第231章 番外?諾生
“你是誰？”
孤今颯被對方抓著一路狂奔，直到身後再無追兵，這才放慢腳步，來人不動聲色的卸下臉上的麵具，露出一樣妖嬈絕豔的臉，孤今颯認出眼前之人正是啟王狷身旁的女子還鴦，不覺冷笑，說：“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本事。”
“我不是還鴦。”像是猜出他的心思，對方搖頭，又從臉上撤下人皮麵具，這是一張對孤今颯來說非常陌生的女子麵容，一雙杏花眼，兩道柳葉眉，雖不絕豔，卻也美得驚人。
“你是……”孤今颯警惕的退了一步，來人微微一笑，說：“我叫影貝兒，但這張臉的主人是上龍汀。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
“你？”孤今颯有些失神。
影貝兒取出袖中的兩尊木偶，遞給他，說：“這是我在你的住處找到的東西，你還記得嗎？”
兩尊半身木偶，一男一女，木偶的北麵分別刻著兩人的名字：孤今颯和女蘿蕭。
“女蘿……女蘿她在哪裏？”
看到木偶的孤今颯發瘋一般抓著影貝兒的手，焦急的問：“她在哪裏？你告訴我，她在哪裏？我一直在找她、一直在……”
“她死了。”影貝兒淡淡的回道：“早在一年前。”
“她沒死……不可能！她沒死！”孤今颯推開影貝兒大吼，心底隱隱一個聲音一直在激勵他，與他說話，那就是女蘿的聲音，她沒死，孤今颯小聲說：“女蘿還活著、她在等我去找她、她在等我……”
身為孤今族的四皇子，他生來就不喜歡和其他皇子一樣整日學著如何討好父王歡心，他喜歡一個人安靜的看花園中的海花，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的母親是浮元一族的長女，名叫浮元妉，同樣是個非常安靜的女子，他似乎更多的像他母親。
母親喜愛木雕，閑來無事就會隨手刻些小玩意兒，所以他也學了一些。
腦海中始終出現那時的記憶，平靜又美好，如果沒有上龍玉的死，上龍一族就不會謀反，他的父王，上代孤今妖主孤今桀最終眾叛親離，死於孤今厲手中，大皇子和遠嫁太樞族的長公主相繼斃命，剩下他與母親。
因為母親有幫助過孤今厲刺殺孤今桀，所以他得以逃入太樞族，但孤今厲與孤今桀相同，並不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他逃後沒多久，母親就死了。
為了躲避追殺，他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蓬頭垢麵到處乞討為生，孤今厲連遠嫁太樞的長公主都能除掉，何況是一無所有的他？他知道浮元一族到處找尋他的下落，隨之而來的便是孤今太樞的殺手。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海水……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冰冷。
“這裏有一個死人？”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他的眼睛受了傷，虛弱的他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也沒有，任由幾個孩子對他踢踢打打，“喂！你死了嗎？”
“好像還有呼吸呢？”
“不然，我們把他埋了吧？”
“好啊好啊！”
幾個孩子手忙腳亂的拖動他的身體，“哎呀！”突然有人驚訝的喊道：“他還活著，真的還活著呢。”
“不會吧，動都不動，明明死了。”
“可是他還有呼吸啊！”
……
冗長又雜亂的記憶，壓的他難以呼吸，他躲在花園裏的假山後，看著孤今厲在一群人的擁簇下殺氣騰騰衝入大殿，殿內傳出孤今桀的咆哮，他本能向後縮了縮。
別怕。
一雙手輕輕捂住他的雙眼，低聲呢喃：“別怕。”
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別怕……”
“你是誰？”恢複了些許力氣的孤今颯一把抓住對方的手，纖細的手腕顯得脆弱不堪，他的手又慢慢鬆開。
“我不會害你，我叫女蘿蕭。”
溫柔的聲音不帶絲毫猶豫，甚至連一絲懼意都沒有，幫他擦拭頭上的汗，孤今颯猶豫了一下，問：“你為什麽要救我？”
“嗯？”臉上的手微微一怔，繼而沉默無話。良久，說道：“因為……因為這裏沒有人救你，我不能看著你死……”
“咳咳……”一陣低咳，女蘿蕭輕鬆的笑了笑，說：“我請大夫看了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沒有瞎，隻是暫時失明，過兩天就好。”
“我叫……颯。”
這是個非常偏遠的村落，環境惡劣，人煙稀少，村子裏的人也非常少，隻有十幾戶人家，因為缺乏食物，很多人都已經搬離了這裏。
破舊的珊瑚小屋內，女蘿蕭幫他解開眼睛上的紗布，一縷光明映入眼眶，他眯了眯眼，慢慢適應眼前的亮度，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麵前的女蘿蕭是個非常瘦弱的女子，臉色蒼白，帶著病態。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孤今颯問女蘿蕭。
女蘿蕭頓了頓，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他們不要我了，因為我身體太弱，很難生育。嗬嗬……我一個人也好，生無所戀，死亦何懼呢？你呢？為什麽會來這裏？”
“逃命，因為有人要殺我。”孤今颯沒有隱瞞，但也沒有據實回答，女蘿蕭沒有追問，悵然歎道：“你傷都好了，打算又逃到哪裏去？”
“不知道，大概會離開西海吧。”孤今颯失神回道。
“嗯。”女蘿蕭低垂著腦袋，輕聲應道。
“我也是一個人……”孤今颯望著女蘿蕭的側臉突然說道：“生無所戀，死又何懼？”
兩人坐在破舊的屋簷下，四目相對，這裏的海水比別處更加陰冷，沒有魚蝦蟲獸，沒有樹木蚌屋，沒有人來人往喧鬧繁華，正如同兩個一無所有的人，什麽都沒有，也不在乎會失去，至少可以彼此依存。
越是美好的回憶，等到支離破碎越是難以麵對，無法承受的失去，撕心裂肺。
“好看嗎？這個是你，這個是我。”
孤今颯把刻好的木偶放在女蘿蕭的手上，得意的笑道：“以後你不用編這些藤筐，我刻木偶拿出去賣，替你醫治。”
“……我的身體天生如此，治不好的。”女蘿蕭搖了搖頭，愛不釋手的抱著木偶，笑的很溫柔。
“我喜歡你。”孤今颯鼓起勇氣認真的對女蘿蕭說。
女蘿蕭片刻失神，愣在原地，孤今颯突然緊緊把她抱在懷中，耳語道：“和我在一起，我帶你走，我會永遠守著你，直到我死。”
“我嫁過人。”女蘿蕭低聲說。
“我不在乎。”
“我比你整整大了二百多歲。”女蘿蕭苦笑。
“我知道。”
“我……我會成為你的累贅。”女蘿蕭終於哽咽的哭了出來。
“那也好過一無所有。”
女蘿。
記憶在這裏化作一片空白，女蘿到底去了哪裏？好似憑空消失，剩下他一人，看著空蕩蕩的珊瑚小屋，空蕩蕩的床榻，空蕩蕩的記憶，空蕩蕩的自己。
“女蘿在哪裏？”
孤今颯失魂落魄的躺在地上，望著上空飛馳的魚群，和眼前陌生的女子，他聽過影貝兒的名字，她是孤今厲的人，視線移到影貝兒身上，孤今颯無力的問：“告訴我女蘿蕭在哪裏？我知道你來是為了取的我命，至少讓我死得明白。”
“她死了，難產而死。”影貝兒淡然回道，握著劍的手驀然一緊。
“難產？”孤今颯努力回憶，為什麽會難產？她不是很難生育嗎？
——“不要走、不要離開……就讓我、讓我這麽抱著你、足夠了……”
“女蘿死後，你就瘋了麽？”影貝兒喃喃，孤今颯雙目無神的注視著上空，影貝兒舉起長劍，冷冷劍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他卻無動於衷。
“就這樣死，你也甘心？”影貝兒最後一問。
孤今颯慢慢閉上眼睛，一字未答。
——“我不想死，可這一次由不得我了……”
原來這是真的，女蘿一年前就死了，讓她足足等了一年，到處找尋，不過是當年封存在記憶深處的一場幻覺。
“好。”影貝兒咬牙，一劍刺穿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