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戰略層麵的準備,李塵近來一段時間,也在民生日用,機關傀儡,武器裝備各方麵進行著同樣的凡俗化革新。

民生方麵,主要是針對《百工其一》之中的偃道百工進行凡俗化的革新,李塵力求讓凡人自己掌握農業和輕重工業,從較為落後的燒磚,製瓦,製瓷,采礦,造紙,釀酒,紡織,再到染色,製鹽,榨油諸般技術,全麵進行提升。

這些技術古已有之,都是事關民生日用,但卻於修士提升並無大用之物,偃者不常習之,更不重視。

但李塵卻明白,這些才是社會發展的基石。

一人之超脫,他不必管社會如何,隻需要出世,超凡脫俗就可以了。

整個文明,整個社會的超脫,卻需要著眼於社會本身,不求超脫塵世,而是把整個塵世都革新,發展。

如若不優先發展民生日用,生產力低下,絕大部分勞力和智慧便將消耗在日複一日的重複生產之上。

此前的東勝洲,著力於修士,可能就是步入了這個怪圈。

他對梅萱道:“你知道何為貧窮泥潭嗎?民用不豐,物資不足,便是貧窮,於我等修士而言,尋常物資毫無意義,但於民生,物資便等於財富。”

“人若貧窮,日常生活,無不被繁重的勞動消耗,所有智慧都被耗盡,表現在終日碌碌,隻為三餐之食,談何修真問道?”

“凡人愚昧,很大程度上也是由此引起的,這是強者對弱者的嘲諷和鄙夷,但無論貧窮富有,都是同類,不應當如此內耗。”

梅萱偏著頭,想了想,道:“但若物資極大豐饒,凡人有可能會變懶,變懶則動力不足,勞力同樣會下降。”

李塵道:“你這是治人者之言,物資極大豐饒,固然可能產生種種問題,但這些問題,絕不會比貧窮帶來的惡果嚴重。”

“棋山那邊的改造,我打算以消除剝削為第一要務,剝削何來?多為治人者所致,這一階層,首先就應當被人工智能取代和淘汰!”

梅萱道:“你想讓天樞全麵接管棋山域?”

李塵道:“不錯,我將在棋山域設立十二王國,並建成物化國子網,進行全麵的管控。”

由於日常生活和政治,經濟多方領域都由人工智能掌管,整個凡人文明不再需要官府和領導者,便不必再為他們付出酬勞了。

李塵此舉並沒有直接提升生產能力,但卻憑著消滅剝削,把原本應得的勞力解放出來,並且實現公平合理的分配。

李塵道:“但管控並非目的,最終目的,仍然還是為了與民自由,發揮最大的勞動效率。”

“我打算做個試驗,即是把那十二座分機的日常維護,源碼修改等權限交給棋山之民,讓他們自行掌控。”

“人工智能所代表的是理性和智慧,整體法治,應當能夠得以維持。”

“這樣做實際也是容易產生問題的,因為你所提及的凡人私欲,一旦過慣了舒心安逸的日子,就容易失去發展的動力。”

“我隻能替代他們消滅剝削,暫時無法消滅根植於人性的貪婪,懶惰種種本能。”

“但不要緊,時間終會糾正一切,鄰國的慘狀,也完全足以激發民智覺醒,避免墮入無可挽回的深淵。”

梅萱道:“原來分設十二王國的用意在此。”

李塵道:“科學實驗,對照組都是極其重要的存在,沒有對照,怎知變化?”

她這時候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廣雲本土,你也采用這一套治理之法?”

李塵道:“不,廣雲和滄瀾仙府,一直處在我自己掌控之下,這裏適用終產者模式。”

梅萱沉吟:“終產者……”

李塵的確像是廣雲的終產者。

雖然沒有達到終極形態,但終產者的多個特征,他都已經具備。

李塵道:“其實棋山推行的體製,也應歸在我的附庸勢力之下,所不同的是,它們是作為一個個整體,而非個體出現在我資產清單之中。”

“以棋山之民的感受,他們是無法直接感知到我存在的,但我卻又的確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們的發展。”

“在智能掌控的體製之下,人被分化成為單獨的個體,傳統的家庭,宗族,乃至於宗教,政府,都將變得毫無意義,人人皆可視作修真者,一心隻求大道。”

“但他們終究還是要勞動,以維持物資,下一步的改造計劃就是利用他們自身勞力大量製造智能機械,取代日常生產和各類勞動。”

“至此,凡人社會便能進入自我發展的良性循環,不必再依賴於我等的扶持,甚至可能反過來反哺廣雲。”

梅萱遲疑道:“你的目標是……”

李塵道:“顯而易見,這是人人如龍的前置條件,我的目標是把棋山全民都變作工程師,科研者,不再需要農民,士兵,商人,官差種種傳統職業。”

結果這一番討論被李塵有意識的擴散出去,卻遭到了梨白煙的質疑。

原因就是,這種發展模式,並不利於藝道。

第一步消滅剝削,她無疑是讚成的,這將有利於藝道的傳播和發展,但第二步,把全民都變成工程師和科研者,卻無藝術諸道的容身之地。

李塵了解她的疑慮之後,啞然失笑。

“藝術?什麽是藝術?藝術諸道,隻不過是現實生活的升華。”

“從古人勞作之餘,在山洞塗鴉,雕琢石頭開始,藝術就誕生了,但古時低效勞動可以產生藝術,革新之後,變作工程師,科研者,就不再有藝術了嗎?”

“我以為,新時代到來,必然是會產生新藝術的。”

“新藝術?”梨白煙眼前一亮。

李塵沒有多言,隻是把自己曾經經曆的網絡時代,體驗的漫畫,網文,遊戲,電影諸般事物,以猜測的語氣交代給梨白煙知曉。

他建議其以這些為研究對象,而不是拘泥於絕音天宮的音律之道種種,更不要誤入附庸風雅,崇古貶今的歧途。

新的文明形態,必然誕生新的藝術形式,梨白煙明顯是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