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李塵對這種事情也感覺有些莫名意外。

但後來細想一層,才弄明白,那是各方試圖重定宿陽秩序的結果。

臥虎丘確實趕上了一個好時機,現今宿陽戰亂方平,各方為均衡局勢,扶植新貴,都有意相讓,鳳家也剛剛經曆大戰,正需要休養,結果就促成了這件事情。

於是李塵果斷參加這場角逐,隻花了區區不到百萬符錢,甚至沒有多少是真金白銀,而是通過借貸和加盟協議來充數,就把那具“赤梟”機甲弄到手。

這些借貸和加盟協議也並不嚴苛,反而還大有好處可撈。

當李塵把外表破爛的二手機甲帶回臥虎丘時,整個臥虎丘都轟動了。

消息靈通之人都已明白,眼前這具機甲看似破爛,但實際上,內裏的煉爐和骨梁完好無損,修複起來也並不困難。

如此一來,隻需再花數十萬,甚至更少的代價,臥虎丘便能真正擁有一具可以用於作戰的機甲。

這是整個坊市軍力的象征,對於煉氣境界的常規武備而言,更是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這種東西,可不是光有幾個臭錢就能買來的。”

“是啊,整個東勝洲,靈石和符錢的兌換何等嚴密,軍售禁令,也普遍壓製各方坊市發展,倘若不是我們這邊有李師匠坐鎮,根本無法得到這些。”

“不過話又說回來,臥虎丘接連發展武備,這是準備做大做強了嗎?”

“李師匠接連參與了征戰和會盟,一改以往閉門造車的習慣啊。”

鐵石塔下,聞訊前來圍觀的眾人逐漸散去,但是輿論熱潮才剛剛興起。

有人聯想到李塵之前參加宿陽之戰的舉動,猜測他想走兵家強坊之路。

如此的話,說不得還要招納更多好手。

但接下來,坊中傳出的一個消息,卻又讓眾人大感意外。

“李師匠公開表示,臥虎丘附庸宿陽,施行永久中立之策!”

這實際上是李塵參加會盟之時,和鳳家以及城中各家共同議定的章程。

各家對李塵的這一想法同樣大感意外,但當得知,他終將遠離宿陽,不再參與此間紛爭之時,卻又釋然。

如若臥虎丘沒有了李塵這一偃者師匠坐鎮,的確沒有太大作為,保持中立之策,也是對自身的保護。

各方對此一事,還是頗為歡迎的,臥虎丘中立,並不會侵犯任何他們的利益,反而還有助於宿陽地區的安穩與發展。

按照城邦聯盟的章程,保持中立者,必須裁軍,按照各自規格持有相應的武備,但臥虎丘發展至今,不過短短十年,所持的武備,尤其是築基境界的力量,堪堪記作二份而已。

這是符合中立條件的,鳳家也當即表態,將臥虎作為附庸城池納入保護。

但這些都是上層議定的事情,還有許多人並不知曉,不由得對此紛紛猜測起來。

安元熙,鍾樟等人同樣大為不解。

如今他們已經成長起來,作為偃者工匠,天然便是一支新興的力量,在臥虎丘的高層執掌著重要的權柄,臥虎丘周邊,幾乎所有的礦山,林場,加工作坊,都是由李塵授意他們所掌管。

但沒有等他們多作胡思亂想,李塵便又把眾人都召集了過去,甚至還包括那些尚未晉升工匠,始終都隻是學徒的庸才們。

“你們是否也感到奇怪,為何本師匠要為臥虎丘製定中立之策?”

鐵石塔最高層,李塵所獨占的房間內,眾人俱皆立在廳中,聽候訓示。

安元熙聞言忙道:“師匠,我等確實感到奇怪,還請為我等解惑。”

李塵淡淡道:“很簡單,德不配位,必遭其禍。”

“我並不希望,你們當中有人通過臥虎丘卷入世家爭鋒的漩渦,由此越陷越深。”

“我等偃者,根基始終還是在自身道途,此處地方,也隻不過是本師匠一時興起,為了積攢資糧而創建起來,但它既然已經存在,便是各方修士之家,將來或許還是為人遮風擋雨的門庭所在,本師匠也不能為了一己之私任性妄為,罔顧它的前程而一走了之。”

安元熙聞言一怔,完全忽略了李塵前麵幾句話,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後麵那一句。

“師匠,您……您說的一走了之,是……是指何意?”

鍾樟也驚訝道:“師匠,臥虎丘有你在,就是堂堂正正的築基勢力,位比世家,為何會有此一說?”

“難不成,那個傳言……那個傳言是真的?”

李塵並沒有把臥虎丘當作生根發芽的地方,十年之前,草創此處的時候,就已經決定離開。

因此這些年,或多或少也會有一些消息流傳開來,都是他或者身邊的何髯與烏丁有意無意散布的,為的就是給各方一些準備。

在場的眾位弟子,自然也曾經聽過那些傳聞,但一直以來,他們都將其當做謠言,從未想過,竟然會有成真的那一刻。

李塵淡淡道:“確實如此,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時間到了,我自然就應該離開了。”

安元熙失聲道:“師匠……”

其他諸人也震驚莫名,一時難以消化這個消息。

李塵卻絲毫不為所動,隻道:“好了,你們都散了吧,順便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公開給各方知曉。”

他並沒有故意隱瞞消息的意思,臥虎丘在這一方地界沒有什麽敵人,就連肖家殘餘,也再難構成威脅,所以與其秘密行事,倒不如公布開來,光明正大的離開。

很快,宿陽一帶,各方也陸續知道了這個消息。

在築基修士們的圈子裏,這件事情引起了不大不小的熱議。

“此人是有大鵬之誌,不肯久居於此啊!”

宿陽城中,由任之看著窗外山巒,不禁黯然感慨。

“若我再年輕百歲,說不得也跟他那樣,不喜在這地方久居。”

“宿陽雖好,可此地它……終究不宜展翅高飛!”

綺山穀,小院中,信鴿撲棱棱的飛了進去。

齊悅天手持信箋,凝望天際,卻是突然高高飛起,往臥虎丘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