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寧命人去調查那位少年的狀況,既是一時興起,也是深謀遠慮。

因為如今是簽署和約的關鍵時刻,如若能夠在談判之中取得優勢,勝過千軍萬馬拚殺,這種惠而不費的事情,即便宗師大能也非常樂意去做。

至於李塵和沈龍城的想法,那就更簡單了,反正他們在這裏幹等也是無聊,洽談細則之事全部都有麾下部屬效勞,用不著他們操心,還真不如免費看一場好戲。

李塵暗自慶幸,得虧自己沒有遇上這等狗血之事,否則的話,要被看笑話的就變成自己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金鵬大聖應該不會那麽粗心大意,明明拉攏示好都變成得罪。

身份地位到了,他會給予應有的重視,有重視,就能避免許多紕漏。

仙盟和塗家他,由於當事之人並非元神大能本人,就稍有疏忽。

但那邊他同樣不願得罪,就算羽虹當真有什麽海誓山盟的戀人,大抵也逃不過棒打鴛鴦的命運。

塗清輝什麽都不做,隻是順應大勢,就連盤寧這等宗師高手都奈何他不得,因為他們也不想因小失大,攪亂和談大局。

不過他自己搞了這麽一出,反而讓人看到幾分可乘之機。

……

鳧山之陽,坊市中,房舍鱗次櫛比,繁華如世俗城鎮。

這裏是金鵬大聖治下的妖國都城,生活著數以千萬計的人口,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沒有什麽修為在身的凡民以及煉氣層次的底層妖修,這些基本上都是為鳧山之上,烈巢貴族服務的仆役。

人口一多,也需要衣食住行,因此又再效仿凡民國度設立了管理組織,並由此衍生出係列的勞役和差事。

少年英虒是世代生活在此間的半妖凡民所生後代,從數萬年前祖宗一輩遷來至此,已經開枝散葉,變作滄海一粟了。

現如今,他和鳧山帝尊宮已經沒有了什麽直接聯係,是在當地一個小家族出生,平日依靠父母留下的遺產過活。

嚴格算起來,他也是個沒落貴族的後人,如若當真是奴仆賤雜役之輩,不太可能和羽虹扯上關係。

東城區,一座略顯破舊的大屋中,微風吹拂,揚起一陣灰塵。

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女張著手擋在額前,眯眼看了下堂中,沒有發現什麽,於是繼續扇火熬藥。

不多時,濃厚的藥味散溢在空中。

“三碗煎成一碗,三碗煎成一碗……應該可以了……”

少女念叨著醫師的囑咐,就想要去拿砂鍋,結果被柄上熱氣燙了下,不禁吃疼叫道:“啊……”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這才找到抹布,包裹起來。

“咳……咳咳……晴兒,你怎麽了?”

一陣虛弱的聲音從裏麵房間傳了出來,那是少年英虒聽到她的叫聲。

少女忙道:“公子,我沒事,藥煎好了,我這就給你端來。”

少女倒好藥,端著進屋,扶起滿身繃帶的少年,給他喂起藥來。

喝完藥後,少年突然瞥見少女手上的紅印,一把將其手腕抓住,怔怔的看了起來。

“公……公子……”晴兒驚呼道。

“咳……咳咳……晴兒,都是我不好,害苦了你,這次我被那惡人所害,也累得你擔驚受怕了。”英虒自責道。

“我隻是不小心燙了下,很快就會沒事的。”晴兒連忙說道。

英虒道:“如今家中仆役走的走,散的散,都沒有人管我了,你卻還忠心耿耿,留下來照顧我,倘若有一天,我能逆天改命,必定要好好報答你。”

晴兒感動道:“公子,千萬別這麽說,這些都是晴兒應該做的,而且晴兒一點都不怕,隻要公子好好的,晴兒就心滿意足了。”

“晴兒……”

“公子……”

“咳……咳咳咳……”

“公子,你怎麽了,公子!”

……

少年英虒又再一次陷入了昏迷,晴兒隻以為他是傷勢過重,根本束手無策,急得在旁掉淚,隻有李塵明白,這是他身中奇毒,城中大夫隻是尋常凡人的水準,能夠治療傷筋動骨的傷勢已經不錯,根本無法察覺這深入神髓的毒素。

“既然讓我發現,那就是一場緣法,也算你小子還有幾分利用價值……也罷,就救你一救吧!”

他從虛數法身的形態轉變實體,悄然浮現出來。

此刻的李塵周身上下法力輻射,構建出一種影響凡人心智和感官的奇異力量,乃是希夷妙法的運用。

晴兒根本毫無所察,甚至就連英虒自己也沒有注意到,身軀不知不覺間漂浮而起,白芒縈繞之中,絲絲黑氣向周圍散溢。

片刻功夫,李塵就將這股黑氣收攏成一團,這才發現,這並非致命毒素,但卻擁有著非常難纏的削損特性,長久吞噬生命之力,使得少年氣血兩虧,神魂消散,不出十年,必定形神俱滅。

但從外表又很難看出毒素的影響,普通醫者來了隻會得出少年先天不足,又在重傷之後耽於酒色,徹底掏空身子所致。

“不得不說,使出這手段的人還真是陰毒,如若不是那塗家公子,就是他身邊智謀之士私下所為。”

李塵見性明心,對這種事情也是一猜就透,隻憑本能直覺都可以看穿。

他想了想,凝聚法力,往英虒額頭一點,旋即又揮手將其放下,重新躺了回去。

做完這些,他就悄然隱沒,憑空消失不見。

不久之後,英虒終於睜開眼睛,眸中驟然閃現幾分異常的神采。

“公子,你終於醒了,你剛才可真嚇死我了!”晴兒欣喜說道。

“晴兒,我們不能在這裏久留,若不然,恐有生命之危!”英虒語氣中透出幾分前所未有的果決,對她說道,“你收拾一下細軟,我們連夜就走。”

晴兒愕然道:“走,我們能走去哪裏?”

英虒道:“烈巢,烏弗,湳州,貵州……均海之大,何處不可去得?隻要我們能活下去,總比困在這裏被人害死強!”

晴兒猶豫了一下,問道:“可是,羽小姐那邊怎麽辦?”

“羽虹……塗清輝……”少年眼中閃過一陣難言的痛苦,突然咬緊牙關,決然說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