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東境,秋風原。

此時聖京仍是盛夏,但是自此以來一片蕭瑟,天地萬物都仿佛被無邊的寂寥所籠罩。

胡澤化身率領的軍隊屯駐此間,準備探明情況之後再作行動,實則為一個借口,真實原因是聖京劇變已經發生,李塵把更多的關注投在了那邊。

不過很快,胡澤化身的大笑便從中軍大帳內傳了出來。

被命令守候在外,不得打攪的眾親衛心裏疑惑,太師遇到了什麽高興之事?

胡澤化身喚道:“韓麗進來。”

聽到胡澤化身的召喚,韓麗提劍走了進去:“師尊。”

胡澤化身看了看她,點點頭:“你可還記得,我此前與你說過替天行道,強者為尊的道理?”

韓麗道:“弟子謹記在心,未敢遺忘,但不知師尊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胡澤化身道:“你以後就明白了,不過今日不要多問,我有一樁秘密任務派遣給你。”

說罷,從懷中取出一道秘符,卻是擁有著挪移傳送之效的神行符。

胡澤化身叮囑道:“你自西遠去十萬裏,尋機再用……”

韓麗接過秘符,遲疑道:“師尊,究竟所為何事?”

胡澤化身道:“我已經把神識留在符中,等你趕到地方,自然就會知曉。”

韓麗雖然不是太明白,但見他這麽說,還是答應下來。

不久之後,黑靈,白骨夫人,魔龍大王等妖王各自奉詔前來。

胡澤化身看了看濟濟一堂的平丘妖國諸親信,道:“你們追隨我已有二十多年,自來聖京以後,南征北戰,倒是沒有過上安生日子。”

眾親信忙道:“太師此言差矣,我等雖然四處漂泊,但卻各憑軍功封侯,或為參將,裨將,最差的小卒都做到了男爵以上,若非太師照顧麾下部屬,斷然難有此等造化。”

“是啊,我等深受太師恩德,無以為報!”

胡澤化身道:“這是你們勤勉修持,英勇善戰所致,不必算在我頭上。”

黑靈疑惑道:“太師為何突然提及這些事情?”

胡澤化身笑而不答,隻道:“以後你們就知道了,我各賜你們一道秘符,不久之後,或有用處。”

緊接著,胡澤化身又再各召部屬,寒暄一番,進入正題,分別談話。

但和那些受到壓迫的奴工匠人們不同的是,李塵對這些大乾官兵,妖族將領,武門修士,儒門弟子依照各自親疏遠近和統屬關係的不同,各有針對安排,並非全部都以秘符相召,準備接引到自己戰艦上。

他隻是根據這些年來心性考校,遴選出較大可能繼續追隨自己,亦或自己花費了心思栽培強化,投資尚未收回的人物。

最終,胡澤化身召來聶辰,看著這位被自己發掘出來的軍師將軍若有所思。

聶辰受不了這種氣氛,主動開口相問:“太師,您召我來,可是有事吩咐?”

胡澤化身沉吟良久,終於開口道:“他日若我有所不測,你就持我令符率軍回京,投奔嶽大人去。”

“嶽東陽,陸源與我早有默契,也正需要你們投效,自然會知道應該怎麽安置。”

李塵在聖京之中放了二人一馬,並非他心善,或者對付不了二人,而是他需要二人當棋子,為他收拾殘局,抗衡三聖。

索性再送他們胡太師遺產,帶不走的兵馬,良才猛將都改投到其麾下。

聶辰聞言大驚失色:“太師,您為何要這麽說?我見你閉關出來,就突然召集舊部,言辭不祥……好似……好似……”

“好似什麽?”胡澤化身看著他,似笑非笑,“好似交代遺言?”

聶辰麵露悲痛,掩袖而涕道:“我聞神聖賢明者能自知死期,莫非太師感應到了什麽?”

胡澤化身不言,隻是看向虛空,開口言道:“我的催命使者來了。”

正當這時,帳外漫天雲彩氤氳,紫氣東來三萬裏。

一名雞皮鶴發,形容枯槁,如同山中老農般穿著粗布衣裳的老者騎在渾身潔白勝雪的公牛身上,腳踏七彩祥雲而來。

在這仙神下凡般的神聖意境之中,氣蘊化象,宛若有浩瀚宮城,輝煌書卷,錦繡文章一同呈現。

屯駐在秋風原的數十萬大軍舉目遠眺,盡皆嘩然。

“那是什麽?”

“好漂亮的彩虹……”

“看,那光芒朝中軍大帳飛去了。”

公牛落地,立於大帳麵前,聶辰如同觸電,跳了起來:“哪位聖人駕臨此間?”

韓夫子坐在牛背上,朗聲道:“還請胡澤小友出來一敘。”

胡澤化身輕歎一聲,道:“韓夫子,久聞大名,本太師有禮了。”

此聲傳遍四麵八方,卻是向眾人點名了來者身份。

同時下令道:“左右退下,不得無禮。”

旋即整肅衣冠,在聶辰的欲言又止中走了出去。

韓夫子開門見山道:“小友,你近來操持局勢,左右逢源,好是風生水起呀,隻不過,你這般作為給我們帶來不小困擾,還請隨老朽上伏牛山小住幾日,辯經論道,此間諸事,不如交給天命如何?”

他言語之間,已經認定近來諸事都是胡澤化身暗中搗鬼,但由於李塵偽裝得足夠之深,且未像在聖京那樣,與天道,亞聖著深刻的因果牽連,就連韓夫子當麵都還未識破其真身。

在他看來,胡澤終歸是璋華仙姬看重的門人,傷他性命,難免結仇,倒不如帶上伏牛山傳授經義,許一場造化。

如此便能把他從棋盤上摘出,省得阻手阻腳。

胡澤化身自然明白他言外之意,卻是輕輕一歎,仰天吟誦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韓夫子皺眉:“小友此言何意?”

胡澤化身對韓夫子傳音道:“信不信我這一躺下去,你得回家賣房?”

說完之後,立刻閉目,氣絕身亡。

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說死就死,毫不含糊。

“太師!”聶辰悲痛大哭,他隻聽到了太師的絕命遺言,聽不到那對韓夫子所說,毀人三觀的傳音。

“太師!”目睹這一切的眾部屬也跪地悲泣。

一時間,秋風蕭瑟,悲慟千裏,整個秋風原都仿佛籠上了一層英雄落幕的寂寥悲歌。

韓夫子神色僵住,嘴角微抽,原本的風輕雲淡**然無存。

這……這是被碰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