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演機,乃是用於操縱傀儡的技藝法門,於偃者而言,既能征戰殺伐,禦敵防身,也能日常勞作,輔助百工,堪稱必修之課。

而單單隻是演機之法,也幾經變遷,最終才發展成為如今這般,通過法力和感應元件進行操縱,外人不得見其絲線,也無聯絡通道的直接操縱之法。

但在古典時期,所有一切機關傀儡,卻是通過懸絲吊線來實現操縱的。

故而這提線操縱之術,被稱為是演機之法的源頭和始祖,又因其最初常被被用在演繹戲劇,為偃者們自娛自樂所用,擁有著“線吊戲”之名。

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凡人時期,利用軟絲與鐵線操縱機關傀儡的關節,以力道傳動,拉動機括的民俗藝術;

及至超凡,以特製的靈材絲線取代凡物,但仍然存在著被人察見,斬斷的可能,往往會因此而失去戰力。

它還存在著操縱數量有限,機括開關簡單,無法做出更為精密細致的動作等等弱點,更易被人循跡追來,攻擊傀儡師本體,因而逐漸為時代所淘汰。

但有一句話,叫做大道至簡。

很多時候,最為強大,也是最為可靠和實用的東西,往往就藏在原始的法門裏。

神匠偃師傳道於世,把這些原始的技藝法門發揚光大,更是據此開創出了一門叫做抽絲駁經的秘法,線吊戲這一古老的技藝,由此煥發新生。

當中涉及關節,神經與意識的演機之法,乃是借由法力所凝聚的絲線,以自身神經連接傀儡,充盈氣脈,貫通人與傀儡之間的界限。

又有一詞,或可概括其本質,那個詞便叫做人機合一!

“抽絲駁經,乃是以法力凝聚能量與意念的傳輸通道,借由駁接神經與脈絡,實現人機合一,也常被用在煉製高階傀儡的過程中。”

“剛才趙師匠和嚴襄等人手中,木架人完全就是沒有靈元煉爐和機械傳動裝置的傀儡架子,但以法力駁經之後,卻是以元氣代之,構建了猶勝戰鬥傀儡的關節與神經,更有那神念籠罩,意識傳輸,猶如操縱者附體其中,能以自身意誌,使其作出符合期望的一舉一動。”

“但若駁接的不是演戲用的木偶,而是一具妖魔屍首,或者失去意識的人類,他們照樣能夠模擬真實生靈的一舉一動,做出任何妖魔或者人類能夠做到的動作。”

“甚至有個中高手,能夠超越受控傀儡的限製,以自身法力加持其中,施展更為強大的神通法術,效果比擬奪舍之術!”

“這一法門的意義,就好比以武入道,從凡人的武學真正進入到修真問道的範疇,從此之後,由術而法,由法而道,乃是真正意義上的神通法門!”

李塵思索之時,趙柯和嚴襄師生等人已經停了下來,趙柯問李塵道:“如何,我這新戲可還能夠入眼?”

李塵忙道:“精彩之極,不知這出戲的名字叫做什麽?”

趙柯道:“它叫做《卓吳丹雪夜別嬌妻》。”

李塵若有所思:“卓吳丹雪夜別嬌妻……”

“好了。”趙柯說著,站了起來,對李塵和嚴襄道,“既然同為工匠,你們就多多往來,交流心得吧。李塵,你可以讓嚴襄他們帶你去看這邊的藏書和材庫,也可以和他們相互學習,研習技藝,若有什麽修煉上的難題,也可以來找我。”

他說著,便起身離開了大室。

李塵道:“多謝趙師匠。”目送著他離開。

嚴襄興奮道:“李道兄,師匠看起來對你感觀不錯嘛,竟然對你開放藏書和材庫,還給你請教的機會,一直有好些散修找到關係來拜訪他,都沒得過這些允諾。”

李塵心裏明白,這是自己身上穿著的偃者法衣在起作用。

這個身份,平常麵對草莽散修,隻是讓人尊敬,高看一眼,但也沒有多少優待,麵對妖魔精怪,更是毫無用處。

但麵對同為偃者的群體,那就是融入圈子,被視作自己人的保證,無形之中,能夠被歸為同類。

當然,這裏也有自己曾經出手幫過嚴襄等人,留給他們師匠第一印象不錯的緣由在,但若無工匠身份,最多便是請吃一頓飯,感謝幾句就打發的結果,根本論不到往來交流,學習心得的長久之事。

這正是所謂的,道不同,不相為謀!

李塵這時候不由得感歎,趙斌趙師匠雖然知道自己散修之誌,但卻仍然堅持謀求冊封,指點自己研發秘法,投獻宗門,果然是有著長遠的考慮。

“萬事開頭難,擁有了這一工匠身份,才算是打入偃者群體內部,不至於和掌控東勝洲的造化宗疏離太遠。”

“若非如此,說不定就越走越偏,最後真正淪落草莽,完全不得求道了。”

李塵心裏想著這些,突然又憶起一事:“對了,剛才你們不是說要檢查功課的嗎,是不是被我打攪了?”

嚴襄道:“已經檢查完了呀,道兄你有所不知,我們師匠乃是得到過抽絲駁經秘法傳承的偃者,剛才所演,可不是普通的傀儡戲,而是被稱為演機祖術的線吊戲!”

“我等能夠與師匠對戲,就說明技藝沒有生疏,不過師匠最近新編的這一出《卓吳丹雪夜別嬌妻》,涉及太多人物感情和細微動作,更有家丁追來之後的武打場麵,除非我等真正登堂入室,否則還真沒法領銜主演呢!”

另外一名弟子也抱怨道:“師兄說得對,這出戲實在太難了,一人同時分飾男女主角,左右協調,本身就已不易,更要參與打鬥,演繹偃者之間的交鋒戰鬥,還要練唱腔,哎呀。”

一名女弟子附和道:“我前天操縱木偶翻跟鬥沒翻好,還差點把整出戲都搞砸了。”

李塵聽了,心裏卻隻有羨慕。

這些少年都是宗門的天之驕子,從小就踏上了拜師學藝,在象牙塔裏生活的道路,他們所苦惱和發愁的,卻是不知多少草莽散修夢寐以求,但卻求之而不得的修煉上進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