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韓夫子說出這一句話的瞬間,竹林搖曳,風雷大作,仿佛一下就從清幽靜謐的毓秀山林變作了刀光劍影的沙場。

無邊氣勢籠罩了整座竹首山,但讓李塵頗感意外的卻是三位亞聖並未出手,反倒見得那些玉竹紛紛跌落,自削成材,拚湊成為一個個機關木人。

它們擁有著最為經典的一星傀儡,機關木人的結構,但是身具文華,氣蘊化象,擁有著撒豆成兵一般的神道變化,偃道,儒法,神力,不同道途,迥異風格的力量在其中顯現出來。

隨後機關木人刷刷而動,如同常人活動手腳,一個個猿騰魚躍,展現出了武道高手般的矯健身手。

這竟是武道功法蘊含其中,造詣似乎還頗高。

三名儒道亞聖的身影不知何時消失,隻餘座下三個蒲團留在原地,李塵目光掃向那三個蒲團間,耳邊宛若爆炸的劇烈巨響傳來,兩個機關木人的身影已然先於聲音一步交錯而過,臂彎如刀,剪了下去。

但卻隻見李塵身影飄忽,宛若幽靈閃爍了一下。

機關木人身影轉瞬即逝,落在十餘丈外,李塵也腳尖輕點地麵,飄然飛至半空的竹梢上。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他口誦唐詩,氣蘊化象之法催動,如同真正儒者那樣,施展出了自己的詩詞對敵神通。

轟隆隆!

天河漫漫,洪水傾瀉,宛若九天瀑布一下決口,無邊無際的長河之水傾瀉下來,恐怖浪潮瞬間就把方圓百丈都淹沒了。

所有機關木人一下陷入了大水之中,被滾滾洪流卷往不知何處。

但就在這時,竹林似乎發生了時空扭曲的奇異變化,明明隻得百餘丈的竹林仿佛一下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林海,洪水一路平推而過,竟然趕不到邊緣,無論驚濤駭浪衝往何處,始終不見堤岸。

李塵見狀,口中再誦:“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劈……啪!

洪流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入骨髓的可怕白芒。

百裏波濤瞬間就被這股白芒之中所蘊的寒意凍結,成為一片冰原,厚重的冰層摧殺生機,也摧毀了入眼所見的竹林和機關木人。

然而片刻之後,這些冰層就被一根根玉竹戳穿,它們仿佛頑固的野草閑花,帶著蓬勃生機重新生長。

冰層之下,爆裂聲起,一個個機關木人帶著強大的氣勢掙脫束縛,從裏麵洞穿冰麵,悍然飛出。

轉瞬之間,李塵再度被這些機關木人所包圍。

“紙上談兵,千軍召來!”

李塵不慌不忙,拂手一揮,衣袖飄擺之中,宛若有點點墨跡灑落,化成了散發金光的神兵神將。

“鏘!鏘!”

刀光劍影間,金鐵交擊,機關木人很快就被紙上談兵之法所召喚出來的氣象所包圍。

李塵所修乃是正宗儒法,又文采斐然,抄書證道,擁有著真正的大儒位格,此番召喚出來的兵馬著實不凡,反觀三位亞聖所運用的機關木人雖為偃道所產,但實質仍然還是普通玉竹所打造的兵甲,一星傀儡之上,以法力加持。

不久的功夫,它們身上各自法力耗盡,便被砍成了碎塊。

隨著四周時空再度扭曲,浩瀚冰原不知何時恢複原狀,場景又再變回了之前所處的那個紫雷玉竹林。

三聖依舊盤坐在蒲團上,仿佛從來沒有動彈過。

李塵目光微凝,他感受到了這種時空扭曲的變化,但以他修為和造詣,暫時無法看穿,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避免被卷進去。

不過很快,他卻又嘴角微翹,帶著莫名的意味笑了笑。

“三位尊者竟然也通偃道機關之術?”

他分明見得,之前的機關木人雖非單純偃道法門,但當中的確包含著機關造物的術法。

韓夫子承認道:“我等修為至此,自然免不了旁通他道,參修各術,你們偃者不也多參研各道,提煉其中精義為己所用?”

李塵道:“這不同,我們參修各道,為己所用,那是真的將各道都視作自然大道真理的一份子,將其視作偃道技藝來研究。”

“包括我如今所修的文道,儒法,同樣是由此而來。”

“如若可行,我也想要令麾下偃者能有一個修成文氣,證得位格,以提升修為的機會。”

“我之前說過,我是把它當做工具來用,而不在乎它本身出自何方道途,何種用處。”

“因為我們偃者原本就有利用外物之心,早已心無所礙,不滯於物,而你們卻講求偉力歸於自身,如若強行修煉外道,無法兼容並蓄,那是要犯衝突的。”

“說到底,還是要看道途的包容性,你們為亞聖,器量宏大,固然可以兼容這些外道術法,但普通儒士,乃至於大儒境界的高人,未必能夠做到。”

聽得此言,韓夫子長長一歎:“確實如此。”

林聖道:“你走吧,勿要再讓我們見你於大乾往來,但你所留下經義,文章,我們仍會保留。”

李塵微怔:“三位不殺我?”

韓夫子瞥了他一眼,頗有深意道:“殺你此身有何用,不過一具泥塑軀殼而已。”

李塵意外道:“竟然被您看穿了!”

旋即卻是笑了笑,當場自溶,如同軟泥怪般自行瓦解,隻留下一身青衣蓮冠的服裝。

在被三位亞聖召喚,來此會晤的一刻,他就暗感不妙,想好諸多應對之法了,但思來想去,還是不要以真身直接會見他們為妙,於是以攝形畫皮之法塑造化身,再以具備自身思維模式的人造元神,虛擬人格植入以應對。

在這具化身自行銷毀的瞬間,虛空之中,訊念交匯,隱秘的消息通過藍海水界的無垠虛空傳遞回李塵真身。

而在此時,李塵本尊所處之地,赫然正是聖京城裏,被認為防衛等級最為森嚴,外邪不得入侵的皇宮大內,乾安宮中。

新皇已然登基,但卻因為年幼未曾親政,此時的乾安宮仍然相當於無主之地,被封禁起來,冷冷清清。

李塵恢複了原先為偃道大師時的合金外衣裝束,獨坐龍椅,目光幽深。

“可惜唐太白這個身份了……”

“不過,我的底牌遠遠不止於此,三位,你們卻是漏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