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蛇赤目如電,牙如編筍,口似血盆,長長的身軀一弓一彈,張口一吸,一道無儔的吸力,直向姬風乘的仙鶴襲來。旋見那白鶴身邊的亂雲,化作一條白線,直向大蛇口中湧去。

姬風乘坐的白鶴,哪經得起這般吸力?驚唳一聲,雙翅已控製不住身形,撲騰一下,跌跌撞撞向蛇口撞去。

姬風急忙取下肩上金圈,用力一擲,一溜金光如飛馳電掣,逕向蛇口砸去。這金圈飽挾姬風一身妙虛真炁,勢道洶湧。在龍武坡,這條大蛇便為姬風金圈所傷,隻有望風而逃。

殊知這蛇已今非昔比,姬風這隻金圈它已不放在眼中。隻見蛇頭一昂,一顆鬥大的紅丹從口中噴出,那丹發出熠熠赤芒,耀眼奪目,照著山巔浮雲一片桔紅。峰巒層嶂,鬆壑林木,均似披上一層紅紗。

蛇母妖姬望著那顆紅丹,目現驚羨,垂涎不已。

姬風打出的風馳電掣的金圈,被那紅丹一逼,立刻滯緩下來,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如流星般向下疾落。

大蛇得勢不饒人,依舊驅動那顆紅丹,向姬風迫來。內丹如一顆火球,在如流絮般雲層中一陣翻滾,直逼姬風及其座駕白鶴。

姬風忙將雙手舉於胸前,推出兩掌,翻雲滾浪般向那內丹拍去。

這已是姬風所能提聚的全部功力,已到他精氣神所能達到的極限。

那內丹之勢洶湧霸道無匹,竟突破姬風的掌力,“砰”的一聲,撞在姬風身上。白鶴哀嚎一聲,散羽如飛絮般紛飛散落。姬風被紅丹激撞,隻覺金星亂閃,狂噴一口鮮血,在鶴身上再也呆不穩,頭向下一歪,從空中墜落下來。

那白鶴距地有百米之高,姬風這一跌下,豈不要摔個粉身碎骨!

隻見赤鬆子所乘白鶴,一個掠翅,俯衝到姬風身旁。那天池真人凝空虛抓,運起她那驚世駭俗的控鶴功,將姬風身軀攝了過來。

姬風吸近到赤鬆子身旁,手一搭鶴背,騰身騎上鶴背,坐於赤鬆子的身後,兀自驚魂未定。

赤鬆子麵現嚴霜,厲叱一聲:“好孽畜!竟有如此神通,看來它已脫胎換骨了。”

當年蛇母妖姬挾這條大蛇來到天池,向赤鬆子挑戰,赤鬆子簡簡單單便將這長蟲製服。當時念及大蛇飼養不易,又見蛇母妖姬能控製大蛇不讓其傷人,便未動殺念,任由她和大蛇離去。殊料今日這大蛇結成內丹,又在紅月之夜,將內丹煉成紅色,已遠非當年那條毒物能比了。

她隻後悔自己一念之仁,終鑄成今日之局麵。

那大蛇一招得手,凶性大熾,又遊身向赤鬆子這一廂襲來,再次驅動內丹,向赤鬆子逼去。

赤鬆子麵現峻色,右手拂塵緩緩平舉,一身道袍鼓脹開來。

隻見她手中的拂塵,如怒須戟張,根根銀絲繃得筆直,從那銀絲末梢,透出萬道光芒,如一蓬爛銀,直向大蛇的內丹迸射而去。

拂塵勁道所至,那天空的浮雲立刻向四周奔流,硬生生地被劈開一口丈寬的圓洞。

赤鬆子的妙虛真炁,如鬼穀懸策般已練到人力所能達到的極限。這飽蘊她一身功力的拂塵,已被她發揮得淋漓盡至。

一邊是被大蛇內丹攪得支離破碎的浮雲,一邊是被赤鬆子勁力劈開的雲洞,天空中雲蒸霞蔚,豪光萬道,異象紛呈,令人歎為觀止!

赤鬆子拂塵透出的銀芒,與大蛇內丹甫一交接,立刻“劈啪”作響,如同電擊。層雲之中,閃爍出一溜奇幻的炫光。那紅丹的勢頭,隨之一滯。

大蛇挫首一扭,紅丹赤芒暴漲,又向前滾動了三尺,強大無與倫比的勁道,似乎能將天際扭曲。

這大蛇修煉了數百年,又吸納了紅月精華,暴漲功力,竟讓世外三仙之一的赤鬆子也是不敵!若再假以時日,這大蛇修煉成精,人世間還有誰能匹敵?到時真是世間的浩劫,世界的末日。

赤鬆子神色嚴峻,牙關緊咬,加緊催動內力,向手中拂塵輸去,隻欲將紅丹撞來的勢頭阻住。

忽聽“噗”的一聲,赤鬆子頭上雲髻迸碎開來,顯是被她周身透出的真炁引爆。一縷青絲被天風吹拂,立即飄散開來。

那姬風被大蛇內丹撞過,已受重傷,見師傅吃力,忙伸掌抵住赤鬆子後背,強運真炁輸給赤鬆子,欲助她一臂之力。

赤鬆子得了姬風之助,拂塵銀芒疾漲,又將大蛇那顆內丹迫退數尺。

大蛇修煉到了這個層次,已經通靈,知道吐芯放霧之類的手段,對付象赤鬆子這等級數的高人全無用場,隻欲憑數百年的功力來與赤鬆子一較雄長。便昂首雲端,赤目瞪如銅鈴,蛇首頻點,不停驅動紅丹,也隻想一舉將這棘手的對手擊潰。

於是人蛇互相僵持,鬥得難分難解。紅丹懸浮於空中,隨著雙方功力的消漲,倏進倏退,竟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如此過了一柱香的工夫,姬風因身受重傷不能久支,那輸到赤鬆子體內的真炁漸趨衰弱,紅丹便漸漸地向赤鬆子這一端滾來。

赤鬆子暗叫一聲,“不好!長此下去,斬蛇不成,反被困於此。”

但這個局麵她已無法脫身,隻因手下略一鬆懈,那大蛇的內丹便會撞到自己身上,落到與姬風一般受傷的處境,弄不好還會被大蛇一口吞下,做了它的一頓美餐。

想要駕鶴逃離,也是不能。姑不論鶴背上騎了兩人,速度已減慢不少,縱隻有她一人,巨鶴飛行的速度也及不上這大蛇追風逐電般的一擊。

赤鬆子隻有勉力催逼真炁,苦苦支撐。眼見那紅丹一尺尺的逼近身旁,赤鬆子已麵色慘白,頭頂處霧氣直透而出,一身道袍,如被水浸。

不知何時,山巔上已飄然現出一位老道,頭頂一兩尺長的高冠,身著一件褐黃色的道袍,長髯及腰,飄逸出塵。

而那道人手中,駐了一柄大斧,斧頭呈古銅之色,柄長五尺,外纏一條蟠龍。

這大斧重逾百斤,而這老道竟舉重若輕,隻把這斧當作了駐地的拐杖!

隻見那老道身形飄忽,幾個起落,已到大蛇近前,掄起手中大斧,向那大蛇猛力一砍,直取七寸之處!

蛇性本敏銳,對於周遭的風吹草動反應最是快捷,而那老道竟能欺到大蛇近前,一方麵因其迅捷無倫的身法,另一方麵因蛇正與赤鬆子比拚功力,未及它顧。

老道大斧揚處,風卷黃沙,塵土激蕩,竟似有排山倒海之勢,其力逾過千鈞!

若非等閑之輩,焉敢近到大蛇身旁,力搏猛獸?

大蛇正與赤鬆子竭力拚鬥,一覺身旁有異,急忙身軀一彈,將這顆巨大的頭顱縮了一丈,堪堪避過老道這追魂奪命的一擊。

但它這略一鬆懈,那顆懸浮於空中的內丹立即被赤鬆子拂塵傳來的勁道推動,向蛇首撞來。

大蛇修煉那內丹已有數百年,與它息息相通,一張血盆大口,已將那內丹吞下肚中。

大蛇性本通靈,隻從老道這力逾千鈞的一斧,已知又遇到一位勁敵,而來者的功力,不在方才竭力與之拚鬥的赤鬆子之下。

一個赤鬆子,已讓它傾盡全力,再加身旁這位老道,今日這局麵已難易與。那大蛇十分狡猾,一見強敵環伺,便打了退堂鼓,長噝一聲,身軀便如出鏜的炮彈,徑向山下竄去。身過處荒草野蔓立被壓扁,隻留下一條又長又寬的印跡。

那老道也不去追,向空中騎鶴的赤鬆子一個揖手,長笑一聲:“真人,你也被鬼穀道友千裏傳音召來了麽?”

赤鬆子手按鶴背,翩翩降落,一提身,下了坐駕,還了個禮,說道:“方才多謝仙翁出手,替貧道師徒解了困。”

老道哈哈笑道:“本是同道中人,何必言謝。對了,真人,你怎敢自個兒就來斬蛇,也不知會我和鬼穀道友一聲?”

赤鬆子道:“慚愧!日前我與這孽畜撞見過,當時它不是我徒弟姬風的對手,隻一招便落荒而逃。貧道想那畜牲再狠也狠不到哪裏去,哪知它如今成了氣候,連貧道也不是它的對手,險些遭了它的毒手。”

那老道歎道:“一個畜牲,竟如此厲害,若讓它假以時日修煉成精,世上何人能敵?”

赤鬆子忽問:“仙翁,你這手中的斧子是從何處而得來,怎從未見你用過?”

老道哈哈一笑,說道:“我這神斧,可大有來曆,你看這斧子上刻了什麽字。”一邊說,一邊將手中大斧遞了過去。

赤鬆子接過那重逾百斤的大斧,也是舉重如輕,絲毫不覺沉重。隻見那斧頭之上,有三個蝌蚪般的上古文字,卻是不識,不禁納悶問道:“這是三個什麽字?”

老道說道:“這三個字是為斬魔斧,這斧是從我那觀中上古仙石中迸出來的。”赤鬆子一揚蛾眉,詫問:“黃石觀中的女媧補天石裂了麽?”

這執斧老道,正是世外三仙之一的黃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