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芒碭山位於陳郡以北碭郡境內,此時仍是秦國地界。

越兩日,韓淮楚二人到達芒碭上腳下。遙見山高林密,交錯相連,峰巒疊嶂,起伏綿延,好個雄偉景象!

鬼穀懸策讚道:“好山,這山中靈氣**,實是難得的修仙之處。為師若早得知有這座山,便不會雲遊天下了。”韓淮楚笑道:“敢情是那長蟲也窺到這山聚有靈氣,竟讓它找到了這塊福地。”鬼穀懸策頷首道:“看來那蛇有通靈之能。”

正說話間,隻見道上一群山民,舉家帶口拖兒攜女從山上走下,一派惶恐氣氛。

有人揖首問道:“道長所欲何往?”鬼穀懸策答道:“貧道欲上芒碭山觀賞景色。”

眾山民齊道:“道長切不可上山!”鬼穀懸策問是何故,山民道:“若在往日,這芒碭山也是一處風景勝地。隻是日前山中驚現巨蛇,四處噬人,我們已有數戶人家遭了巨蛇塗毒。這山已不能居留,我等避之唯恐不及,隻有逃離家園,到別處謀生。道長若要上去,必被巨蛇所害。”

鬼穀懸策謝道:“多蒙各位提醒,貧道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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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話間,忽聽轔轔之聲,一輛馬車馳了過來。

那馬車甚是怪異,兩輪間距寬度比平常馬車多了兩尺,長度也比尋常多了一半,車上黑幔垂下,看不清裏麵物事。

自秦始皇羸政施行“車同軌”以來,馬車的輪子間距一律為六尺,而這馬車距離竟為八尺。車中載物似乎十分沉重,馬車過後,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印痕。

因馬車沉重,故用了兩匹馬來拉。那馬腿腳甚短,似是來自雲貴。最奇之處,馬上趕車之人不是男子,而是兩名豐腴妖豔的少女,皆著藍布印白衫褲,自胸至膝隻圍了一條繡花圍裙。褲腳剛沒入膝蓋,**出一雙粉光致致的小腿。足下未穿鞋襪,赤著一雙蓮足。而那圍裙兜處,一對玉峰呼之欲出,映襯著如雪般細膩的香肩,看得那班山民目不轉睛,涎水直流。

那馬車馳往的方向,直指芒碭山。

在這當口,竟還有人敢往巨蛇肆虐的芒碭山。而這兩位趕車的嬌豔少女,更令這馬車徒生一股神秘。

馬車過後良久,眾山民方才回過神來,紛紛議論。

韓淮楚師徒二人,便繼續前行。到眾山民視線難及之處,鬼穀懸策忽道;“徒兒,你看剛才那馬車,可有古怪?”韓淮楚點頭道:“正是,那馬車處處透著怪異,想來那車中坐著的,必是江湖異士。”鬼穀懸策猜道;“莫非和那大蛇有關,且隨為師前去探個究竟。”

韓淮楚皺眉道:“那馬車已過去很久,怎追得上?”鬼穀懸策微微一笑,說道:“待為師施展陸地飛騰之術,趕上那馬車。”

他也不待韓淮楚多言,一拉韓淮楚手,拔足飛奔起來。

那陸地飛騰之術,在《鬼穀十四篇》卻亂篇中也有記載。施展之下,身軀騰空一尺,足尖渾不沾地,好似在草上飛掠。隻是施展此功,須將先天真炁練到第九重,韓淮楚還遠遠未到這個境界。

韓淮楚被師傅拉起,一路飛跑,好似憑虛禦風,整個身軀不由自主飄了起來。

過不多久,遙遙便見那輛馬車已停在道中,似乎馬車裏的主人,已感到有人跟蹤,故意在此等候。

鬼穀懸策奔到馬車之後,駐足不動。

黑幔一掀,馬車之上盈盈走下一位婦人。身形嫋嫋婷婷,腰如細柳,一襲薄如蟬翼的輕紗,慵懶地披在渾圓的肩頭。赤著一雙蓮足,潔白如玉。一帕薄紗掩於其麵,難識其廬山真麵目。

弄了半天,原來是老朋友——韓淮楚那日在蒙毅軍中下戰書時遇到的蛇母妖姬。

蛇母妖姬一見風姿俊雅的韓淮楚,目光閃爍,露出媚色,宛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小哥你。韓信,你跟蹤本仙姬作甚?”

韓淮楚朗聲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條路又不是你的,韓某怎走不得?”

蛇母妖姬吃吃一笑,秋波一閃,兩道攝人的碧光從眼裏射出。

說打就打,蛇母妖姬是一點也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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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蒙毅營中,蛇母妖姬見韓信俊雅如人中龍鳳,便欲施展“迷魂大法”將他迷惑,拿下他拉入帳中,用“姹女九陰功”吸掉他的元陽。後被蒙毅以韓信是下戰書的使者為理由阻攔。今日見他送上門來,不由心中大喜,又欲故計重施,將韓信製住。

可惜她那媚眼隻看到眼前的帥哥,卻未留意帥哥身邊還有一位神情飄逸的老道。

鬼穀懸策喝一聲:“壁!”手輕輕一拍韓淮楚後背。一道藍光陡然而生,在韓淮楚身前一尺,結成一道光幕。

蛇母妖姬眼中碧光甫一接觸到那道光幕,隻覺金星直冒,兩個瞳孔好似被針紮一般,刺痛不已。

她趕緊收回眼光,手捂雙眼。指尖捂處,兩道血絲淌了下來,旋即雙眼一團漆黑,不辨任何物事。

蛇母妖姬大駭,驚道:“是何方高人出手,破了我的玄功?”

韓淮楚哈哈一笑:“蛇母妖姬,我師尊清溪隱叟在此,你竟然不識?”

“原來是世外三仙中的鬼穀懸策在此!”蛇母妖姬聞言,心中一驚。

鬼穀懸策的本事她是沒見識過,但天池真人赤鬆子的厲害她早就領教。她臉上的傷疤便是為赤鬆子所留,故此一直蒙麵不敢以真麵示人。聽說鬼穀懸策在三仙中排名第一,武功修為豈不更在赤鬆子之上。

今日鬼穀懸策稍一出手,便破了她苦練多年的迷魂大法,撞到這等高人手中,焉叫她不膽戰心驚。

蛇母妖姬立馬跪倒在地,頭如搗蒜,連聲惶恐道:“仙長饒命!仙長饒命!”

鬼穀懸策斥道:“蛇母,你竟敢用妖術惑人!若不是貧道在此,我徒兒險些著了你的道,你可知錯?”蛇母妖姬忙道:“晚輩知錯!晚輩知錯!”

鬼穀懸策道:“既已知錯,今日就暫且饒你。你的迷魂大法已為貧道廢去,聊作薄罰。望你今後能記住今日教訓,改惡從善。”

蛇母妖姬聞鬼穀懸策已饒她性命,心下略安。又忐忑道:“晚輩這雙招子,是不是瞎了?”鬼穀懸策淡淡說道:“還不至此。你隻須閉目一個時辰,便可重見光明。”蛇母妖姬心中暗喜,忙叩首稱謝。

韓淮楚遂問:“蛇母妖姬,你此來芒碭山,所欲何為?”

蛇母妖姬歎了口氣,說道:“還不是為了我的那條寶貝小白。聽說它在此山出現,晚輩特來尋它。”

鬼穀懸策怒道:“原來那孽畜是你飼養的。早知如此,貧道剛才就一掌斃了你。”蛇母妖姬嚇得瑟瑟發抖,叩首道:“那長蟲是我萬蛇門經過數代飼養,晚輩也隻是從家師手中得到這孽畜。始作蛹者,並不是晚輩啊。”

鬼穀懸策怒氣稍息,說道:“這倒怪你不得。隻是那孽畜今日已成氣候,正為害人間。既是你飼養之物,怎不能約束與它?”蛇母妖姬辯道:“晚輩也不知我那原本可以製住它的盅咒怎會失靈,小白再不聽我驅使。”

鬼穀懸策尋思道:“想是它身結內丹,已具靈性,你那盅咒便無用了。也罷,你且去吧。”

蛇母妖姬再不敢停留,上了馬車,令兩名趕車弟子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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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穀懸策望著那馳去馬車,皺眉道:“徒兒,那蛇母嬌姬既不能製住那條大蛇,還尋它作甚?”韓淮楚笑道:“莫不是她飼養那長蟲多年,有了感情,要來看望她的老友。”鬼穀懸策搖頭道:“不對。大蛇已通靈性,再不是她飼養的寶貝。若凶性一發,說不定連蛇母妖姬也一口吞進肚中,翻臉不認人。她尋那大蛇,究竟為了什麽?”

忽腦中閃過一念,說道:“對了,她一定是為了大蛇的那顆內丹而來。”

韓淮楚不解道:“師傅此言所意?”鬼穀懸策道:“蛇母妖姬既不能製服大蛇,定是想將蛇的內丹據為已有,好拿來吸煉以增長功力。”韓淮楚奇道:“蛇的內丹還可增長功力麽?”鬼穀懸策道:“這種天材地寶,乃是世間罕逢之物。萬蛇門深通飼養之道,蛇母妖姬定然知曉那內丹的用途,想除掉大蛇,奪取內丹。”

韓淮楚問道:“難道蛇母妖姬鬥得過那條長蟲?”鬼穀懸策道:“鬥是肯定鬥不過。隻是她萬蛇門中,定有秘術殺掉大蛇。既然如此,為師便讓她施為,倒省了不少力氣。”

韓淮楚道:“我們何不尾隨前去,看個究竟。”鬼穀懸策搖了搖頭,說道:“剛才我們已暴露形蹤,再尾隨而去,恐怕不妥。縱然蛇母妖姬不道破,但我們在場,她也不會出手殺蛇。”

韓淮楚便問:“師傅可有主意?”鬼穀懸策說道:“不如這樣。徒兒,你趁她現在不能視物,悄悄鑽入她的車下,探個虛實。”

韓淮楚會意一笑,道聲:“徒兒去也。”

他離開師傅,躡足向蛇母妖姬的馬車追去,不多時,已追至五丈之內。

韓淮楚暗思如何能潛身車下,四下一望,已有了主意。

那條路迂回曲折,前方乃是一低坡。韓淮楚疾步上前,抄近路到了低坡之上,下了坡,趕到馬車前方。

他伏身長草,俟馬車走近,伏身一滾,已到車下。足搭車軫,施展吸盤功夫,整個身軀便牢牢貼在車底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