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手一揮,說道:“諸位愛卿,平身。”眾臣站了起來。

陳勝問道:“各位愛卿,今日有何事啟奏?”

便有觀天士鄒隱奏道:“昨夜為臣夜觀天象,見天忽現異象,紅月燭空,不知主何吉凶?”

群臣昨夜裏看到紅月者不乏其人,均交相議論起來。

陳勝看著蔡暢,問道:“蔡愛卿,你學識淵博,不知這紅月之象,作何解釋?”

蔡暢尋思一會,忽朗聲稱賀道:“吾王大喜!這是天降祥瑞,意兆吾王鏟取暴秦,代羸秦而立。”陳勝揚眉喜道:“是麽?”

蔡暢便道:“自古朝代交替,必有祥瑞出現。商湯滅夏,九鼎飛商。武王伐紂,鳳鳴歧山。今吾王執堅披銳,欲伐無道暴秦。天現紅月,正兆吾王將代秦而立,我張楚國必國運恒昌,這是千年不遇之吉兆也。”

隻聽朝堂上眾臣齊聲讚賀:“吾王大喜!”

“這上柱國蔡暢真是個人物!昨晚的紅月硬被他胡扯說作是吉兆。待到張楚國破,陳勝兵敗之時,再看你作何解釋?”韓淮楚心中暗想。

那陳勝是聞言大悅,沉浸在攻占鹹陽,登上龍椅的遐思之中。

韓淮楚越眾上前,奏道:“參將韓信,從滎陽假王處歸來,特向大王複命。”

陳勝“哦”了一聲,說道:“韓將軍,你回來了。滎陽大捷,聽說你立了大功,寡人要好好封賞與你。現在戰事正頻,你回來正好有用武之地。”

他轉顧蔡暢,問道:“上柱國,你看這次寡人,封賞韓將軍什麽為好?”

蔡暢奏道:“韓將軍乃縱橫家弟子,一身文韜武略,當可大用。為臣保薦韓將軍去魏地接替周市征東將軍之職,率征東大軍去攻打齊國田儋。”

原來陳勝派出的一支偏師周市,當初出兵魏地,兵馬不多。不料到了魏境,各地豪傑群起響應。周市大軍到處,皆來歸順。未經幾戰,魏地便已平定。而周市也聚有十萬雄師,兵車數百乘。陳勝便下詔封他為征東將軍,派他由魏地攻齊。

不料遇上齊王田儋這等勇兵悍將,周市一戰即潰,喪帥三停,現已退回魏地。

陳勝頷首道:“那周市有勇無謀,遇上齊師喪師辱國,寡人正欲將他召回問罪。今派韓將軍前去,定可重振士氣,再整軍馬,拿下齊國。”

韓淮楚急忙躬身奏道:“伐齊之事,萬不可為之!”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嘩然。

陳勝眉頭一皺,問道:“韓將軍何出此言?”

韓淮楚奏道:“孫子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如今西秦才是我等首要敵人。齊國同為鏟取暴秦,切不可與之為敵,反過來吾等還要與之結盟,以共同對抗強秦。”

蔡暢立馬斥道:“韓將軍此言大謬!吾王順應天命,將伐秦而立。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那田儋自立為王,早晚與之有一戰。還不如趁其立足未穩,一舉摧毀其於萌芽之中。我王雄師數十萬,兵車過千乘,何須與齊國結盟?定能一戰而下齊國。”

韓淮楚搖頭道:“齊人自古多智,自孫臏以來,名將輩出,前有匡章,後有田單。又有聖劍門在齊地根深蒂固。若強行攻齊,定會讓齊人眾誌成城,對抗我師。到時我張楚國腹背受敵,大業難成。”

蔡暢便作惱道:“原來你是懼了那齊人!枉費老夫保薦於你,真是錯看了你。”

韓淮楚辯道:“末將何懼之有?隻是為大局作想,不願去攻齊。若吾王派我至西線戰場,協助右將軍周文,定能攻下鹹陽,迎吾王入關。”

陳勝搖頭道:“前日老帥周文和你在朝堂之上頗多口角,恐怕他不會容你。就算派你到他營中,他也不會納你之計。罷了,你且先回驛館歇息,有用到你之處,寡人再作安排。”轉頭對內侍道:“賜韓將軍綿鍛百匹,金百斤,以賞他獻計平克滎陽之功。”

※※※

朝堂既罷,韓淮楚回到虞芷雅府邸,見侍女呈上一封信,原來是虞芷雅留給他的。信上雲她已離開陳城,返回萬載穀,讓韓淮楚自個珍重,毋以她為念。

韓淮楚悵然若失,便自個兒去驛館安歇。

自此他便賦閑在驛館,閑來無事,自顧修煉體內的先天真炁。

一日忽聞西線戰報:老將周文已拿下函穀關,斬敵五萬,守將李曄戰敗自殺。

※※※

雪片般的各急文書,紛紛飛到鹹陽。

而這些告急文書,統統被奸相趙高攔下了。

這一日,百官俱到,皆在殿中等候。秦二世胡亥整理冠冕,親自禦朝,文武參拜罷了,分班站立於階下。

胡亥便道:“諸位愛卿,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百官麵麵相覷,均默不作聲。

朝中忠良,不是被趙高誣陷拿入大獄,迫害致死,就是莫名其妙被人暗殺。剩下的,俱是趙高一黨。

丞相趙高忽滿臉堆笑,越眾上前,奏道:“陛下,為臣前日得到一匹千裏良駒,要來獻與陛下。”

趙高自從修煉管中邪所授的魔功之後,原本英姿俊偉的他高,麵貌漸趨變得醜陋不堪。

他不敢繼續修煉下去。但管中邪在他體內種下了魔種,也由不得他不修煉。但他練功十分消極,不似管中邪那般上心。隻是當魔種發作之時,才偷著練上一陣解解身上的痛苦。

而秦二世和朝中大臣對他容貌的改變,均感到十分詫異。趙高的解釋是:他身患隱疾,因而消瘦,肌肉萎縮。對此眾人將信將疑,暗有非議。

胡亥性本頑劣,聽說有千裏寶馬,便興致盎然。也不想這朝堂重地,豈容馬匹踐踏,便道:“愛卿快牽馬上殿,讓朕瞧上一瞧。”

一馬僮牽了一牲畜,上到大殿。胡亥一見暗笑,“這哪是馬,分明就是一隻梅花鹿嘛。”

他以為趙高和他開玩笑,也不生氣,笑嘻嘻道:“丞相搞錯了,這是一隻鹿,你怎說它是馬?”

趙高麵不改色,說道:“請陛下看清楚了,這的的確確是一匹千裏寶馬。”

胡亥又看了看那鹿,心想朕又不是不開竅的娃娃,這還有錯?便笑問:“若是馬,頭上怎會長角?”

趙高轉過身,用手指著群臣,高聲道:“陛下如果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問問眾位大臣。”

“大臣們的智力水平也不至於這麽差勁吧?”胡亥瞪眼望向眾臣,問道:“你們說說,這是馬還是鹿?”

眾臣均被趙高一派胡言弄得不知所措,忽見趙高臉上露出的笑容極其陰險,兩隻眼惡狠狠輪番掃向眾人,令人心中平生一股寒意。

“原來丞相是想考驗咱對他忠不忠心。”大家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如果直言是鹿,後果不用自知。

殿上群臣均戰戰兢兢答道:“這確實是一匹千裏寶馬。”異口同聲,隻把那頑劣的胡亥叫得心中一瘮。

胡亥雖是頑劣,卻不是不聰明。

他再一望趙高那陰冷充滿殺氣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顫,“原來眾臣皆已是丞相之人!”

趙高轉過頭來,再問胡亥:“陛下,可看清楚了,這是馬還是鹿?”

胡亥擠出笑臉,說道:“丞相說得不錯,這確實是一匹千裏寶馬。”

趙高洋洋自得,高聲道:“把這匹千裏馬,牽到禦馬監去,好生飼養!”

※※※

胡亥回到宮中,獨自一人,唉聲歎氣。

自登基以來,趙高便以聲色犬馬誘惑於他,胡亥心念趙高擁立有功,對自己這位老師十分信任,萬事均委與趙高,自李斯被斬之後,便將丞相之位授與趙高。

不料今日忽然在朝堂上,見到自己這位老師居然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他再環顧群臣,發現盡是趙高一黨,奸佞之徒。

“原來這朝堂之上,已無一敢直言之臣。”

“那趙高是不是想謀反?篡奪帝位?今日一見,朕已無一可信賴之人。這大秦的江山,是否會葬送在自己手中?那奸臣趙高,又會怎樣對待自己?”

胡亥一時思緒大亂,心潮起伏。

“陛下,請用羹。”一黃門內侍衛,端著一碗燕窩,走了過來。

胡亥手一揮,那碗咣當一聲,砸碎在地。

卻見那內侍不慌不忙,將碎碗收拾起來,說道:“陛下,這大秦的江山,恐怕就要象這碗一樣,粉碎不保了。”

胡亥定睛一看,那內侍哪裏是平日奉侍自己的小曹子,卻是一個斯文白皙的中年男子,驚道:“你是誰?”

那人撮唇“噓”了一聲,輕聲道:“陛下不認識我了麽?”胡亥再一看,卻是李斯之子,全國通緝的在逃之將李由。

胡亥大吃一驚,問道:“你要作甚?”

“撲通”一聲,李由跪拜在地,泣如淚下:“陛下,我父李斯死得好冤啊!”

此時宮中已無旁人,胡亥想要叫人護駕已是不可能。他隻得故作鎮定說道:“李斯叛國通賊,怎說冤枉?朕聽說你勾結反賊,欲瓜分我大秦江山,可有此事?”

李由泣道:“這都是奸相趙高的詭計,欲害我們父子二人啊!”

胡亥便道:“你且講來。”

原來李由自逃出滎陽,心有不甘,潛回鹹陽,本想刺殺秦二世報夷族之仇。但他多方打探,查出是奸相趙高暗中誣陷,而胡亥隻是受了趙高愚弄蒙蔽。便改變主意,欲找胡亥稟明原委,一證父親和自己的清白,讓父親得以昭雪。並借胡亥之手,鏟取趙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