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內,國尉府中,尉僚正生著悶氣。

今天到了皇宮,謁見新皇秦二世胡亥,卻遇到皇帝的師傅趙高在宮中。

那趙高不待胡亥發言,就劈頭劈腦地責備了自己一頓。

原因是因為始皇贏政之死。

趙高和李斯,一個帝師,一個丞相,異口同聲地說先皇是死於暴病。而尉僚手下的隱武軍團,不止一個高手看出,那始皇是死於內功掌力。

其實要想查明他的死因很簡單,隻須剖開屍體,驗明傷勢,看看心脈是不是被震斷就可。但始皇乃九五之尊,又豈能容人任意作賤他的身體?

不僅不能作賤,而且要隆重安葬,下於皇陵之中。聽說秦二世胡亥這方麵倒是極盡孝道,光殉葬的宮女嬪妃就有二百多人。

始皇身前日理萬機,死後該在陰間享享福了,獻上美女一群,略表皇兒孝心。

那日尉僚也是直性,隻插了一句嘴,說先皇死得蹊蹺,便遭來丞相李斯的斥責。當時也沒敢說第二句話。

今日在皇宮中,又被趙高訓斥了一頓。

他終於回過味來,原來趙高並不是怪自己護駕不力,而是怪自己多嘴,沒有證據胡亂猜測。

天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眾人都被據說是世外高人赤鬆子的徒弟一陣笛音攝迷心智,沒有一個人目擊到始皇到底是怎麽死的。待清醒過來,始皇已駕薨。

他不由對那臭小子,自稱是妙虛宮宮主的英布大生悶氣。

本來看他武功高強,安排他做始皇的貼身護衛,就是為了防止有人行刺。但這小子竟然不知去向。依拐魔他們的說法,這小子定是保護始皇不利,畏罪逃跑了。這也難怪,護駕不力,那隨身的侍衛統統會被拖去皇陵殉葬,誰還這麽傻冒留在場中等著送死。

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胡亥、李斯、趙高等人並沒有追究自己這護駕總負責人的責任,依然讓自己在國尉這位置上坐著,掌管隱武軍團。

就在他大生悶氣之時,門衛來報:禦前都統領,妙虛宮宮主英布求見。

尉僚霍地立起身來,心想我正要找你,你這小子居然還敢找上門來,喚道:“讓他進來!”

瘦小的英布走進府中,臉上笑嘻嘻,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尉僚喝道:“英布,你可知罪?”英布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問道:“我有什麽罪呀?”

尉僚一拍桌案,怒道:“你身為始皇的貼身護衛,卻讓始皇被人殺害,還敢說無罪?”

英布小眼睛一瞪:“誰說始皇是被人殺害的,我看見榜文上明明寫的是暴病駕薨,這才回來的。”

尉僚冷笑道:“榜文不過是愚弄那些天知之徒罷了。咱們隱武軍團的弟兄,招子都是雪亮的,可騙不過咱們。那始皇是被人一掌拍在後心,心脈震斷而死的。”

原來英布也不知道始皇的真正死因。他被姬風的一管長笛神威赫住,當時隻顧著保命,便棄羸政而去。

待到過了兩日,英布一打聽,得知始皇東巡大軍正返回鹹陽。他心中一樂,“原來姬風沒把那皇帝殺死。”

對他來說,似乎一切都像從前一樣,天還是那麽藍,風還是那麽清,俺還是可以回去當俺的禦前都統領了。

於是英布回到鹹陽城,再看街頭,已張貼出始皇駕薨,胡亥繼位的榜文。

英布看那榜文上寫著始皇乃是暴病而亡,心想皇帝的死和俺沒任何關係。遂尋到國尉府向尉僚報到。

誰知尉僚一口咬定始皇是被人掌擊而死,要來追究自己責任。要是這樣,自己豈不是罪不可赦?

項少龍叫他小滑頭,也不是白叫的。英布怔了一怔,隨即便想出對辭:“你們說始皇被人殺害,可有證據?”

要是有證據,尉繚早就在博浪沙胡亥繼位之前當眾提出了。一句話便說得尉僚啞口無言。尉僚隻得道:“暫時沒有。”英布一聞,底氣更壯:“沒有證據,怎說我護駕不力?”尉僚道:“咱們弟兄都是練武之人,從那屍首的跡象看得出始皇並非死於暴病,而是被人殺害。”

他這話說得有氣無力,好象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言了。

英布見尉僚聲音低了下去,自己聲音便變得更大,理直氣壯道:“咱們大秦國講究以法製國,萬事都要講個證據。你既然已看出始皇的死因,為何不在博浪沙提出來。若始皇真是被人殺害的,我英布護駕不力,你這國尉是護駕總負責的,怎麽沒人追究你的責任?”

尉僚無言以對,又不想就此放過英布。隻好把他暫時收監,待稟告皇上再行定罪。

他又不知如何上疏稟奏英布之事,隻好閃爍其詞奏道:禦前都統領英布撤離職守,和東巡隊伍脫離,不知去向。近日歸來,還請聖上定罪。

收回的批示上寫著:英布撤離職守,當免去禦前都統領之職,黥首發往驪山陵服役。

於是英布臉上烙了一個印記,被發往驪山陵,修築皇陵,暫且不提。

※※※

萬載穀中,中央場地上,挖起了一個大坑。

一幫死難的義軍屍首,排作一排,堆放在一起,用草席裹了,準備統一下葬。

墨家主張節葬,反對厚葬久喪,主張薄葬短喪。那戰死的豪傑,便大部分要在穀中就地安葬了。

山風呼呼地刮起,好似在為死掉的豪傑嗚咽。落葉紛紛飛舞,好似在為反秦的烈士送行。

各路英雄聚集在坑旁,默默地看著親友們的入土。

張良這幾日早已哭幹淚水,眼眶已經深陷下去,臉龐逾顯清減,在寒風中望去更加煢弱。

義弟荊力,將和自己永別。過了今日,就再也見不到荊力那壯碩的身影,親切的笑容。

荊力對她的心意,她早已了然。隻是心中仍牽掛著她的信郎,無法接受他的癡情。

在博浪沙刺秦時,荊力遭受隱武軍團十餘名高手的圍攻。為了護她這個姐姐,奮不顧身力戰身亡,想起來是無比的感動。而荊力最後說的話,竟是要成全她和她的信郎。

她非常後悔將荊力從倉海君身邊帶來中原。若非她,荊力還是一個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少年“阿力”。如今那荊力因為她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為報殺父之仇,義無反顧地行刺秦始皇,終於命喪黃泉。

張良俯在荊力的屍身旁,撫摸著荊力的麵頰,久久不肯放手。

钜子莫莊,悄悄地來到張良身旁,拍了拍張良的肩膀,說道:“可惜!可惜!”

張良回過頭來。莫莊惋惜地說道:“你義弟天生神力,隻可惜當初未能聽老夫之言修煉霸王神功。如果早修煉霸王神功,那隱武軍團十幾個人,怎會是令弟的對手。”

張良愕然道:“霸王神功真那麽厲害麽?”莫莊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當然!傳說《霸王神功》秘笈乃是春秋時最後一位霸王越王勾踐留下。那勾踐就仗著練了霸王神功,神勇無敵,成就了越國的霸業。”

張良曾聽荊力雲,不肯練霸王神功是為了自己,一直不知何故。今番聽莫莊又提起這事,遂問:“既然霸王神功天下無敵,為何我那義弟不肯練?”

莫莊道:“據說練那霸王神功之人,不可親近女色。令弟血氣方剛,想來是不肯為了武學上的成就而放棄兒女之歡。老夫對他講了練霸王神功的弊端,他就一口回絕了。”

張良聞言,臉色緋紅,人似呆了。

原來荊力不肯練那別人夢寐以求的霸王神功,隻是一門癡心為了娶自己這個姐姐!

“阿力,你太傻了!姐姐不能接受你的癡情,也不堪你用情若深。若有來世,姐姐一定要報答你的深情。”張良默默禱誦,心酸不已。

一匹渾身如鍛的烏黑寶馬緩緩走來,馬轡上置放了一口六尺長的大弓,與一柄一丈六尺長的長戟。

項羽兄妹,默默地跟行在馬後。項羽一臉衰敗,斷臂處纏了厚厚幾重布條,顯得心事重重。

項梁從人群中望見他倆,上前問道:“羽兒,追兒,你們這是要去哪?”項追苦笑道:“還能去哪?我哥手臂斷了,咱倆給大家也幫不上什麽忙,隻好回家去了。”

莫莊諸人聞言,相繼圍了上來。

莫莊勸道:“項公子,何如多呆幾日,等你傷愈了再走。”項羽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滿臉關切的虞芷雅,語音苦澀道:“多呆幾日少呆幾日,有何區別?早去早好,累大家照料我,看著徒然心煩。”

虞芷雅被他那複雜的眼神一望,心中也極不好受。

項羽離開大漠,明說是要來做一番大事,成為一個英雄。但虞芷雅心中明白,還是為了自己說的那句話。

為了達到虞芷雅心中夫婿的標準,項羽不惜踏遍萬水千山,跟隨自己來到萬載穀。他雖然一直默默無語,再未癡纏自己,但虞芷雅從他每每投來的熾熱眼光中,早體會到項羽心中的癡情。

而自己的芳心,此時已悄悄地闖進了另一個人的身影,那就是義軍統帥韓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