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詩雲:武略文韜一棰驚,博浪逐鹿起雷聲。貪官汙吏生秦暴,豪傑英才助漢明。決勝疆場多妙計,運籌帷幄有奇兵。千秋轉瞬煙雲散,常使英雄恨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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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巡的車隊越來越近,已臨沼澤地邊緣。到了這沼澤地,軍隊便不能如平川般行動自如,逐漸滯緩下來。

韓淮楚叫了一聲:“噤聲!”武林群豪一起止住議論,蘆葦蕩中,瞬時變得靜悄悄。

蒙毅的騎兵方隊,從馳道上有條不紊地馳了過去,那馬蹄“嗒嗒”之聲,聽得眾人心中是無比的沉重。騎兵過後,隨著便是長長的儀仗方隊。

再過一刻,那獨夫秦皇羸政的龍輦便將通過,隻待韓淮楚一聲令下,數百名武功精湛的武林好漢將一擁而上,把那殘暴的獨夫掀下車來,亂刀砍死。

眾人按捺住澎湃的心潮,靜等秦始皇到臨的那一刻。不少人已暗暗攥緊了手中的兵器。

“二百米!”“一百米!”那儀仗方隊終於走完。

一小將率先馳出。隻見他頭上三叉冠頂一團瑞雪,身上镔鐵甲閃寒霜,穿素羅袍,座下白馬,握一柄八尺長混鐵長槍,正是那年少封侯的王離。

韓淮楚目光繞過王離,掠到他身後絡繹馳來的一大排龍輦時,心中忽然一愣。

“暈!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原來他見到的龍輦竟有幾十輛之多,一時忽然憶起小時曾讀過的博浪沙刺秦的故事。

他印象中記得似乎有一個力士揮動著大鐵錘,擲向秦始皇乘坐的龍輦,卻不幸誤中副車。

“果然有副車!這幾十輛龍輦,不知哪一輛是真?哪一輛是煙霧障?若一擊不中,這幾百號江湖誌士的刺秦之舉便會失敗,一番籌劃便會付諸東流。但要就此不動,又怎能甘心?”

他腦中電光石火地想到一個人,心道,“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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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傍晚,韓淮楚正與言笑晏晏的項追下著象棋,忽然張良找了來,向他辭行。

三晉盟的英雄豪傑,今晚便會撤出萬載穀。身為韓國方麵副盟主的張良,也隻能聽從張耳的吩咐。

張良似有千言萬語。待見了韓淮楚與項追二人親密的樣子,似乎欲言又止。

韓淮楚便停住下棋,立了起來。

張良隻道一聲珍重,便掩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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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淮楚心中忽然憶起故事中雲,那策劃大力士擲錘的幕後主使,便是與自己有過一夜纏綿的張良!

一時間張良離去時那泫然欲泣的神情,猛然湧上心頭。

“呼——”

道旁一座如屋般大小的沙丘突然卷起漫天的黃沙。沙丘裂開,呼喇喇跳出兩個人來。

領頭之人,便是一身長八尺的少年,目如寒星,鼻若懸膽,一道劍眉直插入鬢。穿著一件藤甲背心,袒露出強健的雙臂。

那少年便是荊力。隻見他身一後仰,奮力擲出一顆鬥大的鐵錘。鐵錘如炮彈出鏜,呼嘯而去,徑直砸向車仗中最大的一輛龍輦。

隨著護駕秦軍的萬聲呐喊驚呼,那鐵錘已然臨下。

“嘩啦”一聲,一輛美輪美奐,蟠龍鑲金的龍輦立馬被砸了個粉碎。

車內一名始皇的替死鬼,還來不及“哼”一聲,便血濺五尺,當場斃命。

人群中一人高呼:“抓刺客!”說話這人,正是國尉尉僚。

他負責始皇的安全。有了刺客,這抓捕的重任,便落於尉僚的頭上。

在那一群黃門宮女中,忽然跳出十餘人來,一齊向那座沙丘撲去。

原來這便是尉僚隱藏在車仗中的隱武軍團成員,個個都是一流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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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魔行無定,跛著一隻腳。貂魔居無所赤著老臉,卻套著宦官的黃褂,模樣甚是滑稽,還有那傘魔柳無雙,扮作宮女模樣,臉上敷了老厚一層霜,卻掩不住她那歪瓜裂棗般的醜臉,讓人見之欲嘔。

就見三人行動快捷如同猿猴,瞬間便率先撲到沙丘之前,那拐魔用一支鐵拐支地,奔跑起來竟似比常人還快了幾分。

韓淮楚一眼便看到煢弱的張良,正在那刺客之後,心叫不好,道一聲:“上!”

虞子期將手撮唇,吹起了呼哨。武林群豪便如猛虎出岫,一個個從蘆葦蕩跳出,呐喊聲震天,向那排龍輦衝來。

尉僚料想不到竟有恁多刺客。這麽多人,便不是他區區一個隱武軍團所能匹敵的。遂喚了一聲,“武成侯!快快護駕!”

王離身為護駕大軍統領,不敢怠慢,高叫一聲:“保護聖上!”一拍馬,領著一群悍勇的大秦騎士,迎了上來。

那廂魔門碩果僅存的三位魔頭,已到了黃沙之前。拐魔行無定一腿支地,一杆百斤重的鐵拐橫掃過去,砸向荊力。一天黃沙隨之揚出,聲勢蔚為驚人。

荊力揮起鐵錘,劃出一道弧線,迎向鐵拐。“璫”的一聲,那鐵拐撞飛出去。行無定隻覺虎口一震,險些把持不定。

一隻金眼小貂,狀如狸貓,陡然從貂魔居無所肩頭竄出,如同靈蛇一般,咬在荊力的脖子上。

荊力想不到對方還有如此靈獸。被那小貂咬中,立刻吃痛不已。一伸手,將小貂扯了下來,用力一擲,拋向天空,直達十丈之高。

那小貂若然墜下,定會摔個血肉模糊。但見它身形極為靈活,在空中一個轉折,竟向那沙丘墜下,跌落於黃沙之上,僅將沙丘砸了一個小坑,又卟愣愣跳了起來。

荊力的脖子已開始“咕咕”向外冒著血。張良悲泣一聲,:“阿力!”上前一把將荊力抱住。

荊力一咬牙,撕下背心,纏在脖子之上,道聲:“不要管我,姐姐快走!”

張良抽泣道:“弟弟!姐姐怎忍心將你拋下?”

荊力苦笑一聲:“姐姐,阿力今日被那小貂咬中。這些人都十分了得,今日身陷重圍,恐怕難以活命了。讓我拖住這些人,護你逃走。”

“我已死了一個弟弟。你今日若再不幸,叫我如何活得下去?”張良極度痛苦道。

說話間,隱武軍團十餘名高手已趕了過來,將荊力二人團團圍住。

荊力仰天長笑一聲:“姐姐,阿力的心意你應該明白。我知你喜歡那韓信,隻有今日死戰護你周全,成全你和韓公子。隻可惜我父仇不能得報,又要添新恨了。”

荊力話畢,一把推開張良,將她掩於身後,和隱武軍團十餘名高手展開拚死一搏。

貂魔居無所招回金眼貂,手中已多了一對風輪,在掌中嘀溜溜亂轉。柳無雙手持一杆鐵傘,傘尖鋒利,戳中必穿腸剖腹。拐魔行無定舞動一根粗重鐵拐,風聲霍霍。這幫人均是隱武軍團中的頂尖高手,圍著荊力如走馬燈般廝殺。

而荊力隻憑一股神力,將一柄大鐵錘舞得如抓狂也似。

荊力心知今日之事再難善了,赤紅雙眼,亂發倒豎,拚足全身的力氣,來保護張良——他心目中的美神。隻要有人想俟機繞過他襲擊張良,他便不顧自己安危衝上去就是一錘。如此一來,荊力便接連受傷,很快變作一個血人。

張良看得心酸不已。荊力對她的心,她早就了然於心。眼見這義弟為了自己,拚死相護渾身浴血,她心如刀割。

那日三晉盟決定撤離後,張良便決定不理會盟下那幫貪生怕死患得患失之輩,而和荊力單獨行動,作拚死一擊,行刺秦始皇。

於是她準備向情郎韓信告別。待走到縱橫家弟子的棚屋,卻見嬌豔絕倫的項追正與韓信有說有笑地下棋。當時有萬語千言,卻無法傾吐,隻有掩麵離開。

她精心挑選了這座沙丘,與荊力在沙中挖了一個大坑,用木板架住,又挖了一個觀察孔,插以竹筒,既作吐氣之用,又可觀察洞外敵情。

她打聽今日始皇東巡隊伍將要過來,便與荊力藏身洞內,隻等了半日工夫,方等到始皇的龍輦到來。

原指望拚死一擊,可以報自己家國仇恨和荊力的殺父之仇。不料卻誤中副車,未能傷得那獨夫分毫,反而自己與義弟,將陷於死亡的困境。

但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隻能眼睜睜看著荊力不斷受傷,徒喚奈何。

沙丘邊,隱武軍團眾人已知荊力乃是垂死掙紮,各自加緊施出狠招,隻欲將這膽敢行刺聖上的狂徒一舉拿下,好去向主上邀功。

忽見柳無雙驟將鐵傘一抖,傘麵撐了開來。她將傘把一旋,那傘便如風車般飛快旋轉。柳無雙擎了那傘,隨之冉冉上升,居高臨下,欲越過荊力,直取張良。荊力一見,急回身揮錘砸向柳無雙。不料身後空門大開,被貂魔風輪如流星追月般砸中後背,立即口吐一口鮮血,噴了張良一身。

隨後拐魔行無定一拐揮至,荊力腰際又中一記,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十餘般兵器同時襲到,瞬時將荊力砍為一具血屍。

張良望著義弟身亡,已哭得如同一個淚人。

隨即十餘般兵器,指向了如梨花帶雨的張良。

張良撲在荊力屍身上,泣道:“阿力,我的好弟弟!今生張良負你,來世姐姐再報答你的恩情吧。”話畢,抽出佩劍,便欲自刎。

陡聽一聲高喝:“子房先生勿慌!項羽來也!”一匹渾身如烏鍛的寶馬,載著一個身長九尺的粗獷少年,如離弦利箭般飛快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