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中邪任督二脈均被英奴嬌拍過,隻覺周身經脈融匯貫通,已不似原來那般凝滯,似有一股沛然的清涼之氣,正在掃滌自己那原本疼痛無比的胸口。淤積的濁氣,如剝繭抽絲般一滴滴吸出,那感覺微妙而舒泰無比。

而英奴嬌卻麵色慘白,頭頂處一蓬霧氣如水沸般蒸騰而出。一身羅衣,如被水浸。

此刻英奴嬌為了替管中邪療傷,已耗費了大量真炁。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管中邪的傷勢一點點好轉,而英奴嬌的一張嬌靨,已變得如同白紙!口中呼呼喘氣,身軀搖搖欲墜,大有不支之態。

如此過了二個時辰,終於管中邪胸口的濁氣已消失殆盡,蕩然無存了。

大功告成,英奴嬌長喘一口氣,收回真炁。

就在這個當口,管中邪枯澀的雙目忽閃過一絲異彩。一股洶湧的內力如大河決堤般,從二人相接的手掌湧入英奴嬌的體內。

英奴嬌吃了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耗盡真元為其療傷的人,竟有如此險惡的用心。

這是管中邪的魔功!如被這魔功侵入體內,占據丹田。她體內修煉了四十年的道家真炁玉鼎妙虛功,勢必與魔功互相衝撞,哪怕是強如世外高人赤鬆子的弟子英奴嬌,也會走火入魔而亡。

但不知劍魔管中邪為何要恩將仇報?英奴嬌為其耗盡真元療傷,他竟要謀害英奴嬌的性命!

英奴嬌隻有提聚體內那殘存的真炁,來與管中邪的魔功相抗。那慘白如紙的臉,變得更加無絲毫血色。

“這老魔頭早已心懷歹念。隻趁療傷完功,妙虛宮宮主最虛弱之時,突然發難!”一旁那項布見了此狀,已然明白。

管中邪的功力,本不及身為世外三仙弟子的英奴嬌。隻是英奴嬌體內真炁已大量消耗在為管中邪療傷中。而管中邪傷愈之後,便生龍活虎,魔功盡複。此消彼長,這正是管中邪唯一能掌握的良機。

管中邪的魔功,一寸寸地向前深入,而英奴嬌的真炁,正一寸寸地退縮,過不了多久,她便會殞命於管中邪手底。

管中邪此時並不輕鬆。他兵行險著,將魔功注入於英奴嬌這等高人的體內,也不是那麽易與,實要提聚全身的功力,耗費全身的真炁。如若不成,英奴嬌的玉鼎妙虛真炁,將會反過頭來灌到管中邪的體內。管中邪這個魔門之主,也會血爆身亡。

這真是千鈞一發,生死關頭。

英奴嬌的一張嬌靨,忽然間老了十歲,變得如四旬婦人。而滿頭青絲,也披上了一層薄霜。這是油盡燈枯之兆!

管中邪已知即將得逞,目中逾現猙獰,一張怪臉擰曲起來。他心中狂喜,加緊催動內力,如洪水猛獸,洶湧咆哮,向英奴嬌體內湧去,直搗丹田!

英奴嬌臉色迅速變化,外貌逐漸變得如五十歲,六十歲。秀發已全部花白,現出她六旬老嫗的本來麵目。

再過彈指的工夫,英奴嬌便會丹田失守,喪命於此間!

那在閣外觀看的項布,不知什麽時候摸到了二人近前。隻因二人真力比拚,全神貫注,誰也沒有注意到他這個護法的醜小子。

就見項布輕輕推出一掌,擊在二人掌力相接之處。

這一掌,如平靜的湖麵突然投下了一塊小石。石雖小,卻能激起千層的波浪。

二人的真炁對抗,本來相對平靜,隻是管中邪一直略占一點上風。這時絕不容有任何外力驚擾。項布隻和管中邪學了幾天魔功功力雖弱,卻讓整個炁場受到牽引,徹底擾亂了原來的局麵。

管中邪,英奴嬌同時狂噴一口鮮血,倒在地上,如同霜打也似,委頓不起。

項布也不好受。他的掌風接觸到二人的炁場,身軀一彈,倒縱而去,重重摔倒在牆上,口中也噴出一口鮮血。

一時間,三人均倒在地上,氣喘籲籲,誰也不能動彈。

居然被自己徒弟暗算,管中邪大怒,厲聲問道:“項布,你這是要做什麽?怎敢破壞為師的好事?”

一旁的英奴嬌,也以疑惑的眼神望著項布。不知這劍魔的徒弟,怎會在他師傅陰謀快要得逞之際,突然出手。

項布用手擦拭了一下嘴唇邊湧出的鮮血,切齒道:“老賊,誰是你的徒弟?我是大俠項少龍之子,豈會做你這魔頭的弟子?”

英奴嬌陡聽“項少龍”三字,眼中一亮,微微點了點頭。

管中邪怒道:“你前幾日不是一口一聲喊我師傅嗎?今日怎不認了?”項布哈哈一笑,說道:“前幾日我命捏在你手,怎敢不受你擺布。叫你幾聲師傅,隻是虛與委蛇罷了。”

英奴嬌聞言道聲:“好!年輕人果然正邪分明,不錯,不錯!”

項布恨恨道:“老魔你化去我一身功力,為我種上魔種,想讓我與你一樣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好讓我爹知道,他的兒子入了魔道。你當我項布是傻子,不知道你的險惡用心麽?”

管中邪嘴角咧嚅了一下,一張醜臉扭曲起來,眼中凶光一閃而沒:“傻徒兒,為師是看你順眼,有心栽培於你。入我魔門,象為師這般縱橫江湖有何不好?為你化去一身功力,實是為了你計,怕你走火入魔。”

“有這麽強收人家做徒弟的麽?人家項大俠的兒子,用得著你來教嗎?”英奴嬌冷笑道。

管中邪聞言,也不辯解,手中暗捏魔訣。隻欲盡快提聚功力,出手殺了眼前二人。英奴嬌看透他的心思,也默運玄功,開始聚炁。

此時此刻比的是,誰能盡快凝炁。若一方先能聚炁,手足能動,便可起身殺了對方。

不料項布卻最先起身,爬了起來。他隻是用掌力破壞管中邪和英奴嬌布下的炁場,不似二人身在局中,故而傷勢最輕,最快爬了起來。

他拔出身上佩劍,跌跌撞撞,走了過來,仗劍指向管中邪。

管中邪眼皮一抬,拋下一句:“小子,你不怕死,就提劍殺了老夫吧。”又閉目運炁,絲毫不理會項布。

“自己體內下了魔種,如不繼續修煉魔功,便會三屍發作,全身糜爛,筋脈俱斷而亡。”項布聞言心中一凜。

他便心生遲疑,手中劍再不敢刺前一步。

英奴嬌忽道:“年輕人,你就放心把老魔給殺了。你的魔種,我自能解。”項布扭頭望向英奴嬌,將信將疑。

管中邪暴喝道:“項布,休聽她胡說八道,為師種的魔種,她怎會解得去?你快去將這婆娘給殺了,為師還可饒你之過,將一身功夫傳授於你。日後隻要你勝過為師,這魔門之主便是你項布了。”

管中邪之言,項布倒有九分相信。他那魔門功法何等玄奧,單憑英奴嬌一言,項布豈會相信她能替自己解了魔種。

但要他殺害英奴嬌,從小聆聽俠義之道,身為項少龍之子的項布,是無論如何下不了手的。

英奴嬌淡淡一笑,手一招,說道:“年輕人,你過來。”項布依言走了過去。

英奴嬌從懷中掏出一黃帛,說道:“接好了。”項布展開一看,卻見那黃帛上記滿了蠅頭小字。最前一行,赫然寫著“玉鼎妙虛功”五字。再往下看,盡是道家玄妙功法。句句妙語,字字璣珠。

項布從他生父荊俊那兒,從未見過如此玄奧的武功,縱是管中邪傳授的魔門心法,與這玉鼎妙虛功相比,也相形見拙,似落入了下乘。

更有一段寫道:妙中有虛,虛中有妙,玉鼎之炁,凝守丹田,煉精化炁,煉炁化神,煉神還虛,是為三關。三關盡去,丹道通途,易筋伐髓,斬斷三屍。陰魔自消,否極泰來——

項布一見,當即明白這套內功心法,便是自己所中魔種的解救良藥。

英奴嬌道:“我隻需用妙虛真炁,為你斬去三屍,那魔種便被拔除了。你速去殺了這老賊。事成之後,老身收你為徒,傳你道家無上玄功。”

這下項布再不遲疑,便挺劍走向管中邪,隻欲手起劍落,殺了這魔頭。

管中邪早從師傅逆乾坤處,便得知天池真人赤鬆子所練玉鼎妙虛功可化解自己這一門所練的魔功,更有返神還虛,恢複容貌之效。當然明白英奴嬌所說絕非虛言。項布這小子已經下定決心要殺了自己,他哪裏還能閉目無視?

看那項布一劍斬下,管中邪急叫一聲:“且慢!”英奴嬌冷冷道:“你還有什麽話說?”管中邪道:“師娘,你不想知道你兒子的下落了嗎?”

英奴嬌雙眼驟然睜得老大,喝問:“我的麟兒到底身在何處?”管中邪閉上眼,緩緩道:“這小子劍比著我,我記不起來了。”

英奴嬌對項布說道:“項公子,且讓他將話說完。若他能將我兒子的下落據實以告,姑且可以饒他一命。”項布依言將舉起的劍又收了回來。英奴嬌對管中邪道:“現在你可以講了麽?”

管中邪閉上雙目,緩緩道出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