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軍馬解散——劉邦立了這個榜樣,其他諸侯國是否也要仿效?

劉邦恨不得能收盡天下諸侯的兵權,這樣他才高枕無憂,但具體問題還要具體對待。

那燕王臧荼,趙王張敖,韓王信須在北方防備匈奴入侵,軍馬是萬萬不能解散;衡山王吳芮本是項羽布在南方防備南越國的棋子,如今還是劉邦的棋子,也不能動其兵馬。諸侯中就剩下兩家: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可以去那裏繼續宣示劉邦“體恤黎民之苦”之心,勸說將軍馬解散。

要論起諸侯們的功勞,韓信當然是排在第一,其次就該排到彭越。若不是彭越屢次從後方騷擾,劉邦早就給那項羽滅了。接著就是英布。英布異軍突起打回淮南老家,猶如一記重拳擊在項羽的後背,將楚軍的軍事鏈砸得漏洞百出。這二位均是開國元勳,勞苦功高,又沒有韓信那戰必克攻必取的才能,劉邦幹嘛還是不能容忍他們擁有自己的軍馬?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劉邦想著自己年事已高,太子劉盈年幼。恐自己百年之後劉盈招架不住。

梁王彭越如今擁軍十萬有餘,淮南王英布如今也有七八萬軍馬。待到十年之後人丁繁衍,就絕不是這點兵力。自己在時還可彈壓得住,若是自己一死,彭越英布起兵造反,那壓根就沒有戰場經驗的劉盈如何是這兩位老革命的對手?

劉邦這皇帝做得可真累的。剛剛巡視完齊國,又匆匆去了下一站六安,接下來還有定陶(劉邦給彭越定的都城)。隻把那些在洛陽眼巴巴等著他封官賜爵的一大幫功臣等得心焦。

那彭越英布不是韓淮楚這位傻子,如何肯輕易將兵馬全部解散?但是韓淮楚做了這個榜樣,大道理上又說不過劉邦。“天下已定,從此再無刀兵,一個藩國,要恁多兵馬作甚?”“隻須維持地方治安就行,安全方麵朝廷幫你操心著呢。”“看齊王韓信,軍馬不比愛卿少吧,人家答應得多痛快?”劉邦三言兩語將英布與彭越說得無言以對,隻得答應他定下的規矩:藩國軍馬,不得超過三萬。

劉邦一連搞定了三位諸侯王,不虛此行回到洛陽,等候他的就是一場鬧劇。

分封——一個最難擺平,最難讓所有人都滿意的問題。

跟著他劉邦的,誰不是出生入死,誰手上沒有攥著大把大把的功勞?誰厚誰薄?先先封誰後封?誰都要他老兄煞費苦心。

※※※

首先大赦天下。監獄裏囚犯除死囚外統統釋放。

劉太公是劉邦的老爹,理所應當尊為太上皇。劉媼已死,追封為昭靈夫人。

封長子劉肥為齊王,即日去齊國接替韓信。

劉邦親口評定的人中之傑張良為留侯,食邑三萬戶,讓張良在齊地自己挑選。

劉邦為什麽要封張良為留侯。原來他知道張良想走,那留侯就是留住,意思是你永遠也不要想開溜。

古時封食邑,受封者並不一定要回封地,隻要找個像《紅樓夢》中烏進孝之類的人管理就行。

三萬戶侯,自己挑選沃土良田,就差沒封王了。劉邦對張良也算是夠意思了。

張良急忙推辭道:“陛下能聽從為臣之言,乃得天子之位,又被陛下封為留侯,臣心願已足。諸將士披堅執銳,攻城略地,身經百戰,九死一生。臣隻陛下身邊一幕僚,三萬戶愧不敢當。”

張良話裏有話,意思是自己的功高不能與她信郎相比,對劉邦先頭的評價保留意見。

劉邦看了張良一眼,說道:“既然三萬戶愛卿嫌多,一萬戶總不要推辭吧。”

連那王翳四將都封了萬戶侯,張良要是再推辭也說不過去。她想了一想,跪地謝恩。

劉邦評定的另一位人傑蕭何已經貴為丞相,封為酂侯食邑八千戶。

那時蕭何還在櫟陽處理朝堂關門的事情,並未到洛陽。

這一下殿上一片嘩然。就有那光頭將軍陳武第一個跳出來奏道:“臣在戰場上衝鋒陷陣出生入死,僅得三千戶。老蕭在後方蘸點墨搖搖筆,從未流過血負過傷,憑何他食邑比為臣還多?”

有陳武這麽一說,武將全部跳將出來,群起發難,統統反對。

那蕭何常年貓在後方,與眾將的感情不深。雖然劉邦評價蕭何為“人傑”,但大家骨子裏還是瞧他不起。

劉邦早就料到會遇上如此局麵,冷笑道:“諸君聽說過打獵的事麽乎?”那打獵誰不知道,眾將答道:“知道。”劉邦又問道:“見過獵狗麽?”眾將答道:“見過。”劉邦便道:“朕給大家打個比方。打獵的時候獵狗去追逐獵物,而獵人發號施令。你們說說看,是獵人重要還是獵狗重要?”

這還用問,狗如何能與人相比?眾將皆答:“獵人重要。”

“這就是了。”劉邦頓了一頓,繼續說道:“諸君在前線衝鋒陷陣,不過圍獵之時,追殺獵物者,狗也,而發令指示野獸之處者,人也。今諸君雖衝鋒陷陣,功狗之勞罷了。蕭何在後方指示發令,積的也是功人之勞。請問諸君,是功人勞高,還是功狗苦高?”

無語啊無語。天子將蕭何比為獵人,自己隻是那獵人驅使的狗。眾將心裏均受到傷害,不敢多說。

(筆者點評:劉邦仗著他天子身份強詞奪理。那蕭何也是劉邦的一匹狗,如何能說是獵人。張良不與將士爭功,有自知之明。)

看著那眾將的表情,劉邦得意一笑:“沒話說吧?既然諸將對朕之言均無異議,朕便宣布開國元功十八功臣名單。第一,蕭何;第二,曹參……”

簡直是義憤填膺!那現在是漢軍總司令的樊噲再也忍受不住,又發飆奏道:“老曹隨韓信身經百戰,身受七十大創,攻城掠地,功最多,應該第一!”

“對,老曹應該第一!蕭何的功勞,如何能排在老曹之上?”眾將一陣哇哇大叫。

漢家的朝堂上,這時真還未立下規矩。眾將都還將劉邦看做是他們的大哥,由著性子在朝堂上大呼小叫。

這次輪到劉邦無語了。功狗功人的道理都說得透了,他們還要比誰身上的傷口多。這幫頑固不化的家夥,他們的錯誤思想看來很難糾正。

正當劉邦難以招架之時,居然有人為他解圍。原來那將領中也有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

有一偏將鄂千秋奏道:“雍鄉侯之言謬也。曹參野戰掠地雖多,然皆一時之功。皇上與項羽爭霸五載,輾轉於天下,數次敗亡於山東,蕭丞相總能運來糧秣,補充軍力,實為皇上最堅強的後盾。死如曹參一百人,漢不至亡。若死蕭何,則難說矣。蕭何之功,乃萬世之功,宜排第一。”

劉邦一下子樂壞了,很高調地說道:“對對對!就是這個道理。蕭何立的是萬世之功,八千戶看來太少,再多加兩千戶。並賜蕭何可劍履上殿,入朝不趨!”

他轉頭對那鄂千秋說道:“朕聽說‘推薦賢臣的人更值得受上賞’。蕭何雖有大功,但如果沒有爾的推薦,功勞也無法彰明。朕封爾為安平侯,食邑千戶。”

眾將簡直要瘋了,也快傻掉了。

馬上得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劉邦確立蕭何的重要性,打壓諸將恃功而驕,可謂用心良苦。

※※※

封齊國丞相曹參為平陽侯,食邑萬戶;

留侯張良排在第三;

張耳之子張敖排在第四;

封太尉樊噲為舞陽侯;

封周勃為絳侯;

封衛尉酈商為曲周侯;(因其兄長酈食其被烹殺,劉邦為安撫酈商,名次靠前。)

封太仆夏侯嬰為汝陰侯;

封灌嬰為潁陰侯;

封傅寬為陽陵侯;

封陳平為戶牖侯;

封靳歙為信武侯;

封丞相王陵為安國侯;

封陳武為棘津侯;

封王吸為青陽侯;

封禦史大夫周昌為汾陰侯;

封蟲達為曲成侯。

那十八元功功臣名單念完,劉邦又開始封本家劉姓王。

封劉賈為荊王,統領淮東;

封二哥劉仲為代王,統領代郡。

※※※

就當大家翹著腦袋等著劉邦繼續往下念的時候,那劉邦將竹簡一卷,沒了下文。原來他老兄認為該封的都封了,就這麽地了。

“原來皇帝大哥沒有準備好。這個能夠理解。皇帝大哥沒有準備好,咱就等等吧。”眾將猜測。

一天,兩天,大家都在等。皇帝大哥還沒準備好。三天,四天,還沒準備好。大夥都急了。

洛陽城的酒肆中,天天就聚滿了彪悍的將爺,三五成群地喝酒吵嘴,光著膀子比誰身上誰的傷口多,誰的傷口重,再就比誰斬下的首級多。爭得臉紅脖子粗時提起拳頭來就幹,那打傷人的事每日總發生數起。

洛陽令將這情況奏給劉邦,劉邦很是詫異。“他們都是昔日戰場的兄弟啊,就是出生入死的關係,怎麽自家人打起來了?”就召來張良,說是要她去查探。

張良笑問:“陛下難道真不知道他們為何而爭嗎?”

“朕要知道,何用愛卿去查?”劉邦說道。

“他們是要謀反啊!”張良語出驚人。

劉邦驚道:“天下既已安定,何故而反?”

張良便奏道:“陛下起身布衣,非名旺之族,皆憑此輩將士之力,方得共取天下。今陛下已為天子,而所封者皆故愛之人。而彼等久待未封,自思天下之地不足以遍封。陛下之聞,乃此輩恐陛下不能盡封,或恐昔日有過失而懼誅者,相聚而謀反。”

劉邦聽了大憂,說道:“彼等皆是驍勇之徒,各有兵權,若是鬧將起來不可收拾。朕當如何處置?”

張良微微一笑,說道:“陛下勿憂。為臣有一計,可安群臣。”

劉邦急問是何主意。張良折扇一搖,笑問:“陛下平生最恨者何人?”

那還有誰?除了那狗日的雍齒。劉邦便道:“雍齒兩度叛朕,早欲殺之。然其自歸韓信以來,多立戰功,又在齊國有韓信袒護,朕雖記恨,不忍殺之。”

“這就是了。陛下可急召雍齒封之,以示群臣。眾臣見雍齒先封,則人人自定其心,不存謀反之念。”張良說道。

眾將想起來連雍齒都有得封,自己還怕個什麽。張良這妙計叫劉邦立馬心領神會,讚歎不已。於是納張良之言,急忙下旨封雍齒為什方侯,遣使去齊國急招來洛陽。並叫那王陵周昌成立一個功勞評估小組,立即對各位將領軍功一一評估,上報天子,以此作為分封根據。

那使者還未出發,消息就已傳開。(當然是劉邦故意讓人透露的。)眾將大喜道:“這才是咱們的皇帝大哥啊!大哥最恨雍齒。雍齒都能封侯,吾等有何可憂?”於是飲酒隻是相慶,再不發生鬥毆的事。

※※※

天使快馬傳召雍齒,那雍齒又在做什麽?收拾行李,正在回家的路上。

劉邦與韓淮楚商議解散軍馬。除了那二十幾個有頭有臉的大將被劉邦吸納到漢軍中,其他人都要卷鋪蓋回家。

雍齒已經被韓淮楚任為健將,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本可以不用卷鋪蓋。隻是他想著以往與劉邦的仇隙,劉邦手下那些小弟對自己的冷眼態度,就有自知之明,榮華富貴絕不是自己能享,還是回家算了。好歹這幾年積蓄了一點家底,又能得到一筆不菲的遣散費,這往後的日子可以衣食無憂。

說起那遣散費。這是韓淮楚停征軍糧,改以大錢折算,又將戰馬軍械賣給劉邦籌來。戰禍之後,整個中原戰馬奇缺,劉邦為對付匈奴入侵,對騎兵的建設十分上心。一聽韓淮楚的提議,大喜,哏也不打就都收了下來。

齊軍有戰馬一萬六千匹,按照當時的價錢一匹馬五十萬錢,齊軍將解散的人數有二十五萬,僅戰馬一項,算下來每個士卒可分得三萬錢,足夠安家之用。

雍齒走在回沛縣老家的路上,被那使者半路攔到,召往洛陽。意想不到的是,劉邦那些小弟對他再不是冷眼相看,而是擁擠在城門,像對待大明星一樣給了他一個熱情相迎。

※※※

雍齒中了六合彩一般運氣,被劉邦封地封侯。齊軍中的其他人就沒那麽運氣,該走人還是得走人。

就這麽離開軍營,大多數人還是留戀不舍。

齊軍裨將盛萬,這一日分到了一百來張地契。

那是在齊國最肥沃的膠東平原,即墨城外買下的萬餘畝良田。一萬畝頃良田阡陌縱橫連成一片,分為一百來份,每位黃河幫的弟兄都分得一份。

除此之外,在那良田旁邊,新建起了一座村落,嶄新的民居,家什一應俱全。那黃河幫的弟兄,每人得到一座院落。

這是齊王變賣了他的故居,給你們弟兄日後安家之用。遞給他們地契的宦者說道。

“齊王要去淮北,我們弟兄當然跟隨。俺盛萬做不成將軍,做個親兵衛士也心甘情願,要這地契做什麽?”盛萬揣著一大把地契,立即衝到王宮。

韓淮楚看著那急匆匆而來的盛萬心中隻歎,“盛萬啊盛萬,你要是去了淮北,隻恐要跟著那韓信一起滿門被誅。”

“寡人親兵衛士已經額滿,如何能容下黃河幫眾多兄弟。你已經是一個將軍,要你做個小卒,就算你心甘情願。你夫人如何能答應?還是聽寡人一言,回家做個寓公,好好享享清福吧。”韓淮楚勸道。

“可是弟兄們舍不得大王你啊!”盛萬噙著眼淚大叫。

“你們一百弟兄,能夠助寡人成就功業,也是因緣際會。舍不得,終須舍得,總不成跟著寡人一輩子。再說寡人若是有所不測,今後還要有人在墳前祭掃。”韓淮楚黯淡地說道。

“大王你說什麽,你活得好好的,怎會遭遇不測?”盛萬瞪大眼很驚訝地問道。

“樹大招風,什麽事都難以預知。”韓淮楚說道。

“俺一介草民,什麽都不懂。俺隻知道,誰要動大王一根毫毛,俺盛萬就會豁了這條性命與他拚命。”盛萬大叫著說道。

“糟糕,這莽漢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可別為了那居心叵測的韓信,盛萬一家遭遇不幸。”韓淮楚心中有了一絲不祥的感覺。

好說歹說,韓淮楚終於將盛萬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