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城池,有時候並不十分困難。像電視電影中那樣,殺得你死我活,慘烈無比。

卻說傅陽由楚將侯傑領五千軍把守,在泗水郡東北角上,為楚都彭城門戶。那侯傑便是一位墨家子弟,即墨俠也,乃急公好義之人。

那傅陽是西楚的兵工基地,城內用來防禦的戰械數量驚人,滾木礌石箭矢儲量也可觀。若是齊軍強行來攻,既可以依仗戰械之力堅守,又可以坐等彭城楚軍來援。

臨沂兵敗之後,侯傑知齊軍早晚來攻,不敢大意,每日巡視不斷。卻有東海郡各地楚軍散卒來投,那侯傑盡皆收納,以壯本部實力。

這些情報,早由斥候傳入韓淮楚耳中。

這日傍晚,又聽得城下人喊馬嘶,有人正在叫關。侯傑登上城樓來看,隻見那護城河邊一群士卒蓬頭垢麵,衣甲不整。侯傑問道:“汝等是何路人馬?”士卒答道:“我等乃是項冠將軍的人馬,因失了水寨,為齊兵追殺,特來相投。”

本來恐齊軍奸細混入,收納楚軍散卒要驗明身份方可進城。那侯傑正要派人下關查驗,突見遠處煙塵飛揚,似有大隊齊兵到來。

侯傑說道:“汝等身份未辨明,敵軍已至,不敢開關。不如逃往別處如何?”

城下隻是叫苦:“吾等若是能逃往別處,還用來投將軍?若將軍不肯收容,吾等隻好投降齊人也。”

那侯傑本是墨者有兼愛之心,恐士卒被迫投敵,下令開城門放眾人進來。自個引十餘人下去查看。

城門剛剛打開,眾軍士一擁而入。一人大喝一聲:“利蒼在此!”一刀劈翻侯傑。

“敵軍要來搶關!”城內楚卒一片大嘩,就要來堵住城門。那利蒼哪裏肯退,帶領一幹齊軍好手奮力拚殺,隻想把持住城門,接應齊軍大軍進程。

隻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城下戰鬥激烈。但這種激烈的戰鬥隻堅持了一瞬間。隨著暗伏在城外的齊軍鐵騎突到,城內楚軍一觸即潰。

※※※

城池攻克,硝煙散盡。韓淮楚入城一看。好家夥!真像撿了寶一樣。那倉庫中堆積如山的箭鏃,城樓上一門接一門的投石機,作坊內打造完畢的雲梯,轒輼車,蛤蟆車,擋箭運兵車,迫石炮,令人目不暇接。

很意外的是,韓淮楚居然在作坊內發現了一百乘“武剛車。”

那武剛車是什麽東東?原來是兵車的一種。

兵書雲:有巾有蓋,謂之武剛車。那武剛車長二丈,闊一丈四,車外側綁長矛,內側置大盾。車上開有射擊孔,弓箭手可以躲在車內,通過射擊孔向外射箭。且可以將一大批武剛車綁在一起,形成一個堅固的堡壘,用來狙擊騎兵的衝鋒。

盤問一下那被俘的楚軍,得知虞子期兵團居然還有一千乘這樣的武剛車。

自秦末反秦浪潮以來,那兵車便已慢慢汰出中原戰場。那西楚國舅爺虞子期煞費苦心打造這麽多即將作古的兵車作甚?

原來虞子期奉命守衛楚都彭城,防止齊軍進犯。他自思戰場鬥法絕對鬥不過那百戰百勝的韓信,隻好拿出壓箱子的本事精心準備了一個兵車陣,準備在彭城北部的平原與齊軍來個大型會戰。

一千乘兵車,相當於春秋戰國時一個中型諸侯國的實力了。再加上一大批精通武藝的墨俠,不信你韓信能攻得過來。

不要小瞧這些兵車,也不要對虞子期這種構想不屑一顧。這是因為騎兵與兵車的對抗並不完全處於上風。遠的不說,那秦國名將蒙恬就是依靠兵車一度將來去如風的匈奴鐵騎打得找不到北。

當然,蒙恬那時的匈奴還不夠強大,沒有如今的匈奴這般多控弦之士。若是這時冒頓單於率無敵於草原的二十萬匈奴鐵騎與蒙恬的長城兵團幹上一場,尚不知孰勝孰敗。

韓淮楚不可能像冒頓那般有底氣拿出二十萬騎兵來,此刻他手上能用的隻有七千匹戰馬。將士們也沒有練過對付兵車的戰法。若是依靠現在的實力,去碰虞子期精心準備的兵車陣,隻能是打一場冒然無把握的仗。

那兵車也隻能在廣袤的平原或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才能發揮作用。如今的戰局還是大有作為。韓淮楚毅然頒下軍令,命傅寬避開彭城,取道彭城與下邳之間的山路,突襲取慮。

那虞子期不救取慮則矣。若想救取慮,必然要陷入山林作戰。他那兵車陣要是放到山地來,將徹底癱瘓。經過山地實戰訓練的齊軍將毫不手軟將楚軍的有生力量一團團地予以殲滅。

※※※

“武剛車,兵車陣,難道我就一點也沒招了嗎?”作坊內,韓淮楚手撫著一輛嶄新的武剛車,又在苦思冥想。

“若是能把這迫石炮安到這武剛車上,搞出一種行動迅速的炮車來,用戰械來對付戰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所謂的兵車陣絕對禁不住一打。”再看著那三十門剛剛鑄成的迫石炮,韓淮楚喃喃自語。

後世戰爭,若是打起仗來,誰家的大炮隻能像蝸牛一般送到前線,簡直要被人笑掉大牙。裝備有履帶的裝甲車來去如風,不僅可以在平原會戰,也可以翻山越嶺。

那後世的先進武器,對於這楚漢年間隻能是奢談。隻有那作戰的思路可以借鑒一下。

墨家弟子精通造械,既然能造出迫石炮這等威力強大的武器,又擺著有現成的武剛車,為什麽不會想到把迫石炮安到戰車上,搗鼓出如韓淮楚所想的“炮車”來呢?

原來那困難出在當時的戰車構造上。

當時的戰車,一律都是兩個輪子一根軸。那戰車的軸,不像現在的車輛那般可以隨車輪轉動,而是穿過轂,並用銅銷固定。也就是說是不動的。那軸兩端裝上可以絞殺步兵的尖刺,快速衝鋒之時可以將周圍的敵軍步卒嚇退。

試想一根軸,如何能承受那沉甸甸的大炮的重量?難怪那墨家弟子不會考慮創出一種炮車來。

“若是有兩根軸四隻輪子或是三根軸六隻輪子,這迫石炮不就可以裝到戰車上嗎?”韓淮楚忽然產生出這種想法,不由興奮起來。

“這戰車以四匹馬來拉。車上四名甲士,一名禦者負責拉車,一名車左主射,一名車右主刺,一名炮手主炮。車旁數名步卒徒步跟隨。戰馬披甲,車前安裝擋板防敵利箭,一駕新式威力巨大的戰車便打造成功。”

韓淮楚手頭上現在通共有六十幾門大炮,皆是從楚軍繳獲得來。一門大炮安在一駕車上,就可打造出六十幾門炮車。

新式炮車的打造不是想想就能成功,從設計到生產到試驗再到批量生產,繼而將士們訓練還須很長的路要走。好在韓淮楚這次伐楚並不想一鼓作氣消滅掉項羽,隻是聲援一下那在廣武山被項羽壓迫得透不過氣的劉邦與在淮南鬧革命的英布。

“這一次暫且不取彭城。等到明年夏季,將士們炮車操練精熟,以摧朽拉枯之勢擊碎虞子期的兵車陣,占領彭城,正式打響滅楚之戰!”一係列的作戰方案在韓淮楚腦中迅速形成,他緊鎖的眉峰終於舒展開來。

※※※

突襲取慮的戰役取得了預想的成功。占領了彭城與下邳之間山地的齊軍如同一把鋼刀將季布與虞子期兩支楚軍兵團隔開。

那季布成了一隻孤軍,不敢堅守,把下邳的錢糧一卷,向舊時楚都盱眙方向撤離。同時裹挾下邳百姓隨軍而去。采取的是焦土戰法。下邳城中除了走不動的老人,幾乎成為一座空城。

季布一走,齊軍輕輕鬆鬆攻陷下邳。

與此同時,灌嬰率領的西路軍對那薛郡的進攻取得了節節勝利。先敗楚將公杲於魯北,克城。次以誘敵之計大敗薛郡郡守廣定侯桓楚於鄒縣,斬楚將高蘭。再敗桓楚於胡陵,將其逐出薛郡。整個薛郡遂納入齊國的地盤。

“再這般下去,楚東盡被韓信占也。”在廣武山的項羽再也坐不住,緊急調兵遣將。派出大將薛茹領十萬軍奔赴碭郡。叫那項聲也不去討伐英布了,趕緊回淮北來防禦韓信。

項聲與季布合兵一處,圍繞齊軍而戰的楚軍人數竟然多達三十五萬。

聲援劉邦英布的目的已經達到,而且攻陷了西楚一個半郡,韓淮楚審時度勢決定撤兵。當然臨走之前,不忘把那田間的麥穗稻穀一割,統統作為戰利品帶回齊國。

“大王,若是我大軍走後,楚軍來奪下邳,為臣該當如何?”那負責守衛下邳的呂馬童憂慮道。

“棄守。”韓淮楚說出的話令眾將大吃一驚。

那下邳雖說現在已成空城沒什麽經濟價值,但是它作為彭城東麵門戶,戰略價值還在。這就像那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若是齊軍放棄那下邳,來年再攻打彭城又將多一番波折。

隻見韓淮楚擲出一隻錦囊給呂馬童,說道:“按錦囊之計秘密行事。不可外泄。”呂馬童接過錦囊一看,讚道:“大王這計真是狠啊!楚軍複奪下邳,便是夢靨之開始也。”

秘密挖一條地道直通城外。來年再攻下邳,齊軍神不知鬼不覺從地道中鑽進城,這下邳城就唾手可得。韓淮楚這計策是不是太狠毒了?

將要入冬,將士們的心都飛回到了故鄉,隻望能在歲末與家人團聚。小別勝新婚,想到即將見到那妖嬈迷人的小妻子,韓淮楚這時的心也飛回到了那臨淄。

“不知若素此刻,是否在想念著她在遠方征戰的丈夫?”

※※※

齊王宮內,一位宮女正在為那絕代風華的美豔王妃梳妝。

“王妃啊,你梳了這個馬尾髻可真是美如天仙啊。奴婢要是個男子,魂都要被王妃給勾走了。”那宮女對著笑奉承道。

“是嘛?可是王爺的魂好像並沒有被我勾走,勾走他魂的好像另有其人。”安若素對著菱鏡,哀怨地說道。

“不會吧,放著王妃這般美人兒,王爺還會想著別的女人,這還有天理嗎?”那宮女奇道。

“唉!不說這事了。”安若素想到夜半韓淮楚那常常濕漉的枕頭,幽幽歎息一聲。

“小荷,聽說你曾經在王爺的大將軍府呆過。一入侯門深似海,你進宮來做宮女,可是自願的?”安若素問道。

“我們這些大將軍府的奴婢們,本都是王爺從市上買回來的。能夠進宮來伺候王爺與王妃,都是奴婢們自願的呢。像我這樣曾在大將軍呆過的,這宮裏還有好幾人呢。”小荷說道。

“聽說你們還有些家奴,隻是因為不願淨身,”安若素說道這裏,臉上一紅:“故而不能進宮來伺候王爺。他們也是王爺從市麵買回的嗎?”

“對啊,大家都是的,除了一個人之外。他便是我們大管家韓德,是王爺的宗親。”小荷答道。

“那韓德是什麽人。既然曾在大將軍做過管家,又是宗親,為何從未見過這人?”安若素問道。

“王爺不宣,咱們下人哪敢進宮裏來,除非像奴婢這般進宮來做宮女,這才有機會見到王爺。”小荷解釋一番,又道:“那韓德好像對王妃特別關心呢。上次奴婢回大將軍府,他追著奴婢問長問短,都是問的王妃的情況。”

“有這種事!若素與那韓德毫無瓜葛,一個管家這麽關心我為什麽?”安若素愕然道。

“對了,那韓德曾經托奴婢一件事差點忘了。”小荷忽然說道。

“是什麽事?”安若素笑著問道。

“那韓德托奴婢轉告王妃,說每晚上不要再給王爺喝那藥了。”

安若素好生震驚,厲聲問道:“小荷,你將我給王爺喝藥的事,也告訴給了那韓德嗎?”

小荷身子一抖,跪下道:“是奴婢多嘴。奴婢該死,請王妃寬恕。”

安若素手一揮,說道:“起來。這種事情,豈能在宮外亂說。除了那韓德之外,還有沒有別人知道。”

小荷把頭直搖,連忙道:“奴婢隻對韓德說過,絕沒有他人知道。”

安若素月眉緊蹙,疑惑道:“那韓德究竟是什麽人,為何知道那藥沒用?”

“奴婢哪裏會懂。王妃召來那韓德問上一問,不就什麽都清楚了嗎?”小荷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