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臣妾明日要去見見老朋友,赴學士們的詩會。”“大王,臣妾的兄長還是白丁一個,是不是弄個官給他做做。”“大王,明日裏陪臣妾去郊外狩獵吧。”自打婚後,安若素提出的要求一個接著一個。

對這些要求,韓淮楚都是笑著答應,有求必應。他不是懼內,一個諸侯王也不可能怕老婆。他隻是覺得自己做這齊王的日子不會太長,盡量滿足妻子的要求,讓她在自己走後留下甜蜜的回憶。好在那些要求不太出格,也沒什麽關係。

大才女是個算術家,自然有一係列算術難題要來請教。韓淮楚一一解答,貌似那些所謂的難題都是小菜一碟,讓那安若素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就在這一問一答之間,夫妻倆的感情似乎增進了不少。

自從大婚之後,齊王妃安若素受韓淮楚愛雨滋潤,愈來愈見少婦風韻。身材是越來越有料,神情中自然而然透出一股成熟的嫵媚。

隻是她那肚子不爭氣,兩個月過後還未見有絲毫動靜。

“大王,臣妾好想為你生下一個小王子,好繼承你這齊王之位啊。”這一天,安若素倚在韓淮楚懷中,撒嬌說道。

小王子是絕對生不出來,韓淮楚是心知肚明。他那齊王的江山也不用人繼承,早晚要被老板劉邦收了回去。看著安若素想孩子想得這般急,韓淮楚隻有哄著她說道:“這種事情是急也急不來的。說不定愛妃不去想這事,那孩子自然就懷上了。”

那安若素還是著急,說道:“臣妾受大王雨露已經兩月,按理說早該有點動靜了。會不會臣妾身體有恙生不出孩子。要不要去找個郎中看看?”

原來韓淮楚為精簡機構,一直不設“太醫”“太藥”那些職務。宮中沒有醫生,平常宮裏人病了,隻有到民間去尋來。

身體有恙的是韓淮楚自己,安若素就算是去看醫生也看不出名堂來的。韓淮楚隻當安若素是隨便說說,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

兩個月過去,那齊王宮早已落成。韓淮楚與安若素連同一幫宮女人妖一起搬到新的宮殿居住,舊大將軍府的奴婢們就留在行轅內,各不相幹。

對韓信那個居心叵測的家夥,因上次出了安若素那事,韓淮楚一直深懷戒心,也懶得搭理他,就讓他做那府邸的總管,每日看著一幫黃河幫弟兄留下的孩子。

這兩個月內,楚漢戰爭的形勢又出了兩件大事,天平越來越傾向於漢軍。

一件事便是那淮南王英布突然殺回老家,重新占據了九江郡。

九江郡在西楚腹地,與楚漢相爭的焦點——廣武山隔了一個陳郡一個泗水郡。那英布手底下不過兩萬人馬,如何能飛越重重關隘,從楚軍占據的地盤殺回九江?

那英布不是打著回去的,而是偷渡關隘。他又拿出巨鹿之戰首戰秦將蘇角的手段,將部屬化整為零,喬裝打扮成平頭百姓,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九江。

也是楚軍的重兵都布在廣武山與齊國以西,那九江郡隻有一些府兵把守。英布到了九江,立馬聚攏兵馬,直撲錢糧重鎮壽春。壽春守將張俊隻有千人守城,不敢與戰,隻有獻城投降。

楚軍本來糧秣就不寬裕,壽春一失又丟了一個糧食基地。那英布還在繼續攻城掠地擴大戰果。九江郡守蒲耳聞訊大驚,想奪回失地又沒有本錢,隻因他手下隻有兩萬府兵,壓根就不是那驍勇善戰殺人如麻的英布的敵手。

蒲耳隻有求助於鄰居——鎮守泗水郡的虞子期。虞子期把那防備齊國的兵力借了三萬給蒲耳,與蒲耳自家兵馬合兵一道,號稱八萬,來攻英布。

蒲耳有地方借兵,那英布也有地方搬來兵馬。他那老丈人衡山王吳芮陰使兩萬軍入九江力挺英布。橫豎把那戰服一換旗幟一改,誰也不知道那些兵馬是衡山軍還是淮南軍。加上收降的楚卒與新招的人馬,結果英布也搞出了五萬大軍。

戰鬥就在城父打響。這本是勢均力敵的一場苦戰,偏偏蒲耳手下有一些九江將領,居然臨陣倒戈叛變投敵。這場仗可想而知,那蒲耳被殺得大敗,楚軍死傷超過半數。蒲耳連回去向項羽報到都不敢,帶著殘兵敗將灰溜溜投汜水虞子期而去。

那英布得了九江,擇吉日重新即位,做了名副其實的淮南王,依然定都六安。

失了九江,就像背後插了一把尖刀。項羽在廣武山得知,直恨得牙癢,偏偏被那劉邦纏住分不了身,收拾不了英布。

這也就罷了,偏偏那楚軍陣營又出了一個叛徒,臨江王共尉叛楚,向漢王劉邦投誠。

那南郡本來隻是為防南越武王趙佗,臨江國並沒有參與楚漢之爭的任何戰役,但供給楚軍糧秣的角色卻免不了。

這一天,共尉的小舅子董習押運糧草至廣武山。楚軍查驗,原定五萬斛軍糧隻有三萬斛。那董習辯道:“途中遇漢軍打劫,失去了兩萬斛軍糧。”

這兩萬斛軍糧失去可不是小數,隻有報給霸王項羽。項羽一聽就懷疑。

臨江國以往運糧皆走陳郡,陳郡是楚軍的地盤從未出過糧秣被劫的事,打劫的漢軍從哪裏冒出來的?

他便將董習扣住不放,派人去所謂劫糧的地方查看。聽當地百姓說,臨江軍押糧夜宿,不小心走火燒了大批的糧食。

項羽最恨的就是有人騙他,那董習自個丟了糧食解釋清楚也就罷了,連西楚霸王也敢騙,簡直就是找抽。

結果項羽勃然大怒,一百軍棍打得董習皮開肉綻,喝令回去將失去的兩萬斛軍糧補來。

那董習哭哭啼啼回江陵向共尉訴苦,不說自己不慎燒了糧草,隻說霸王殘暴成性。

“天下有三,漢據其二。現諸侯皆反,隻我王不叛。前漢使陸大夫已來說降,大王隻為楚漢之爭未見分曉,尚不能決。今聞淮南王已複九江,西楚必亡。大王若還不早作決斷,更待何時?”董習複進言道。

共尉腦子一熱,拍案而起:“齎書至漢王,說寡人願從之!”

※※※

卻說韓淮楚這一日早朝歸來,老遠就聞到屋內一股藥香。

“我當是誰啊,原來是靈丹子大駕光臨。”韓淮楚隻見那杏林聖手沈渭南正在與安若素號脈,笑嗬嗬地打聲招呼。

那安若素說要請郎中,想不到請來的這位不是一般的郎中,而是這位婦科專家。

“大王原說要經常去學館看看,可自打大王登基之後就再也沒去過,想必是把我們這些草民都忘了吧。”沈渭南笑著說道。

“哪裏哪裏,寡人前日還想到你們。那《尚書》殘缺之處可補齊?婁敬婁先生的收割車造出來了沒有?還有關相邦的鐵劍煉出來沒有?”

沈渭南答道:“東郭館主他們四處找儒者問詢,可無人能記出《尚書》全本。那婁敬的收割車造出了一架,已在他那塊田裏試驗。關相邦的鐵劍卻一直把握不好火候,煉來煉去爐中出的隻是廢品。說是何時大王有閑暇,親自去我學館指導指導。”

“沈先生的麻服散可擇了出來?”韓淮楚又問。

“好不容易啊!草民親口試了四十餘味草藥,差點中毒而死,終於找出了一味,服下後麻痹不知痛苦,大概就是大王所說的麻服散。牲畜已經試過,現下裏就是找一位乖巧伶俐的女弟子,準備試驗大王所說的剖腹取胎。”試藥差點試死,那沈渭南還說得笑眯眯。

“沈先生,你老為若素號脈,看若素身體如何?”安若素插言問道。

那沈渭南很輕鬆地說道:“王妃脈象平穩,無病無痛,懷個小王子應該沒有問題。”

“那就好。”安若素聞言釋然。

沈渭南將頭轉向韓淮楚,很誠懇地說道:“能不能懷上孩子不是王妃一人的事。草民這裏有副秘方,利於受孕。大王要不要草民開出來拿去看看?”

沈渭南也是一片好心,可是韓淮楚是滿肚子苦笑。那方廷博士用現代高科技煉出的藥劑,注上一針絕對生不出蛋,哪是古代這位名醫的什麽秘方吃吃中藥能夠搞定?

他還沒有開腔,安若素已經說道:“怎會不要?快取筆墨來,請沈先生賜方。”

立馬就有內侍端來筆墨與竹簡。沈渭南寫下那方,煞有介事地叮囑道:“按方煎藥,每晚臨睡前服下,可收奇效也。”

“糟糕!要是我這愛妃每晚把那藥煎了等著我喝,這可不是人受的罪。”韓淮楚看著安若素拿起竹簡細看如獲至寶的樣子,眉毛都蜷了起來。

中藥有多苦誰都知道。每晚臨睡喝藥,如果那藥確實有效也就罷了,偏偏明知道無效卻又要硬著頭皮吞下肚,簡直是自己找罪受。

沈渭南走後,安若素果然就每晚煎藥等著韓淮楚喝。韓淮楚無法推辭,隻好順著安若素的心意去喝那藥。

藥雖然苦,卻比不上心苦。表麵上韓淮楚與安若素夫妻恩愛和如琴瑟,心中卻更加思念那囚在櫟陽的曠世佳人。

※※※

漢都櫟陽,瀟湘館內囚禁有兩個重要人質。一個是西楚霸王項羽的愛妃虞姬,一個是她的師兄,西楚國左司馬周殷。

夜幕降臨,瀟湘館門口照例是燈光通明。高高的院牆上掛滿了帶刺的鐵網,在院子裏巡邏監視的守衛日夜不停。

一個人質,為什麽要防得這麽緊?隻因這三年來墨家弟子潛入櫟陽企圖救走人質的“陰謀”發生了好幾起。雖然都遭到失敗,但引起了漢廷的警覺,把那戒備的等級提高了好幾個檔次,就差沒關進刑部大牢。

說起來一開始劉邦對這個項王愛妃待遇還是很優渥,專門在城南辟出一棟雅宅給項王妃居住,宅子內有山有水有鳥有魚,飲食起居都按王妃的標準按月送來,就是關中大荒時也不減半分。比起他那在彭城大獄中坐監餓了吃不飽冷了睡不暖的婆娘呂雉來,條件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可是這兩年劉邦一直在外與項羽交戰沒有回過櫟陽,這邊的事沒得他老兄操心,那待遇就慢慢地減了下來。起初是兩葷一素一道湯,後來是一葷一素一湯,久而久之就變成隻有一道素菜。

“這哪裏是人過的日子。那劉季便這樣招待他兄弟的愛妃麽?”看著那桌子上擺放的一碟青菜一碗糙米飯,閣樓上又傳出了周殷的牢騷之聲。

虞芷雅輕聲勸道:“我墨家弟子崇尚節儉。你我如今已為階下之囚,能吃得飽飯已該知足。趁飯菜還熱著,師兄快下箸吧。”

雖然身陷囹圄,那曠世佳人卻一點不減她那謫仙也似的容顏,顧盼間依然流露出萬斛風情。倒是那周殷,似乎經受不住這牢獄的摧磨,憔悴了很多。

“王妃說得也是,我墨家弟子本該崇尚節儉。可是師兄我在西楚為大將,每日無肉不食,口腹之欲享受慣了。這粗糲的飯菜如何咽得下去。”周殷苦笑著說道。

“不吃飯哪裏行?總不能餓著自己。”虞芷雅也不多勸,自個端起碗吃將起來。

“師妹啊,你說項王能打進關中將咱倆救回去麽?”冷不丁周殷冒出這麽一句來。

“我看很難。前不久聽這裏的兵士說道,劉邦複奪成皋滎陽,韓信已經攻破齊國。天下之地,漢國據有三分之二,楚漢之爭早已非彭城之戰之時能比。項王能維持現狀已屬不易,胡談攻入關中?”虞芷雅淡淡地說道。

周殷大為沮喪,說道:“看來指望項王來救咱們是別想了。”他將話一頓,又歎道:“那韓信也真是厲害!也不知道那齊國他是如何打下來,咱們楚軍二十萬兄弟居然被他一口鯨吞。”

“韓信天縱奇才,當世絕無敵手。”虞芷雅很簡短的評價道。

“我說钜子師妹,你與那韓信本是一對愛侶。是不是嫁給了項王,現在有點後悔?”周殷半開著玩笑說道。

“我墨家弟子興衰存亡皆在芷雅一身,後悔又能如何?”虞芷雅幽歎一聲,說道:“師兄你不在钜子之位,若是降漢,想必項王也不會怪責我墨家。何必陪著芷雅受這牢獄之苦?”

那周殷看似有點意動,又搖頭道:“我受項王吮毒之恩,如何能叛項王?”

正說話間,忽聽有登樓之聲。

隻見一名宮裝少女提著一錦盒上來,模樣十分伶俐。

“奉我家大王之命,送項王妃蜜餞一盒,以示新婚之喜。”那宮女臉上掛著笑意,將那錦盒放在桌上。

“你家是哪個大王?”虞芷雅詫問。

“我家大王即齊王也。”那宮女說道。

“齊王田橫早已納妃,如何能稱新婚?芷雅與他素無交情,他怎會送來一盒蜜餞?”虞芷雅還是很奇怪。

那宮女咯咯一笑:“項王妃弄錯了。漢王封韓信為齊王,齊王已非田橫也。”

虞芷雅聽說愛郎裂土封王初是一喜,隨即麵色慘淡。

“信郎也,你就算娶了妻子,也不用這樣來告訴我。送我一盒蜜餞,要我來賀你新婚之喜,你究竟是安的什麽心?是否要芷雅對你絕情?”

隻聽那周殷嗬嗬怪笑道:“你說什麽,韓信那小子被封了齊王,納了一個妃子?聽說他目高於頂,一直不立妻室,這次他娶的是哪位千金?”

“稷下才女,安若素安大小姐。”那宮女說完,轉身下樓而去。隻留下曠世佳人那紊亂的心緒,與一張淒苦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