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餘堆笑道:“軍爺說笑了。小人乃是大梁人氏,到新鄉親戚家去,路過此處,討碗茶喝,哪裏認識什麽張耳啊。”

木狼道:“大哥,咱們走了數十裏路,口也幹了,就在此喝碗茶吧。”肖虎“嗯”了一聲,道:“叫弟兄們都進來吧。”

秦軍二十餘人,將茶舍的桌子全部據滿。畢風道:“青兒,還不快給軍爺們上茶。”

畢青沏了幾壺茶,端了上來,一一給秦軍遞上。到了木狼桌前,木狼忽然發出幾聲**笑,手一伸抓住畢青手腕,猥褻地說道:“小丫頭,過來陪陪大爺。”

畢青戰戰兢兢,一下被拉到木狼跟前。那木客木狼也不客氣,一把將她摟至懷中,伸出一隻鬼爪向畢青胸前摸去,嚇得畢青一聲尖叫。

“咚”地一聲,畢風跪倒在地,央告道:“軍爺,饒了我孫女吧,她還是個黃花閨女啊。”

“黃花閨女?如此正好,大爺我就喜歡黃花閨女。”木狼賊眼一亮,一伸手,扯開畢青衣襟,肆意揉捏起來。

陳餘“騰”地一聲立起,一拍桌,怒道:“他娘的,這裏還有沒有王法?”

木狼斜睨了陳餘一眼,不屑道:“王法?大爺我就是王法。”一旁“山魈”哼哼冷笑起來。

陳餘提了齊眉棍,喝道:“**賊,我們出去比劃比劃。”“山魈”狂笑道:“你這是找死。我兄弟好久沒吃人腦,喝人血了。你既然自己撞到我們手中,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畢風忙道:“壯士,不要為了老朽孫女,喪了性命。”陳餘大義淩然道:“路見不平,撥劍相助。今日這事,我是管定了!”

“木客”霍地立起,說道:“兄弟們,跟我出去,看看這廝是怎麽個死法。”

※※※

秦軍二十餘人,和“山魈”“木客”走出茶舍外。木客道:“大哥,待我去會會這廝。”一旁秦軍拿上一把兵器。

這是一件奇門兵器,乃是一把長鋸,用百煉精鋼煉成,齒口鋒利,鋸身寬闊厚重,看去令人不寒而栗。

陳餘的齊眉棍,長八尺,正好一人高。乃是用熟鐵鍛造,看去十分沉重。

木狼獰笑一聲:“小子,納命來吧!”一鋸揮下,施出一招“鉤爪鋸牙”,風聲霍霍,鋸在空中衍生出一天鋸影。隱隱約約,傳來伐薪的刺耳噪聲。

“噌”的一聲,陳餘齊眉棍出手,棒影暴漲,迎向漫天的鋸影。

“璫璫璫”十餘聲鈍響,陳餘和木客已交換了十招。二人身形一錯,已卷作一團。鋸影棍茫,將二人周身籠罩,已分不清哪是木狼,哪是陳餘。

陳餘拜在鬼穀懸策門下之前,在魏都大梁也是響當當的一條好漢。他家境殷富,曾聘請名師指點過武功。此時搦戰邪派中成名人物木狼,公然不畏。

二人鋸來棍往,轉眼間又戰了十餘個回合,仍是不勝不敗的局麵。一旁觀戰的山魈肖虎,已漸漸不耐起來。

隻見肖虎右手一抖,一條金色長繩出手,如一條毒蛇般隻那麽一纏,纏住陳餘足踝。肖虎用力一扯,將陳餘拽倒在地。

木狼隨之撲上,用足踏住陳餘胸口。一聲獰笑,亮鋥鋥的鋼鋸,已抵到陳餘腦門。

肖虎擲出的長繩,是他獨家兵器,乃是采自蟒筋和滇越的七色神麻混合織成,堅韌而有彈性,尋常兵器難損其分毫。他趁陳餘不備,一招偷襲便將其擒製住。

肖虎道:“狼弟,你把這廝腦袋鋸開,愚兄好久沒有吃到人腦了。”木狼獰笑道:“好!小弟我也好久沒喝過人血了。”

冰涼的鋼鋸抵在腦骨,陳餘心道一聲:“吾命休矣!”閉上眼,隻等木狼下手。

※※※

一條瘦削的身形,出現在茶舍門口。“颼”地一聲,一道劍光出鞘,飛襲而至。

肖虎隻道了一聲:“狼弟小心!”那劍光便已臨木狼胸口。

那木狼正自得意,還來不及反應,一柄劍已釘入他的心髒。鋼鋸脫手墜地,當即斃命。

出手之人正是張耳。此刻他剛好運玄功衝開被製穴道,見陳餘勢危,便出手相救,飛出一劍要了“木客”性命。

雁行折翼,肖虎又悲又憤。轉眼見到張耳,狂笑一聲:“原來張盟主躲在這裏!弟兄們,一起上,為我兄弟報仇!”

肖虎右腕一抖,那繩離了陳餘足踝,如靈蛇吐芯,直向張耳刺來,快得是目不暇接。

張耳兵器已經擲出,手無寸鐵,看著那繩子刺來卻無從擋起。眼看那繩要刺到張耳胸口,陳餘拾起木狼遺在地下的鋼鋸,用力一投,恰好纏住那繩。

肖虎惱羞成怒,搶過身前一軍士手中長槍,便來刺陳餘。陳餘將身一個翻滾,避了過去,一個鯉魚打挺,立了起來。

肖虎挺槍再刺。陳餘足尖一鉤,齊眉棍已到右手,“璫”地一聲,便將那槍格開,左手抽出插在木狼胸口的長劍,擲給張耳,道聲:“前輩,接劍!”

張耳劍一到手,身一旋,已到肖虎近前,一道劍光,如水銀瀉地般地湧出,將肖虎全身吞沒進去。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肖虎一見張耳施出的劍招,便知不是對手。

他心中大駭,不敢應戰,伏地便滾,欲避這淩厲的一擊。隻覺頭皮一涼,一叢亂發飄散下來。原來他來不及閃避,頭皮被張耳用劍削去一塊,火辣辣好生疼痛。

一個張耳尚且不敵,又有陳餘在旁聯手夾擊,再不跑,恐怕連命也要送掉。

“點子太硬。弟兄們,撤!”肖虎從地上一滾而起,喊了一聲,撒腿就跑。

張耳也不去追,持劍撐地,望著秦軍與那肖虎逃走。陳餘欲追,張耳喊一聲:“小兄弟,算了。”陳餘見他勸阻,便也罷了。

待秦軍走遠,陳餘問道:“前輩為何不追去,殺了那惡賊?”張耳手一顫,長劍把持不住,脫手墜下。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臉色忽然變得臘黃。

原來張耳重傷之下,拚著餘勇擲出飛劍,鋸下救了陳餘一命,又施了一招嚇退肖虎,實已耗盡全身力氣。

陳餘趕忙托起張耳,將他挽扶進茶舍。

二人想起方才生死一線的驚險處境,仍心有餘悸。

張耳道:“小兄弟,你舍命相助老夫,又不顧自身安危救護弱女,老夫見你甚是投緣。”陳餘道:“剛才幸蒙前輩飛劍相救,如不然,陳餘已成那賊人鋸下之鬼,成為長白雙煞口中之食。”

張耳忽道:“今日你我二人,效那古人,作個刎頸之交,如何?”

※※※

戰國時趙國名將廉頗勇猛善戰,名聞諸侯。藺相如卻被拜為上卿,職位比廉頗還高。廉頗極不服氣,決定找機會羞辱藺相如。一次藺相如的車仗遇到廉頗,藺相如竟主動讓路,廉頗頗為得意,處處宣揚此事。藺相如的門客不服,責問於他。藺相如道:“秦國不敢來犯我趙國,隻因我趙國武有廉頗,文有我藺相如。我怎能因私人的恩怨而不顧國家的江山社稷呢?”廉頗聞後,非常慚愧,便親自袒胸露背向藺相如負荊請罪。自此,二人結為刎頸之交,齊心為國效力。

這刎頸二字,便是掉腦袋。刎頸之交,就是做掉腦袋也不變心的朋友。

張耳已年過六旬,而陳餘不過三十,張耳做陳餘父親尚且有餘,此時竟要同陳餘結為刎頸之交。

二人共過生死患難,陳餘任俠心直,也不矯揉造作,當即欣然同意。

至此,這一對著名的反秦闖將便走到了一起。陳餘便跟隨張耳,加入了三晉盟。

二人見茶舍已不能藏身,便欲離去。張耳聽說三晉盟副盟主魏公子咎已率人來到此間。二人遂辭別畢風,隱藏形跡,尋找魏公子咎去了。

※※※

這一日,縱橫家弟子正在萬載穀的一間棚屋中,玩韓淮楚創出的象棋。

韓淮楚坐於一方,執黑棋。另一邊陳平執紅棋,身邊搖頭晃腦,有鍾離昧、蒯通、周叔給他當參謀。

“啪”的一聲,韓淮楚飛子落於枰上,叫一聲:“車八進七!”陳平將老帥移了一步,叫一聲:“帥五平四。”韓淮楚又驅動馬,喊一聲:“馬七退五。”陳平嘻嘻一笑,說道:“師兄,你長將了,我老帥再回去,你又怎奈我何?”

韓淮楚微微一笑,說道:“師弟與弟妹昨日新婚燕爾,興奮過了頭,你忘了我這還有一個炮嗎?”陳平一望,韓信手心裏正攥著一個黑炮。

陳平氣得將棋枰一推,發惱道:“不玩了。我們這麽多人加在一起,都玩你一人不過。為什麽贏的老是你?”

“為什麽癮的老是我,這道理還不簡單。小生從五歲起就開始玩這東東,不知看了多少棋譜。你們這幾個初販子,怎麽玩得過我?”韓淮楚心裏暗笑。

鍾離昧道:“要不韓師弟讓我一匹馬,我們再玩一局?”

韓淮楚正欲說好。外間進來一人,嗬嗬笑道:“各位縱橫家高弟,今日玩什麽東西,這麽高興啊?”說話之人身著百結綿袍,氣宇軒昂,卻是飛燕門掌門項梁。

蒯通起身迎道:“原來是項掌門到了。今日是什麽風,將項掌門吹到我們這裏來了?”

項梁徑直走到桌前,端望那棋盤。鍾離昧就道:“這是我師弟韓信創出的象棋。”項梁“哦”了一聲,詢問如何著子。韓淮楚遂將象飛田,馬走日,炮能隔山打牛等象棋規則介紹了一遍。

項梁聽得饒有興趣,嘖嘖稱奇:“韓公子這象棋,正好似兩軍戰場廝殺,真是別具匠心。我輩中人,沒有真仗打時,正好可拿這玩藝解解悶,過一下躍馬馳車,直擒敵酋的癮。請問韓公子,這棋盤中央二字鴻溝何解?”

那鴻溝最早建於魏惠王,本是一條運河,在今河北省滎陽,北引黃河水,東經中牟北、開封北,而後折向南部,經過尉氏東、太康西、淮陽,分成兩條支流:一條向南進入穎河,一條向東進入沙河。兩條又分別匯入淮河,形成黃淮間的運輸網絡。

韓淮楚發明這象棋時,將這象棋的紅黑子分界線,標明鴻溝二字,眾人一直不解其意。

項梁項掌門問到頭上,韓淮楚是不得不答。

“難道說這鴻溝就是你侄兒項羽與那漢王劉邦今後爭霸天下劃出的疆界?”韓淮楚壞笑了一下。

“鴻者大也,溝者界也。鴻溝即大界也。紅黑兩軍,必有分界。以鴻溝寓之,可也。”韓淮楚搖頭晃腦,文縐縐地解釋道。

陳平惱道:“好你個韓信!平日我問你你不說,今日項掌門問你,你就說了。太不夠意思了。”

就有蒯通問道:“項掌門今日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項梁道:“今日所為無他,隻欲請縱橫家諸位高弟,指點一下項某為墨家子弟演練的陣法。”

原來钜子莫莊,為對付始皇羸政東巡的護駕秦軍,特地請項梁為他墨家演練了一個八門金鎖陣。

縱橫家弟子,本是兵事高手。一聽此言,均饒有興趣,遂欣然隨項梁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