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漢軍戰艦的速度,追上那朝鮮商船本是輕而易舉。

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突然海上刮起了季風。那風從東麵吹來,直指漢軍戰船,風力好大,直把漢軍船上桅杆吹折了好幾根,那風帆一麵麵地被大風扯破。風聲怒號,聽得那沒見過這陣仗的漢軍將士是揪然心驚。

這種鬼天氣下還想打劫?能保命都算不錯。

韓淮楚對此極有經驗。漢軍降下風帆,船頭對準風來的方向,全部槳手全力以赴猛力劃槳,舵手把緊舵輪,與那大風相抗。

在此大風之下,絕不能掉頭。一旦掉頭,便有翻船之虞。

韓淮楚隻為那落在後麵的戰艦擔憂,不知在這大風之下是否弟兄們應付得過來。又給自己寬心,心想那金老大乃有經驗的船夫,應該知道如何對付大風。

那槳手一個個搖得手臂酸麻,大力舵手是輪番上陣,如此頂了八個時辰,到了次日太陽升起時,終於風小了下來。

隻見朝鮮商船就在前方,皆是又寬又長的大船,不多不少整整十艘。原來也是被季風吹到了這邊。

獵物送到了嘴邊,漢軍將士正在歡呼。不料那朝鮮船身後的海天一線,突然出現一群黑點。

“那是什麽?”漢軍望著那黑點的駛近,都在驚呼。

隻見那黑點越來越近,已看得分明,卻也是一群戰艦。用望遠鏡細看,足足有五十艘艨艟戰艦,還有一艘樓船。

“莫非是那齊國聞聽有這一票戰馬,也派戰艦前來打劫?”韓淮楚心忖。

但齊國被楚軍洗劫,也是過的窮家當,哪裏造得起這五十艘戰艦來?

“這到底是哪國的水師,陣容如此龐大,隻可以與那西楚國的財力一拚?”韓淮楚禁不住驚疑。

海盜?沒有海盜能玩得這般大法。外星人?外星人隻會坐飛船飛碟,不會駕駛那還是用槳劃的笨重的戰艦。

看這戰艦到底是那一家的,就看那旗幟。令韓淮楚感到困惑的是,那旗幟一片玄色,上麵都繡了一條黃龍。

玄色是那滅亡的秦軍的旗號,黃色與龍都代表天子。這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懸掛如此旗仗?

那朝鮮商船此番是前有狼後有虎,已經成了待宰的羔羊,就看是狼吞吃還是虎來享受這盤大餐。

漢軍戰艦本來是捕獵者,現在是否也淪為那些黑龍戰艦的獵物?十艘戰艦,也是一筆巨大的財產。

那黑龍戰艦顯然已看見漢軍的這些戰艦,顯然已經把它們視作了可以一口吞吃的美餐,竟分成包抄之勢,向著漢軍逼來。

來意不善!韓淮楚當機立斷下令:“鳴炮示威!”

大炮呼嘯而去,落在水中,驚起滔天的巨浪。那黑龍戰艦看見如此驚人的大炮,皆被鎮住,不敢繼續逼來。兩隊艦群隔海相望,就這麽對峙起來。

韓淮楚手心中隻是捏著一把汗。他隻為對付楚軍戰艦而來,手中的火藥其實無多,隻能發十幾炮。又有一半扔在其餘的戰艦上,想要擊沉恁多的船隻那是休想。

若是對方不顧這些大炮,依然要攻來,這大海茫茫,自己連同手下兩千餘將士可就死無葬身之地。

朝鮮商船如今已經四麵被黑龍戰艦與漢軍戰艦包圍,隻有挨宰的份。

漢軍戰艦與黑龍戰艦對峙一陣,還是黑龍戰艦打破沉默,派出一艘小艇來作海上交流。

“請爾等首領到我樓船上作客!”那小艇上的漢子竟操著夾生的漢語,對漢軍戰艦喊話。

作客?不是想把大將軍誘殺了吧。漢軍將士齊道:“大將軍千萬不要上他們的當。”

不知己知彼,如何能輕易過去。韓淮楚反問道:“爾等是何方戰船?”

那艇上漢子用夾生的漢語回話道:“吾等來自東瀛,是神武天皇的皇家艦隊。神武天皇素來好客,請彼方首領過去作客,無疑。”

神武天皇是什麽人物,漢軍將士一介不懂。那韓淮楚卻是再清楚不過。

“什麽神武天皇,什麽天照大神,不就是被我一句話打發到東瀛去開枝散葉的徐福麽?”

想不到那徐福已經鬧得如此風生水起,竟擁有了如此龐大的艦隊。

怪不得那艦隊懸掛的是黑龍戰旗,原來還是延續秦軍的傳統。是了,這些戰艦都還是秦軍水師的版本,並不像現在中原各國都在搞革新。

既然是老朋友,過去會一會又有何妨?韓淮楚便笑答道:“好,本帥就登爾船造訪。”

※※※

“韓公子,真的是你麽?”在舷邊等候,一身冠冕玉帶的徐福看著頂盔貫甲的韓淮楚,又驚又喜。

韓淮楚在小艇上拱手笑道:“闊別多年,徐道長已經貴為天皇,真是當刮目相看啊。”

“還不是拜韓公子所賜。”徐福親自走下舷梯,接韓淮楚上來。

體己話,隻有避著人說。那徐福將韓淮楚迎進橋樓,便遣艦上眾人回避。

橋樓內瑞腦金獸,銀盆玉盂,富麗堂皇。一張純金龍椅上鋪著那來自西域的駱駝皮,坐著那天皇徐福,對麵坐著的便是韓淮楚。

“爾等掛的是何等戰旗,怎不懸玄色而掛紅旗?”徐福率先問道。

“陛下不知那秦廷已經滅亡了嗎?”韓淮楚有點奇怪地反問。

“秦廷滅亡了嗎?始皇帝何在?”徐福聽得一驚,起身問道。

“他早已病故,在他身後,秦廷又曆經嬴胡亥,嬴子嬰二代而亡。”韓淮楚笑著解釋。

“滅亡得好!滅亡的好!”徐福長籲一口氣,連聲說道。

他又問道:“當年朕聽韓公子之言,率三千童男童女跨海來到這東瀛,不知秦廷對我陰陽五行門可曾為難?”

何止是你陰陽五行門,幾百位儒生都因你而被坑殺。

韓淮楚簡要講敘一下當年的經過,聽得徐福不甚唏噓。當聽到他師弟盧生逃亡至範增隱居之地陶花園未被秦廷加害時,始安下心來。

“盧師弟尚在,我陰陽五行學說不至於無傳也。不知範師兄安在?”徐福問道。

“你範師兄輔佐西楚霸王項羽,已經病老亡故了。”韓淮楚這般回答,又引起徐福一陣唏噓。

※※※

原來那徐福率領三千童男童女東渡,首先在九州島登陸。先攻下一座小城,經過幾年東征西討,慢慢發展壯大,而今已經占領了整個九州島。便晉位為帝。

徐福是從秦國詐騙逃亡而來,最畏懼的便是那強大的秦軍渡海來找他算賬。於是切斷與中原的聯係,封鎖一切有關他的消息不讓秦廷得知。以至於秦亡楚興,楚漢爭霸他一概不知。

而日本乃是島國,征戰時戰艦不可或缺,徐福便傾盡國力按秦軍樣式打造戰艦。這五十艘艨艟戰艦與一艘樓船,已是他全部家當。

徐福的到來,無疑給那東瀛各國土著引起一場巨大的風暴。那先進的生產技術給他的回報是滾滾的財源,跨時代的武器絕非單獨一國所能匹敵。麵對徐福統一東瀛的野心,那處在北方的本州島上各國勢力聯合起來,遏製徐福的進攻。以至於徐福依然邁不開步伐,把他那天照大神的光芒傳播到日本最大的島嶼——本州。

此番他率領艦隊,本想去征伐那南麵的奄美群島。哪知突然遭遇到一陣大風。

也是徐福有韓淮楚贈給的指南針,那東瀛人航海的技術飛升不少。徐福的艦隊遇到這大風不敢掉頭,隻順風前進,就來到了渤海出東海口。

海盜的秉性讓那徐福一見漢軍戰艦就想搶奪,哪知漢軍轟出的大炮威力如此之巨讓他不寒而栗。若是對方轟出的大石擊在他艦身上,那是一擊一艘沉,絕對可以打包票。他便裝作好客,請對方首領過來打探虛實。

他真的好客嗎?隻看那黑龍戰艦擺出的包抄之勢,就知道那是一句美麗的謊言。

這迫石炮還是墨家弟子在秦滅之後弄出來的新鮮技術,徐福從未見過。他最想得到的也是這一門技術。

若是把那大炮的技術學到手,以他在九州的國力便可廣加仿效,裝備於他的天皇大軍,還怕滅不掉九州?

聽到韓淮楚說起秦廷已滅中原紛爭不斷,那徐福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待統一東瀛之後率師殺回來。就算攻不下中原全境,那海岸線如此之長,哪怕占得一隅,中原花花江山,也勝似在島國稱尊。

於是徐福假意與韓淮楚聊了一下昔日的往事,問了一下當世的情況,就開始探問:“韓大將軍方才發出的大石,那是什麽武器?”

“先進的武器教了給你,讓你後世那些子孫來我神州燒殺搶掠?”韓淮楚一聽這話就警惕。

“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武器,陛下何須打聽。”韓淮楚若無其事說道。

“爾漢國正與西楚爭霸,想必是錢糧缺乏。隻要韓大將軍送那武器給朕,大將軍所需朕盡可奉送。”徐福又道。

就是再缺糧缺銀,也不能將武器賣給你。韓淮楚笑嗬嗬道:“我大漢國地大物博,何愁錢糧?多謝陛下美意。”

軟的不成,那徐福又來硬的。猛將龍椅一拍,說道:“爾漢軍不過區區十一艘戰艦,不怕朕將爾等殲滅在這茫茫大海之中嗎?”

韓淮楚劍眉一軒,冷笑道:“陛下若想攻盡管攻,就領教一下戰艦被大石轟沉的滋味好了。”

徐福長笑一聲:“韓大將軍孤身而來,不怕不能全身而返嗎?”

韓淮楚毫無懼色,微微一笑道:“本帥既敢來,就不怕陛下這伎倆。咫尺之內,可叫陛下血流濺三尺。”

對韓淮楚武功的印象,那徐福還停留在萬載穀時。那時他雖敗在韓淮楚手下,韓淮楚卻也是僥幸取勝。聽韓淮楚一說,有點不信邪。何況那橋樓外皆是他訓練出的高手弟子?

話不投機半句多。隻聽徐福一聲大喝:“來人,將這狂徒拿下!”

話一說完,就見韓淮楚離座起身,人影一晃已欺到他身前。

“這廝真要動手!”徐福想也不想,“呼”地一掌拍出,直取韓淮楚胸口。

韓淮楚是擋也不擋,任那一掌拍到胸口。徐福一掌擊中,隻覺發出的掌力如泥牛入江消逝得無影無蹤。心中大駭,“這韓信武功怎變得如此厲害?”再想抽回那手掌,卻見韓淮楚伸爪一啄,已將他脈門牢牢扣住。

這時那門內已衝進一群帶刀武士,見到主上被擒,皆是大驚失色。

“請陛下送本帥出門。”韓淮楚行若無事說道。

命都被揣在人家手中,還敢說不?徐福隻得戰兢兢道:“朕便送大將軍一程。”

韓淮楚便扣著那徐福的手腕,一步步向門口走去。那群武士哪敢阻攔,一步步後退,由著韓淮楚走出大門,來到舷邊。

韓淮楚冷冷望著那雙股發顫的徐福。此刻他隻要手上一催勁,那徐福就被斃命。但他怎能讓這小鬼子的祖先死掉而導致時空大亂?

“中原地大物博能人眾多,陛下統一東瀛之後,千萬不要打中原的主意。”韓淮楚娓娓說道。

一聽這話徐福如釋負重,知道韓淮楚不會下手殺他。將頭頻點道:“朕當然不敢。”

“過後兩年,天下將歸我大漢國所有。陛下若有犯境之心,隻要本帥在,雖遠必誅!”韓淮楚厲聲警告。

那徐福此刻已是冷汗涔涔直冒。

真要是漢王劉邦統一了中原,那漢國國力就會強大到如秦廷一般。而這韓信對海路如此熟悉,漢軍隨時會跨海而來把他這個神武天皇拉下馬。如何保住現有的榮華富貴已是當務之急,還談什麽去進犯中原?

“大將軍今日遭遇,可否不對世人宣講?”徐福帶點乞求的語氣說道。

“陛下放心。”韓淮楚拋下一句話,鬆手放過那徐福,對著舷外縱身就是一跳。

就有東瀛武士張弓搭箭,準備向韓淮楚落水處射去。徐福急忙喝止住。

這韓信武功深不可測,早已到了絕世高手的境地,那尋常的箭矢哪裏射得到他?萬一把他惹惱,率領水軍殺到九州,可就大大不妙。

就在此時,那漢軍艦群之後又開來一群戰艦,足有十九艘之多。卻是大風過後那金老大帶領漢軍其餘戰艦及時趕到。

“原來漢軍還有後援!幸而剛才沒有動手。”徐福暗自慶幸,大手一揮,道聲:“回航!”

“這裏有朝鮮商船,陛下不想搶奪麽?”眾東瀛人問道。

“朝鮮商船就送給韓大將軍做個見麵禮,不與貴軍爭搶!”徐福望著水麵上遊動的韓淮楚身影,大聲呼喊。

隻聽韓淮楚在水中放出聲來:“謝陛下這份大禮!”

※※※

東瀛戰艦揚帆回航,漢軍戰艦將朝鮮商船團團包圍。那朝鮮商船豎起白旗表示投降。

漢軍將士跳上戰艦,先往船艙一看,烏壓壓就是一大群嘶鳴的戰馬,皆是樂開了花。

一番辛苦,終於換來碩果。有了這兩千匹戰馬,那漢軍的戰力又將提高一個檔次。

要將這戰馬拖回河北,還須用朝鮮人開船。於是漢軍將朝鮮人都押到韓淮楚麵前。

朝鮮人都是嚇得渾身打顫。很意外的是,這裏有一對年青男女卻一點也不慌張,手拉著手站在韓淮楚麵前十分鎮定。

那女子長相秀雅,身上服飾華貴非常。而那男子錦袍玉帶,剛武中不失俊秀,在風浪搖晃的艙麵上站得平平穩穩。韓淮楚用他那行家的眼光一看,就知道他武功根基不錯。

韓淮楚便先問那男子:“爾是何人?叫什麽名字?”

那男子竟精通漢語,不卑不亢答道:“回大將軍話,吾乃朝鮮國駙馬,名叫衛滿。這是衛某妻子秀麗公主。貴軍倚強淩弱劫奪戰馬,我朝鮮百姓無縛雞之力,也隻有任你們宰割,惟憤慨而已。”

“衛滿?這就是衛滿?”韓淮楚腦內就是一轟。

遇到一個小鬼子的祖先已經是一樁奇遇,現在又冒出一個高麗人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