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晚霞給蒼茫大地滾滾波濤披上了一層紅紗。楚漢兩軍隔江而恃,黃河兩岸舟楫密布。滎口水戰硝煙未靖,楚漢兩軍又將在此掀起另一場水戰。

漢軍營外高坡之上,主帥韓淮楚正手拿一枚望遠鏡在眺望河對岸楚軍水寨。

這望遠鏡也是他從未來帶來。為減小體積,鏡筒用高科技伸縮材料製成。平常折成手掌般厚,用時一拉開,簡簡單單就可以望到遠方。這種設計,早已在未來軍隊中廣泛運用。

隻見那鏡頭處一艘樓船檣桅高聳,二十艘艨艟戰艦一字排開,外形狹長堅固,旌旗招展。外側是一排輕捷的鬥艦,布成一圈屏障,把那大型的樓船與艨艟戰艦護在岸邊。楚軍大旗在橋樓頂上獵獵飛舞,令人望而生畏。

修武正處滎陽北麵,這滎口可是個緊要渡口。防住滎口,就將河北的漢軍南下去路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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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雙方力量對比:

主帥:一個是漢國大將軍韓淮楚,一個是西楚右將軍鍾離昧。二人皆是縱橫家弟子,彼此間套路十分熟悉,可說半斤八兩。

參謀:漢軍鬼穀道場第二大弟子蒯通,楚軍沒有。

參戰人數:漢軍有六萬四千步卒加上四千騎兵。西楚有一萬三千步卒加上騎兵二千,水軍五千。兵力對比漢軍絕對優勢。

參戰船隻:漢軍鬥艦十艘加上民間小船二百艘。西楚有樓船一艘,艨艟戰艦二十艘加上鬥艦五十艘。楚軍絕對優勢。

士氣:漢軍在河北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是士氣高昂,楚軍在潁川也是頻頻告捷士氣正旺。雙方旗鼓相當。

讀者會問,楚軍的戰船為何這般稀少?

原來黃河萬裏,那項羽要防漢軍南渡的地方不止滎口這一處。在下遊白馬津,也有左司馬周殷領同樣規模的戰船封鎖河麵。

休小瞧了這二十艘艨艟戰艦,一艘戰艦可以容納水兵二三百人,在黃河中可是巨無霸的角色。一般的鬥艦遇到這艨艟戰艦都要退避三舍,更別說那些微不足道的民間小船。就算沒有被撞到,那艨艟戰艦行駛起來的巨浪也會將那些小船掀翻。以至於那鍾離昧連征集民間小船也是不屑為之。

硬件對比如此懸殊,漢軍主帥韓淮楚又能依仗什麽渡河?難道光憑那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帶來的精神力量?

精神力量固然重要,硬件太過疲軟這仗也打不贏。一個大膽的計劃在韓淮楚腦中醞釀:奪船!

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革命先烈就是這樣一步步發展壯大,最後解放了整個神州。

在江河湖海縱橫的中原戰場,沒有戰船的漢軍就像斷了一支翅膀的飛鳥,處處吃癟。隻有重新打造一支強大的水軍,才能完成韓淮楚開創大漢江山社稷的重任。而漢國的財力打造水軍絕對隻是奢望,韓淮楚隻有把這希望寄托在楚軍這批新下水的戰船身上。

那楚軍水軍又不是吃素的,豈能讓漢軍奪取他們視為珍寶的無敵戰艦?那智勇雙全縱橫家弟子鍾離昧也不是白癡,從他手中奪取戰船豈不像虎口拔牙?韓淮楚的這個計劃是不是太過匪夷所思?

不匪夷所思,如何能讓那鍾離昧做夢也想不到?不匪夷所思,韓淮楚如何能創下一場連一場的戰爭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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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軍渡河之時,若是那楚軍的戰船隻能在原地打轉,開不起來,戰場的局麵會變得如何?

恐怕那戰船上的楚軍將士,隻能眼睜睜看著漢軍小船劃到身邊。一群群英勇無畏的漢軍駕起帶釘的跳板牢牢釘在自家戰船,從那跳板爬上自家戰船來個群起圍攻。就算那巨艦上人數再多,一艘艘孤零的得不到聲援的楚軍戰船隻能被像群狼一般撲來的漢軍攻下,據為己有。到時候唯一的出路隻有跳河而逃,生死聽天由命。

說了這麽多,關鍵的問題還是沒說。如何讓楚軍戰船隻能在原地打轉?

大海航行靠舵手,沒有舵的船隻能是死船。

以陰柔掌力預先拍擊楚軍的巨舵,震斷那木質的筋絡讓它變成一堆腐柴。船開河中,大浪一拍,那舵不斷才怪。

這陰柔掌力就是武林中所稱的綿掌。一掌拍中,當時無事,過後全身骨骼酥軟,臥床數日必死。漢軍中能發出這等玄奧的綿掌者,也隻有韓淮楚一人而已。

漢軍將士已經加足馬力趕製出二十隻巨舵,五十隻小舵,與一批桅杆風帆。隻待奪下楚軍戰船,用自家戰船牽回北岸,把舵一裝上,風帆一豎,這些戰船立馬能夠乘風破浪,載漢軍渡河。

以一艘艨艟戰艦能載兩百五十人計,二十艘戰船一次可渡過將士五千人,外加那一艘能容納五百人的樓船,那些能容納五十人的鬥艦,還有征集來的民間小船,漢軍第一波渡河的人數也達到一萬人。而楚軍通共也隻兩萬人,就算那鍾離昧想打漢軍一個“半渡而擊”也是毫不懼怕。

漢軍中能潛水遊入楚軍水寨,神不知鬼不覺給楚軍每艘戰艦做下手腳者也隻有練過胎息大法的韓淮楚,為此這關榮的任務又落到這位韓大將軍身上。

既然作戰計劃已經考慮周全,那韓淮楚還在等待什麽?還不趕緊行動,變成一條大魚潛進楚軍水寨?

原來韓淮楚在等待一個更為有利的作戰時機。

那棄成皋而逃的黥麵英布已經飛鴿傳書過來,說他在陽城山暫避楚軍鋒芒。韓淮楚傳下大將軍軍令,命他速往滎口方向趕來。到時韓淮楚從北麵渡河,英布從南麵攻打楚軍營寨,打鍾離昧一個夾心餅幹。所謂一不做二不休。那鍾離昧鎮守在滎口的兩萬軍馬,同樣列入韓淮楚捕獵的計劃之中。

英布那信上寫道,子房軍師率領漢軍堅守宛城,抵抗有西楚霸王項羽親自率領的楚軍猛烈進攻已半月有餘。

雖然知道最後的結果那宛城楚軍攻不下來伊人性命無憂,韓淮楚身在局中卻不能釋懷。心中隻想那南陽烽煙何其激烈!伊人肩頭的擔子何其沉重!站在山坡上望著那黃河南岸大好河山,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到那宛城,接過伊人的重擔,親自與那項羽在南陽絕一雌雄。

但他深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論史書上不是這般寫法:韓信與項羽決戰於宛城。從戰略角度上,也不容韓淮楚這般去想。

國與國的較量拚的是綜合實力。

那西楚國掠走鹹陽秦宮財寶無數,其財力其他諸侯各國絕對難以望其項背。隻看那巨型戰艦一艘接一艘下水就能略見一斑。而西楚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兵源雄厚,彭城大戰之後項羽在短短的半年時間就能聚起四十萬大軍來攻打漢國。這隻能說明一個現實:一場局部戰役的勝利,並不能撼動楚國的根基。

隻恨那劉邦彭城一場大敗,幾乎把老底都蝕光。好不容易韓淮楚從關中又帶出一支大軍,那劉邦手中總算有了一點像樣的籌碼,夏陽一戰雪上加霜又全部輸出。別看漢軍在河北節節勝利表麵風光,其實攻下的盡是一些兵源枯竭的焦土。韓淮楚傾盡全力,也隻拉聚起這十萬兵馬。整個大漢國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更別奢望能將強大的西楚推翻。

希望不在今天,而是在兩年之後,又一批十三四歲的孩童長大成人,能夠拿起武器走上戰場。以目前漢國地域之廣,兩年後兵源當與西楚有得一拚。希望也不是在北方西方兩處戰場,而是在東麵的齊國。隻有攻下齊國,從東西北三麵布成合圍之勢,不斷地淘空西楚的人力物力財力,讓楚軍四處奔走焦頭爛額疲於奔命,最後才能徹底擊敗那西楚霸王。

史書記載,楚漢戰爭從韓信兵出陳倉開始,一直打了五年。不知不覺間,曆程表已經過去了一大半。韓淮楚這個“小生”,也是快奔三十的而立之人了。這三年以來,韓淮楚為大漢國的存亡處處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往日那一平如展的額頭,已平添了幾絲皺紋。今日的他,又將為漢軍南渡再一次嘔心瀝血。

※※※

一陣腳步聲從他身後傳來,將韓淮楚的思緒打亂。他回過頭一看,卻是那軍侯袁千與他的媳婦殷紅。那袁千看上去身高隻到殷紅的額頭,二人卻手拉手形影不離。

“袁千,你夫妻倆出海打探得如何?”韓淮楚看著這外形如此不稱的小兩口這般恩愛,含笑問道。

原來那袁千夫妻是奉韓淮楚之命,駕了一艘小船出海查探楚軍戰馬的運輸來著。

這個時代不僅漢軍缺少戰馬,那楚軍也缺戰馬。京索一戰楚軍三萬騎兵隻剩下八千生還,可說騎兵的元氣大傷。

而西楚地處南方受地理位置限製,並不適於喂養駿馬。倒是那漢王劉邦占據的關中,是個盛產良馬的好去處。但劉邦與項羽勢不兩立,又怎會將關中產出的戰馬送到他的帳下?

這世上還有一個地方盛產良馬,而且產出的戰馬比起秦馬品次隻高不低,那就是匈奴。

於是項羽寫下一封書信向他單於哥哥冒頓求援,要求購買匈奴的戰馬若幹。

塞外苦寒,除了牛羊馬匹那匈奴什麽也沒有。那冒頓也想得到江南的大米白麵與綾羅綢緞,見兄弟相求,於是滿口答應,賣楚國一萬匹戰馬。互惠互利,也沒什麽不好商量的。

馬的來源解決了,怎麽去拖回來依然是個難題。走陸路?那北方的趙國肯定不答應。於是隻有轉道燕國,委托那燕王臧荼用海船一船船從海上拖來。

那時候燕國還是西楚的盟友,霸王有令,臧荼敢不遵從?隻可惜那臧荼也當的是個窮家,沒有什麽像樣的大船,一票貨至多隻能載四百匹戰馬,還要擔心齊國與趙國從半路上打劫。

燕國的兩艘海船將匈奴送來的戰馬從遼東拖到會稽郡,又將楚國的大米白麵綾羅綢緞從會稽郡拖回遼東,往來一趟至少要一個月。就這麽從海上往來拖運了一年,也隻拖回四千匹戰馬,隻能維持楚軍在戰場上的消耗。

平地突起風雷,那趙國被韓淮楚攻下,燕國降漢,這條海路被徹底掐斷。而楚國使者與匈奴訂下的合同中還有六千匹戰馬沒有送完。

眼看這以貨易馬的交易就要中斷,突然有人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原來是朝鮮使者。

這時的朝鮮乃是箕子王朝,是那商王後裔箕子逃到朝鮮半島創立的。這時的朝鮮王名叫箕準,以禮儀教化子民,把朝鮮治理得國泰民安。隻是經曆了八百年之久那朝鮮孤懸半島,整個文明與中原脫節,生產力還停留在殷商時代。

朝鮮使者來到楚都彭城,見到項羽,表示可以幫助楚國承運這批戰馬,條件是楚國派遣工匠去朝鮮幫助發展生產。

有這等好事,項羽大喜,當即盛禮款待朝鮮使者,與那使者簽下國書:朝鮮助西楚轉運馬匹,西楚在朝鮮推廣中原文明。

匈奴的戰馬送到朝鮮,還是要走那渤海灣與東海。結果這第一票貨剛剛啟航,就被渤海灣打漁的燕國漁民瞧見,報給官府。那燕王臧荼急忙遣快使來通知韓淮楚。韓淮楚便派出袁千夫妻化裝成漁民,駕了一艘漁船從巨鹿郡出海探查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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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大將軍,小的已打聽得清楚,楚軍的戰馬確是朝鮮人從海路運來。”這裏袁千躬身回答道。

韓淮楚精神一振,又問:“他們有多少船隻,每船可以裝多少戰馬?”

袁千答道:“朝鮮人船艙甚寬,小的在遠處觀察,每船可裝戰馬兩百匹,共有十艘這樣的大船。”

朝鮮八百年未經戰事是財大氣粗,造出的海船噸位與那燕國不可同日而語。這一次,一票貨可以拖兩千匹戰馬。六千匹戰馬,隻須三個月就能搞定。

韓淮楚再問:“可有戰艦護航?”袁千答道:“共有十艘艨艟戰艦,好像是西楚的戰船。”

韓淮楚心道是了,有這麽一大票戰馬,保不定路上的各國諸侯都會眼饞在半道上攔截。那項羽做這交易還是十分小心,派出了戰艦保護。

十艘艨艟戰艦,原本是一支強大的水軍,換了以往,韓淮楚絕不敢去動海上打劫的心思。

可是如今那鍾離昧的二十艘戰艦要算到他自家口袋,這心思就可以動上一動了。

韓淮楚喜道:“原來隻有十艘戰艦。好得很!袁千,等我大軍渡河之後,咱們奪下楚軍戰艦,就去打劫他下一票戰馬!”

那袁千原本做的就是黃河上的水盜幹的是打家劫舍的買賣,這一次要重操老本行不由雀躍欣喜,笑嘻嘻對韓淮楚道:“打劫小的們最是喜歡。這一次小的要跟著大將軍晉升為海盜了。”

那殷紅用媚眼橫了袁千一眼,又看了韓淮楚一眼,嗔道:“小的小的,當初本姑娘嫁給你是看中你一身本事指望你有點出息。什麽時候你能改個口,稱自己一聲末將?”

“這是將我的軍啊!”韓淮楚哈哈一笑,說道:“奪下了楚軍戰船,本帥就要重建水師。到時你夫君英雄正有用武之地,何愁當不了將軍?”

世上的媳婦哪個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出人頭地?那殷紅聞言笑逐顏開。

就在這個時候,那漢王劉邦派人來傳,說英布書信收到,他的人馬將在明日黃昏趕到滎口。

這就意味著韓淮楚必須在今夜動手,潛進楚軍的水寨。

欲知這一戰結果如何?請繼續追讀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