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站起。漢王劉邦又得韓淮楚七萬軍馬資助,這一次腰也直氣也壯,率領大軍離營,準備南渡黃河,與那散布在潁川的漢軍會合,繼續與西楚霸王項羽一爭天下。韓淮楚親自將劉邦送到郊外方才返回。

哪知劉邦軍馬剛剛啟程半日,韓淮楚就接到劉邦遣大胡子夏侯嬰來傳,雲西楚莒城侯右將軍鍾離昧領大軍跨江來戰,大軍受阻,請大將軍前去搞定那鍾離昧。

原來那項羽奪取成皋之後,便要繼續擴大戰果向駐守在宛城的張良軍馬開刀。鍾離昧奉命守禦滎口防韓淮楚南渡,早有斥候將修武軍營情況報告給鍾離昧。鍾離昧豈能讓劉邦這支軍馬壞了項羽平定南陽的大計,當即立斷渡過黃河,在修武南麵的山區阻住劉邦去路。

“你漢王大哥不會自己對付我鍾離師弟嗎?”蒯通在一邊嘲諷道。

夏侯嬰窘道:“那鍾離昧乃西楚智勇雙全的名將。漢王大哥雲那廝師從鬼穀詭計多端,隻有你縱橫家弟子才能對付。”

韓淮楚問那夏侯嬰:“楚軍來了多少兵馬?”夏侯嬰回答道:“漢王大哥領軍前進,隻聞四麵鼓角齊鳴,卻不見敵軍有一兵一卒。引軍複進,又聽喊聲四起,山後煙塵滾滾,繡旗飄動,疑有數萬伏兵,不敢冒然進軍,隻好就地紮下營寨等大將軍來應敵。”

韓淮楚失笑道:“鍾離師兄被讒言外遷,手上通共也隻有兩萬軍馬,倉促間哪裏能帶來恁多兵馬?此是他疑兵之計罷了,隻為阻我大軍南下。隻管前進無須遲疑。”

那夏侯嬰將信將疑,說道:“還請大將軍前去主持,以保萬一。”

韓淮楚便笑對蒯通道:“且一道去會會那鍾離師兄,不知二師兄意下如何?”

縱橫家弟子同門鬥法最是起勁,那蒯通正有此意,便欣然答允。

於是韓淮楚與蒯通跨上馬,點起一千餘騎,兩千步卒與漢營眾將,隨夏侯嬰前去劉邦營寨。

修武南麵都是山路,崎嶇難行。一直走到二更天時,看看要到劉邦下寨之處。

突聞前方喊聲大作,隻見火光衝天而起。韓淮楚心中一驚,說道:“此必是楚軍來劫我營寨,諸位速去救援!”那蒯通怒嚷一聲:“漢王治軍怎如此不慎,被鍾離昧輕易劫營得手!”

將士聞言皆是惕然,於是奮力揚鞭加速而行。

又行一裏,隻聽人喊馬嘶,正撞見一對漢軍敗來。一彪楚軍緊緊追趕,旗幟上繡著七字,正是“西楚右將軍鍾離”。

※※※

那漢軍敗者有大幾千人,卻是驚惶失措四下亂竄,如一群沒頭蒼蠅。而楚軍追殺者不過千人,卻是生猛無比,呐喊著死死咬住漢軍不放。

“這還是小生帶出的兵麽?怎換到劉邦手中,就這般不濟!”韓淮楚不由苦笑,斷然下令:“立起黃旗!盾手上前,弩手準備!”

便有旗手搖動黃旗,指引那敗兵分向兩邊。

令旗一打,立竿見影。那些敗兵原本不知往哪裏逃竄,見了自己旗號立馬向兩邊分走。留下正麵空處,隻待楚軍追來,韓淮楚便要一波利箭射殺。

漢軍一變,楚軍也變。隻聽鳴金聲起,那些楚軍未見追來,自行收兵而去。叫韓淮楚準備的箭陣落了個空。

韓淮楚歎道:“鍾離師兄帶兵果然法度嚴謹,該收兵就收兵,絕不貪功戀戰。”

於是韓淮楚挑一高處駐紮,立起韓字帥旗,著人去四下收聚敗兵,尋那漢王劉邦。

過不多久,那漢王劉邦被尋來,頭發蓬鬆胡子拉撒,連鞋襪也沒穿,就光著一雙赤腳丫子,好一副狼狽樣!

劉邦一見韓淮楚,歡天喜地道:“幸得大將軍及時趕到,不然寡人要被那鍾離昧所擒也。”

那蒯通冷冷問道:“大王有七萬精兵,如何被敵軍劫了營?”

這個尖銳的問題一問,劉邦那臉臊得通紅。他老兄羞愧難以啟齒,有小弟靳歙代他回答道:“鍾離昧在我軍紮營處預先潑灑了火油,趁我軍夜間無備暗中潛近,以火箭引燃火油。大火一起,四下裏喊聲大作,弟兄們不知所措,被敵軍趁機攻入了營寨。”

“好個鍾離昧,居然算死了我軍紮營的位置,預先下了這麽一個套給那劉邦鑽!”韓淮楚心中暗讚,也不好數落那劉邦,便嗬斥靳歙道:“汝在本帥麾下時日已久,也學過兵法,當知紮營要訣,怎如此不小心!”靳歙垂首唯唯不敢應聲。那劉邦知道韓淮楚實是罵他,那臉更是窘迫。

見弟兄們聚齊,韓淮楚清點兵馬,這一戰竟折損了兩千將士。

在這兵源奇缺的時代,兩千軍馬已不算少數。剛剛移交到劉邦手中,就死了這麽多弟兄,韓淮楚心中愈發惱怒。

眾將問道:“現下我軍失了營寨,該當如何?”韓淮楚道:“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且就地駐紮,遣探子去楚營外查看虛實,看看敵軍到底有多少兵馬再作定奪。”

於是一邊砍伐樹木重立營寨,一邊派出斥候偵察敵情。過了幾個時辰,斥候回來報道:“楚軍並不甚多隻有五千,卻把守住緊要路口立下營寨。”

五千軍馬就鬧得風聲水起,又是布疑兵又是劫營,韓淮楚不得不佩服他鍾離師兄的膽量。

這河北境內漢軍雲集,五千楚軍就像毛毛雨一樣,搞得不好不能全身而退,這支楚軍就死無葬身之地。

果然那蒯通立即說道:“此地有條小路可直通楚營後麵。若派一支奇兵繞到楚軍身後,前後夾擊,楚軍必定大敗。”韓淮楚搖頭說道:“那鍾離昧孤軍前來,豈會不防備我軍斷他後路?師兄之計恐怕難以奏效。”蒯通道:“試一試無妨。”

韓淮楚便從蒯通之計,令灌嬰引一萬軍繞道而走,插到鍾離昧身後。隻等事成灌嬰用飛鴿發來信號,就一舉攻打楚營。臨行前反複叮囑,行軍路上要萬分小心,以防中伏。

不料那灌嬰去了半日,又灰頭灰腦回來,說道:“那小路兩旁有楚軍埋下伏兵,準備將吾等一網打盡,幸而大將軍提醒,末將眼尖退兵得早,否則再難見大將軍麵也。”

蒯通聞言嚇出一身冷汗,說道:“果然被師弟說中。”

韓淮楚笑道:“本帥與鍾離師兄故交,他會耍什麽手段吾一清二楚。”

劉邦著急道:“鍾離昧居險為守,阻住我大軍去路。而子房軍師駐守宛城危在旦夕。總不成要寡人與他耗在這裏,坐視項王攻下宛城。”

韓淮楚說道:“大王無憂。為臣觀今夜北風將起。隻須在我處高坡點煙放火,濃煙飄至楚營,楚軍忍受不住,必然拔營而退。我軍趁機攻打,可獲全勝。”

原來大將軍早就胸有成竹,劉邦聞言立馬拍手叫絕,說道:“若擒得那鍾離昧,必要交寡人親手處決,方解前日營寨被劫之恨也。”

那蒯通“嗨”了一聲,笑罵道:“師弟既有如此妙策,為何不早說,差點葬送了昌文侯性命。”韓淮楚笑道:“葬送不了。大凡設伏,不可能不露出破綻。隻要昌文侯小心謹慎,定能看出蛛絲馬跡。”

蒯通瞅了韓淮楚一眼,腆著臉笑道:“韓師弟啊,何時你把你們那些審查天時的套路給師兄透露透露。”

原來這審查天時的科目鬼穀弟子中隻有學兵法者才得而傳授,那蒯通學的是詭辯之術,故而不得而知。如今到了戰場之上,未免覺得有點欠缺。

韓淮楚正色道:“師兄若想學,師弟敢不傾囊以授。”那蒯通聞言大喜,稱謝不迭。

接下來韓淮楚便令灌嬰去砍伐幹柴,往那高坡堆起。隻等夜黑風高,一把濃煙飄到楚營,熏他個不亦樂乎。

不用漢軍點煙,那鍾離昧已經拔營而退。原來漢軍動靜早被楚軍斥候窺見。斥候不明漢軍用意,卻瞞不過那也是兵法弟子的鍾離昧。他一看天象就知道今夜風向要變,韓師弟要把他變成一盤煙熏肉。

煙熏肉沒有做成,漢營眾將聞楚軍退去,都爭搶要去追殺,盡殲楚軍於黃河以北。韓淮楚勸道:“那鍾離昧最擅斷後之道,毋須追趕,以防中鍾離昧之計,隻須跟緊便是。”

於是楚軍退一程,漢軍跟一程。楚軍再退,漢軍再跟。一直跟到黃河邊上。

隻見河麵上雲幡幢幢,那楚軍新造的戰艦泊在岸邊,一艘龐大的樓船,二十艘艨艟戰艦,足以容納楚軍一次渡完。那楚軍一邊登船,一邊嚴陣以待,防漢軍攻擊。大旗之下,一將頂盔貫甲大馬長槍,凜然立在陣前,正是那西楚名將鍾離昧。

自韓淮楚背楚歸漢,已快兩年沒見到鍾離昧。而今隻見那鍾離昧戎馬風采更勝別時,想是曆經戰火錘煉的緣故。

想起昔日親如兄弟同在楚營效力,而今卻是兵戎相見要在戰場拚個你死我活,韓淮楚鼻子一酸,把馬一撥,驅馬上前。

“鍾離師兄可願上前答話?”韓淮楚高聲喚道。

這一聲喚出,引起楚陣中一陣噓聲。都知道漢軍主帥韓信有絕世武功那鍾離昧單打獨鬥根本不是對手。若棄陣而出近他身前,萬一他突然翻臉,可不給了他一個機會擒殺自方主帥。

便有楚將諫道:“韓信那廝要想使詐,將軍千萬不要與他答話。”

鍾離昧手一擺,朗笑道:“韓師弟對別人或許會使詐,對吾必不會如此,但去無妨。”也將馬一拍,馳了過來。

要說那縱橫家弟子中,與韓淮楚最親近的便是這鍾離昧。韓淮楚望著那久違的鍾離昧,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親切,情感真摯地問道:“鍾離師兄一向可好?”

韓淮楚望著鍾離昧親切,那鍾離昧何嚐不是如此。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有點羨豔地說道:“一如既往。想不到韓師弟離開我楚營,竟做出如此多的轟轟烈烈的大事,真不愧我縱橫家傑出弟子也。”

“想起昔日與師兄並肩而戰共抗暴秦,仿佛如在昨日。”韓淮楚歎道。

“昔日與師弟同在一起受益匪淺。然今日你我各為其主,如有得罪之處,還望師弟見諒。”鍾離昧抱拳道。

韓淮楚便道:“項王暴虐寡仁聽信讒言,致使師兄外遷於此。以師兄之才不在師弟之下,何不棄暗投明投到漢王麾下?若師兄肯來,漢王必以國士之禮相待,可不勝過在此委屈?”

鍾離昧哈哈一笑:“項王雖聽信讒言也隻是一時糊塗,日後必然悔悟。”

韓淮楚長歎一口氣,乃道:“師兄可知當日師傅他老人家為何要與吾同去沛縣?”

這個問題鍾離昧哪裏知道,聞言一怔,問道:“卻是為何?”

“師傅是去尋訪天子之氣也。”韓淮楚眼睛直愣愣望著鍾離昧,開始吐露真言。

鍾離昧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師傅鬼穀懸策的相術鍾離昧是絕對相信。他老人家去沛縣尋訪天子之氣,可不看出那劉邦乃是真命天子?

這麽說來項羽必敗。那他自己忠心耿耿輔佐項羽與漢軍廝殺,又能弄個什麽下場?可想而知。

也學韓師弟背楚降漢?他可是楚國的老臣,受項梁項羽叔侄兩代厚恩,實在做不出來。

不降,勢必綁在項羽這駕戰車上陪他殉葬。

鍾離昧嘴角劇烈地顫動,半晌無語。

末了長笑一聲,說道:“項王一向待吾不薄,吾縱是粉身碎骨亦難報其厚恩。師弟勸降之言,休要再提。”言罷將手一拱,轉身策馬而去。

這一句回答等於宣判了鍾離昧的死刑。韓淮楚望著鍾離昧的背影,唏噓不已。

※※※

楚軍退過黃河,又給那劉邦帶來了新的難題:如何渡河?

漢軍渡河,楚軍必會派出水軍阻渡。漢軍水師盡沒於滎口一役,而戰船的打造極費財力,已是千瘡百痍的漢國實在負擔不起再建一支強大的水師。直到如今,韓淮楚也隻造出戰艦十艘,且都是小噸位的鬥艦,一艘船至多能容納五十人。

七萬大軍要想渡河,隻有廣泛征集民間船舶。而那些小船遇到楚軍那些龐然大物,一撞就沉,壓根就不是楚軍戰艦的對手。

就算水戰能夠得勝,一場搶灘戰也在所難免。那縱橫家弟子鍾離昧絕不會再犯井陘一戰陳餘犯下的錯誤,放棄半渡而擊的絕好機會。他麾下的兩萬雄師,足以將漢軍第一批渡河者殲滅在灘頭。

有大將軍在此,這些難題那劉邦當然不會自己去解決,難題又落到韓淮楚身上。

欲知這同門鬥法結果如何,請繼續追讀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