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彪形大漢,轉動一個絞盤,將鐵閘緩緩搖起。虞子期笑道:“諸位,不好意思。要過此閘,必須答對口令。我們這裏口令日日出新,若非墨家子弟,外人是不會知道的。”

張良問道:“若我們外客想要進去,怎麽辦?”虞子期答道:“有別幫別派的人進穀,钜子會親自派弟子迎接。大家若出穀則須憑钜子印符。這印符隻能用兩次,出穀時守衛刻上記號,入穀便收回,以防流入外間。”

張良讚道:“貴會行事真夠謹慎。”

虞子期道:“沒辦法。強秦勢大,最怕秦廷派人混入山穀,我們這倚重的閘門被敵人破壞,便是我墨家的大劫。”

韓淮楚問道:“如若秦軍將山穀圍住,斷了你們口糧,你們會怎麽辦?”

虞子期笑道:“山穀中囤糧甚多,縱是困上個三年五載,我們也不懼怕。更何況我墨家弟子,戰時能打,不戰能耕,自給自足,何懼之有?”

眾人說著說著,走過閘後,山徑轉下,蜿蜒過了一箭之地,眼前豁然開朗。

隻見一個巨大的山穀,形同一口麵盆,自然坐落此間。穀中溪流湍急,野兔羚羊,悠遊其間。一泓清潭,浮光躍金。

穀中依山建有許多草棚,另挖有許多窈穴。正中搭了幾排大棚,豎起五座倉廒。倉廒分別裝有草料、糧食、兵器、火藥,尤其堆糧草的倉廒已蓄穀如山也似。

張良讚道:“你們墨家,真是準備精心。”

虞子期得意道:“此山穀可藏十萬甲兵。钜子為防強秦,未雨綢繆,備下了大量戰時所需。而且最奇的是,這裏洞洞相連,貫成一片洞網,縱敵軍攻進來,我們往洞中一躲,他們也無從搜起。”

韓淮楚心中,忽興起當年八路軍抗日時用的地道戰的感覺。

虞子期又道:“钜子為迎接天下英雄,特在穀中臨時搭建了幾排大棚。有願入穀來往的朋友們,便可在此歇腳。我墨家崇尚節用,有想吃肉的朋友請自帶,想喝酒的這裏也隻有水酒。”

鍾離昧問道:“不知哪些英雄,已到了此間?”

虞子期答道:“山東巨野的鯊魚幫幫主彭越,浙東會稽縣的龍翔閣門主龍在吼父子,還有遼東飛燕門項梁項掌門,五虎斷門槍的金玄通金掌門,祁連十二連環塢的韓廣韓寨主,丐幫幫主呂臣均已到了此間。”

正說話間,忽有一行人迎了上來,領頭的便是飛燕門的項梁。

※※※

張良喜道:“原來項掌門先到了。項掌門精通陣法,正可為吾輩排兵布陣,狙擊東巡的秦軍。”

項梁謙道:“談到用兵打仗,天下英雄,何人敢出縱橫家高弟之右。縱橫家恁多英雄在此,項某怎敢班門弄斧。對了,你們師兄李左車來了嗎?”

鍾離昧道:“三師兄和我們離了鬼穀,就加盟三晉盟去了。子房先生,你可知我們師兄何在?”張良道:“他跟隨趙公子歇,籌劃迎匈奴大軍入關之事,未來此間。”

項梁列中一人忽道:“聽說最近關外草原出了一件大事。匈奴的冒頓單於,千裏突襲,把那東胡國給滅了。可有此事?”說話之人,是一濃眉大眼的中年漢子。胡須茂密如同亂禾,一身皮膚被太陽曬得如古銅一般。身軀長大,聲如洪鍾般響亮。

項梁一指張良,說道:“彭老大,你不知道,助冒頓滅了東胡的軍師,便是我們這位三晉盟的副盟主,張良張子房先生。”

原來先頭說話之人,是那名囂一時的鯊魚幫幫主彭越。

那彭越乃山東昌邑人。少時在巨野澤捕魚為生,因武功高強,行俠仗義,在當地很有號召力。他便成立了鯊魚幫,幫中以漁民為多。

一行人聽了項梁介紹張良滅東胡事跡,均是吃驚。看不出張良一介瘦弱的書生,竟能做出這等驚天動地的大事。

至此,張良之名在天下英雄間傳揚開來,無人不知這個運籌帷幄的子房先生。

而眾人之中最吃驚的還數韓淮楚。他委實沒有料到,與自己有一夜纏綿的纖纖弱女張良,忽然變作了一個如三國時武侯諸葛亮似的人物。這變化之大,直叫他不得不對這位老情人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項梁就對眾人道:“諸位,助冒頓單於滅東胡還有一員猛將,他便是傳說中的高人倉海君的徒弟。”

眾人對倉海君隻有聽聞,誰也未見過,想不到這般高山仰止的人物,有徒弟出山滅了東胡。均問:“是哪位英雄?”

項梁指向荊力:“便是這位壯士荊力。”

項梁列中一人“哼”了一聲,倨傲道:“倉海君遠在大漠,也不知是否徒有虛名。他的徒兒也不知有無真材實料。”說話之人,一身玄袍,身材修長如鶴立一般,鼻梁高聳,唇如敷漆,看上去似隻有三旬開外。

此人便是會稽郡武林世家龍翔閣閣主龍在吼。

而在他一旁的一位年輕人,似乎與他同一個模子裏鑄出來一般,也是那麽英俊。隻不過年齡小點,隻二十來歲。他便是龍在吼的兒子,少閣主龍且。龍在吼一身“哼哈二炁”已練至化境,雖年近五旬,相貌卻隻似三十出頭。大家看著他倆怎麽瞧也不似一對父子,而是一對兄弟。

張良代荊力謙虛道:“我這義弟,隻是力氣大些,也沒什麽本事。”

那龍在吼陰陽怪氣道:“不知倉海君的弟子,與龍某的犬子,哪個更厲害一點?且兒,你去向荊壯士請教一下。”

龍且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手中握了一把長槍。這槍通體為紅色,槍端雕勾火龍的頭,槍頭為龍舌,形如火焰。這便是龍家祖傳寶槍——火龍槍。

槍炫,人酷。人槍相互輝映,龍且風彩照人。年紀輕輕的龍且,就靠著這柄火龍槍,已打遍江浙一地無數英雄。

荊力正為張良頻頻向韓淮楚投以秋波,柔情似水的樣子窩了一肚子火,見龍且上來搦戰,正想把這一肚子火發泄在他身上。也不顧張良的勸阻,挺身上前,亮出兩柄大鐵錘。

眾人見了這一對重逾百斤的鐵錘,心生寒凜。看那荊力提著這對鐵錘舉重若輕的模樣,暗自震驚他的神力。

那龍且是說打就打,道一聲:“請!”一抬頭,火龍槍出手,一蓬紅焰挑出,燦如海裳綻放,直取荊力麵門。

“璫”的一聲,荊力雙錘向上一舉向內一合,施了一招“閉門栓”,竟將龍且的火龍槍夾住!龍且一招未曾使老,便被荊力鎖住了兵器!

龍且還想將火龍槍抽回來,卻哪裏能動分毫?

隻聽荊力長笑一聲,雙錘一搖,一個猛撼。

龍且本也力大,此時被荊力拔山般的神力製住,竟不由自主,跟著那槍一起被荊力撼動。

荊力將身側起,轉了半個身位。他隻側了個身,龍且卻走了數步。龍且臉逼脹得通紅,臂上青筋爆出,看來是卯足了勁。

荊力突然雙錘向下一按,龍且竟被拖倒,雙膝搶地,跪了下去。

眾人大震。龍且乃江浙一地成名的英雄,在荊力麵前,卻這般不經打!

龍在吼看著兒子出醜,惱羞成怒。搶身而出,到了荊力麵前。左掌逆時針劃了一個圓,右掌順時針劃了一個圈,兩股迥異的力道,合而為一,風詭雲譎地向荊力襲去。

荊力本有蓋世神力,可龍在吼那力道卻透著股邪勁,似有四兩撥千金之效,擊在荊力握鐵錘錘把的手腕根部。荊力一時把持不住,雙錘脫手而出。

龍在吼一招得手,化掌為刀,淩厲的刀鋒切向荊力。無邊的殺機,盡融入這一刀之中!

※※※

場中飄身閃進一人,蓑衣麻鞋,年約六旬,披散著頭發,佝僂著腰,看去一點也不起眼。正是這不起眼的老者,右手劃了個弧,輕輕推出,“啵”的一聲,龍在吼化掌為刀的勁道,竟突然拐彎,直轉向地麵,將地上切出一道豁口。

老者此時,方顯出與眾不同之處。一雙眼睛湛然,神態變得威風凜凜,有睥睨群雄之氣。

龍在吼見一招不能奏效,收掌退了下去。陰陽怪氣道:“钜子,何時你也喜歡湊這份熱鬧。”

來人正是墨家钜子莫莊。

莫莊收了掌,淡淡道:“龍閣主用‘哼哈二炁’來對付一位小輩,是否有失身份?”龍在吼仰天打了個哈哈:“钜子這手‘咫尺天涯’,是越練越精純了。”

張良上前施禮,說道:“多謝钜子出手,救我義弟荊力性命。”莫莊讚歎道:“這位荊壯士,真是神力蓋世也!”張良道:“我這義弟,一身神力是天生的。”

莫莊問道:“荊壯士的師傅倉海君可曾傳過荊壯士內功?”

荊力答道:“家師略微傳授過一點。”

莫莊搖頭道:“奇怪。看來倉海君未曾將最高深的內功授你。如若不然,你怎會一招便被龍閣主奪下了兵器?這借力打力的內功竅門,你並沒有掌握。”

荊力一時黯然無語。

原來劍神蓋聶唯恐荊力為父報仇,並未教他多少內功。隻依他天生的神力,設計了幾招錘法授他。荊力就仗著這幾招錘法,便能縱橫疆場,為冒頓單於擊敗東胡建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