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郭琴矮小的身軀還不及荊力一半。他卻倔傲道:“小子,你乃何人?敢阻我兄弟出手!”

荊力麵無表情,說道:“劍神蓋聶的親傳弟子,可否阻爾等出手?”

索魄四使聞言陡然一驚。劍神蓋聶是與他們主人逆乾坤齊名的人物。劍神和劍魔齊名,想來武功當在伯仲之間。自己兄弟四人,不過仗著偷了一本逆乾坤的魔功秘笈,練了幾手魔功而橫行江湖。而這小子自稱是蓋聶的親傳弟子,哪是自己兄弟所能抵敵的?

一位張府家丁,突然偷偷向陽武縣尉屈突耳語幾句。屈突銳利的鷹眼,投向先前和荊力在一起,掩在人群中的張良。

他忽然身形一晃,欺到張良身前,一伸手便將煢弱的張良擒住。怪笑一聲:“好極!原來三晉盟的一位副盟主也在此間,今日真是撞到大運了。”

那三晉盟總盟主乃是張耳,在下分韓盟,趙盟,魏盟三個勢力集團,分別是韓趙魏三國亡國君臣。有三個副盟主,分別負責一方勢力。張良父親張平是韓相,故而張良做了韓盟的副盟主,而負責魏盟勢力的副盟主是魏公子咎,負責趙盟勢力的副盟主是趙公子歇。三股勢力,宗旨一樣,均是反秦複國,因而能相互支援,行動一致。

而張負府中一位家丁,昔日為三晉盟韓國的人。便是他將張耳告發。此刻又認出了張良,立即向屈突告密。

那屈突心中不由大喜,“今日真是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不僅能圍捕三晉盟總盟主張耳,還能抓住副盟主張良。”

他正自得意,一前一後兩般兵器同時逼將過來。前麵的是那荊力手中兩柄大鐵錘,後麵的乃是韓淮楚的一柄長劍。

※※※

韓淮楚這當口終於認出張良,卻見張良被製,心中是又喜又驚。毫不猶豫,拔出劍便刺向屈突。

而見到夢裏縈回的愛郎為自己出手,張良俏眼中也是淚花閃爍。

眼看那屈突被荊力韓淮楚前後夾攻,那情景是避無可避。哪知他獰笑一聲,竟用右手將張良身軀往前一推,迎向荊力的大鐵錘。同時反手一盾,架住韓淮楚的長劍。

荊力鐵錘呼地砸出,原想將那屈突砸成一堆肉餅,卻見張良在前,急忙收回,暴喝一聲:“快放下子房先生!”說話間焦憤溢於臉上。

屈突嘿嘿一笑:“三晉盟的副盟主,朝廷通緝的要犯,我屈突還要指靠他升官發財,豈能放走?”

“副盟主?”聽著那屈突這麽稱呼自己的老情人,韓淮楚是一頭霧水。不知一年不見,這般年輕的良妹何以做上了三晉盟的副盟主?

那張耳“哦”了一聲:“子房,你也來了。怎可為了老夫,連累你也受擒。”

張良朗聲道:“盟主有難,屬下豈能坐視不管。”

隻聽韓淮楚沉聲道:“屈突,快快放下子房先生,如若不然——”

屈突狂傲道:“不放又怎地?”

韓淮楚叫一聲“看劍!”舞動劍向屈突上盤攻來。屈突還是如法炮製,揮盾來迎。不料韓淮楚這一招是虛,冷不丁一腿掃出,“喀嚓”一聲,踢中屈突膝蓋。

就見那屈突腳下一軟,人已栽了下去,那姿勢如同向韓淮楚下跪求饒。原來膝蓋骨已被韓淮楚一腿踢碎。

荊力哪肯放過這機會,毫不遲疑一錘砸下。就見血漿迸出,屈突那腦袋變作了一癱爛肉。那份狠勁,叫看者無不心驚肉跳。

凶神惡煞般的荊力,一出手總能製造出強烈的震懾效果。

韓淮楚一拉張良,張良嬌軀投入他懷中,叫一聲:“韓信!”二人都是熱淚盈眶,緊緊擁抱。

荊力看著韓淮楚與張良擁抱,眼中直欲噴出火來。

別人不知張良乃是女嘀,隻以為他倆是久別重逢,虎口脫險的一對好友。荊力如何不知?

張良就是荊力日夜仰慕的姐姐,心目中的美神。隻待行刺秦帝報了殺父之仇,癡心的荊力就要娶美神姐姐為妻。望見美神姐姐倒在別人的懷抱,抱著美神姐姐的男子是如此的俊逸不群,荊力心中絕不是個滋味。

※※※

長官被殺,秦軍一陣大嘩。

索魄四使見場中陡來強手,眼見今日之事不能善罷,手一揮,大秦軍士蜂擁而上,向荊力、韓淮楚圍攏過來。各般兵刃,直朝二人身上招呼。

荊力公然不懼,星目豹睜,舞開一雙大鐵錘,劃出兩道圓圈,如兩道電弧,激蕩開來。大錘一揮,就是人仰馬翻。隻見近到他身前的秦兵,頓時仆倒一排。

東郭琴一聲怪叫,狼牙棒揮起砸向荊力。西門棋、南宮書、北宇畫跟在他身後,如影隨形一湧而上。

好個荊力,在索魄四使合攻之下,以一敵四,居然絲毫不落下風。

這一廂縱橫家一幹弟子,見韓淮楚被圍攻,豈能袖手旁觀。就有鍾離昧、陳餘、周叔出場與那秦軍相鬥。就見那張府的後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已是殺成一片,亂成一團。

縱橫家師兄弟均是一身本事,撂倒那些尋常的秦軍士卒自然不在話下。但秦軍人多勢眾,倒下一個又來一個,隻想仗著人多將這幾位反賊擒殺。而守前門的秦軍,聞到後門有異,也擁了過來。密密匝匝,人數加在一起,竟有千餘人之眾。看來屈突為防張負的三百家兵,做了精心的準備,在人數上是占了絕對的上風。

張負眼見私藏三晉盟盟主一事敗露,料官府必會拿問,不能善了。索性將心一橫,令三百家兵,也加入戰團。這一下場中形勢更是亂上加亂。

亂鬥之下,酒席上坐著的賓客,哪裏還坐得住?也不告辭,紛紛奪路而逃。而門前攔阻的秦兵,大半已抽到後門廝殺,力量單薄,擋不住逃走的人群,轉瞬陣式便被衝了個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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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時,遠方樹林,忽吹響了一陣哨聲。

一大群蒙麵人,身著褐衣,足踏麻鞋,從樹林現身出來,人數有百來之眾。這群人領頭的乃是一壯碩的年輕人,手舞兩隻短戈,英傲非凡。

鍾離昧一見大喜,說道:“是虞子期,墨家子弟援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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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初期,墨家勢力巨大。人數傳播之廣,和儒門並駕齊驅。以至於當時有“不入於儒,即入於墨”之說。

墨者中從事詰辯者,稱“墨辯”,從事武俠者,稱“墨俠”。若將全國“墨俠”者集中起來,其人數可以建一支小型軍隊。又因墨家子弟武功高強,縱是一般的諸侯國的軍隊,真打起來恐怕也不是其對手。

昔日墨家祖師爺墨翟勸阻楚國攻宋,楚王一方麵懾於墨子造械神技,二來也是忌憚墨家俠墨者之勢力,遂罷了攻宋之舉。

戰國末年,墨家一分為三,勢力漸衰。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秦滅六國後,莫莊一統墨家三個行會,其力量又大有恢複。

墨俠的加入,頓使場上形勢發生突變。墨俠者無不以一當十,砍殺秦軍如同草芥。虞子期是钜子親傳弟子,兩隻短戈上下翻飛所當披靡,很快被他殺出一條血路,衝到張耳近前。

虞子期高聲叫道:“張盟主勿慌,我奉钜子之命,特來助你。”張耳點頭道:“虞少俠來得正是時候,代我向钜子問好。”虞子期道:“張盟主且隨我去萬載穀。钜子師傅在穀中迎候天下英雄。”張耳道聲:“好,我們就去萬載穀!子房,你們趕緊脫身,跟我去萬載穀。”

張良說聲“好”,高聲叫道:“張老爺子,縱橫家的英雄,咱們速速撤退!”

張負本是當地大豪,身家頗厚。但事已至此,隻有橫下一條心,帶了一家老小和三百家兵,隨俠墨俠者一起,殺了出去。

虞子期在前開路,韓淮楚一幹師兄弟與荊力斷後,於亂軍中劈開一條道路,且戰且走,隻向遠方邙山退去。

索魄四使見敵方強手如雲,也不敢過於逼迫,隻追殺一陣,任眾人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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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逃到一處,秦軍已不再追來。清點人數,眾人俱在,獨少了兩個人,一個是三晉盟盟主張耳,一個是縱橫門弟子陳餘。

張良急道:“盟主哪裏去了?可是被抓?”卻無人應聲。

縱橫家弟子也甚為憂慮,隻為陳餘擔心。

想是二人在亂軍中廝殺,和大隊走散。眾人無奈,隻有隨虞子期,向岩林深處邙山高處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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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羊腸一線的山路上,布滿了荒草枯葉。地上的獸屍,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惡臭。空中盤旋的凶禽,從眾人頭頂飛來逸去,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梟叫。

一根合抱粗的荒木,橫生於地,擋住眾人去路。樹後是兩個緊帖著的巨大岩石,高聳如劍。岩石中僅留有一小徑,恰容一人通過。其險惡地勢,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而在這兩個岩石間,不知何時,安上了一個鐵閘。閘身厚重,望去恐有千斤。

本是險地,再加上一個千斤鐵閘,縱來犯之人有通玄的武功,千軍萬馬攜來,恐也難破此關隘。

虞子期駐足道:“我們墨家總壇,萬載穀到了。”

閘後探出一頭,一人喝道:“有能則舉之。”

眾人為其莫名其妙的這一喝弄得不知所以。

虞子期卻恭恭敬敬地對上一句:“無能則下之。”

(以上兩句係墨子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