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天教主冷笑道:“回到你七寶林,便是你的地頭。你們西方眾仙人多勢眾,哪有公平可言?要戰就在今日,若能勝得吾徒兒,首仙便任你驅馳。若敗,本尊則要帶吾徒兒回金鼇島去了。”

這一戰能打麽?

文殊急道:“若借不來天河之水,魔帝即將脫困而出荼毒眾生。老師今日到此,莫非是想暗助那魔帝與我仙界為敵?”

與仙界公然為敵的罪名通天教主還不敢領。他被文殊用話將住,便喝道:“說什麽胡話!本尊乃一教之主仙界一員,怎會暗助那魔帝?留下首仙,要借天池之水,你不會自個駕雲去麽?”

看來今日不留下這坐騎是去不得南天門。文殊惟恐耽誤借水大事,隻好說道:“這孽畜老師帶走便是,弟子去也。”遂跳下青獅,駕起祥雲,直望東尋南天門而去。

通天教主望著那文殊,嘿嘿冷笑一聲,暗中將手向雲端一指。

隻見那雲中景象忽地一變,大得見不到邊。如有千嵐疊嶂,萬壑重山,聳立在文殊前方。

那文殊廣法天尊還未察覺,一味向前趕路。駕著雲顛來顛去,卻始終走不了多遠。就像那孫猴子在如來佛的手心翻筋鬥,翻來翻去,還是翻不出手心。

這便是通天教主用擴地法迷惑那文殊。

仙魔兩界學成九轉玄功七十二變的不乏其人,那七十二變中有一般變化名為縮地法,移山縮地,可讓凡夫俗胎朝發昆侖暮至蓬萊。那縮地法孫猴子就會使。

乍一聽去,縮地法與擴地法有點類似。若以為這兩種法術在一個層次,那就大錯特錯。

這擴地法隻有如通天,如來這等聖人級數的天尊才使得出來。殊不見那會使縮地法的孫猴子也識不出如來的手段?正所謂一字之差,高下之判,判若雲泥。

那通天教主正在得意,忽聽身後一聲道:“師尊,你這是作甚麽?”通天教主回過頭來,卻見是那青獅在說話。

通天教主還當那青獅是自家徒兒,得意洋洋道:“為師用那擴地之法,叫文殊那廝去不得南天門。首仙啊,你被那文殊變成這般模樣,這八百年來供他驅策,吃了不少苦頭。為師這便替你變回人形,隨為師回金鼇島去吧。”

自從那叛徒武當聖母設計害死雲霄仙子,通天教主身邊連一個弟子都沒有。偌大一個碧遊宮,除了一位看門童子,就隻他一個孤家寡人,著實冷清。那通天教主便想帶首仙回去,身邊也有個弟子服侍。

哪裏知道那首仙將獅子頭一個勁猛搖:“弟子不願變回人形,不願回金鼇島。”

這首仙吃錯藥了,人不做要做畜生?通天教主詫異道:“可是文殊那廝在你身上做了手腳,叫你不敢離開他?”

首仙答出的話隻叫通天教主大為氣結:“弟子被廣法天尊收為坐騎,聆聽西方教主宣講三乘妙典,日後終得正果。回碧遊宮隻會誤了弟子性命。請恕弟子不能追隨師尊了。”

通天教主氣得頭發倒豎。自己好心好意要救這首仙脫離苦海,哪裏知道在首仙眼裏,作人家坐騎並不是苦海,自己那碧遊宮反倒成了苦海。

通天教主雙目圓睜,叱道:“胡說什麽!回碧遊宮怎會誤了你性命?”

首仙將獅子頭垂下,說道:“師尊息怒,請聽弟子一言。昔日三教僉押封神榜,興周滅商本是天數,師尊你卻不識進退,定要領眾位同門擺下萬仙陣,與闡教人教決一雌雄。害得眾位兄弟姐妹死傷殆盡,我截教從此凋零。弟子有幸不死,轉投西方教主門下。聞日後沙門將大興,弟子隻要追隨廣法天尊,哪怕是作個坐騎,日後也有人間香火可享。而師尊你明知魔帝將出荼毒眾生,卻偏要暗中相助。今日弟子若隨師尊回金鼇島,這八百年的修行便是白費,殺身之禍亦不遠矣。請師尊體諒弟子苦衷,任弟子去吧。”

“不識好歹的東西,吃我一劍!”通天教主暴喝一聲,倒轉青萍劍,用劍柄在青獅的前蹄上重重一敲。

也是通天教主念著師徒情份,狠不下心痛下殺手。

青獅哪裏受得起通天教主這一敲,頓時慘嚎一聲,跌下雲頭。

※※※

且說時光匆匆,那七寶林中,現在已過了大半個日子。

八德池中的水不停地蒸幹,而慈航道人清淨琉璃瓶中的甘露水並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陣子也快要見底了。眾仙皆在焦急等待文殊廣法天尊借來天河之水,以解燃眉之急。

忽見那青毛獅子一瘸一拐駕雲回來,身上卻並未坐著文殊。眾仙急忙圍了上去,問道:“你家主人哪裏去了?可借來天河之水?”

那青毛獅子還未回答,準提已經了然。高宣一聲佛號:“善哉!這中間是是非非諸位弟子毋須多問。魔帝脫困在即,必將鬧得天翻地覆。諸位還是小心應付,千萬不要被魔帝傷著。”

眾仙心中狐疑,也不知師尊為何不問個明白。聽準提說得嚴肅,各拿住看家法寶臨陣以待,隻等八德池水幹池枯,魔帝破鏡而出。

也隻過了半個時辰,眼見那八德池池水盡數煮幹,燒得如赤炭一般的須彌幻鏡露將出來。

便聽“嗡”的一聲脆響,須彌幻鏡鏡麵裂開一道狹縫,一縷黑煙從縫中飄了出來。

那黑煙見風即漲,猝然變大,越變越大,轉瞬便大過十丈。濃煙滾滾中,一個有淩天氣焰的魔君現出身形。

隻見那魔君生得虯目金睛,臉如藍靛。一頭亂發,根根倒豎。周身上下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青芒,而身軀上竟結了一層厚厚的鎧甲。仿佛一尊君臨大地的青甲魔尊,一股令人震撼無邊的氣勢狂湧而現。

這可不是那凡夫俗胎在戰場上遮刀擋箭所穿的鎧甲,而是那魔君自個肉身上長出來的。

結出魔鎧,在仙魔兩界中也隻是傳說中聽聞。而今日親見這魔帝姬風結成了這駭人聽聞的魔鎧,這當是如何級數的修為?

筆者在這裏解釋一下,魔鎧本身不是法寶,卻有那三界林林總總紛紛異異的諸多法寶難以企及的抗擊打能力,也就是說隻要披有魔鎧,便擁有了一件霸道至極的護身法寶。好不好使,要看那主人法力的強橫程度。

休想萌生貪念將這魔鎧搶奪過來據為己有。這東東是從身體上長出來的,與主人元神相通。隻要主人一息尚存,魔鎧就不滅。隻有那主人法力盡喪元神盡滅,這魔鎧才會消失。換句話說,就是形神俱滅。

那魔鎧也有層次之分。最霸道的魔鎧,一身金色,厚可有三尺,就算是鴻鈞老祖親來,那魔鎧也挨得幾拳。次量級的魔鎧,一身玄色,厚可達兩尺。抵禦東西方六大教主的攻擊不在話下。

為何說六大教主?除了西方接引準提,東土太上原始通天,還有哪位?原來那尊者為人低調,隻肯呆在地底,便是發過“地獄未空,誓不見天,眾生盡度,方證菩提”宏願的幽冥教主地藏尊者是也。

那最低級的魔鎧便像姬風結出的這般,全身青色,厚達一尺。但就是這般最低層次的魔鎧,在西方眾仙眼裏看來,仍是膽戰心驚。

書歸正傳,卻說準提道人見魔帝姬風破鏡而出,九品蓮台移駕向前,雙手合什,朗聲說道:“恭喜道友,曆經磨難今日終於重見天日。不知須彌山梵音經誦,可能洗滌道友心中怨懟?是惡是善,當在道友一念之間。”

“咄!”姬風金睛怒睜,高聲嗬斥:“準提老兒,你當朕還是三歲孩童這般好哄麽?朕被你用須彌幻鏡關了三年,此番脫困,定要你東西仙界屍橫遍野,不如此無以泄朕心中之恨!”

這聲音好生霸道,如黃鍾敲響,震得眾仙兩耳“嗡嗡嗡”縈繞不絕。漫天落葉,從七寶林中枝頭簌簌落下。

看來姬風這麽一關,連西方仙界也恨上了,要殺得西方眾仙屍骨縱橫。準提門下,聞言個個心驚肉跳,惟恐被這魔帝對上眼,轟殺個灰飛煙滅。

“好大的口氣!”準提一語譏刺,亦是字字大呂奏響,如天外倫音,瞬時眾弟子兩耳引起的不適一掃而空。

就這麽不經意間,準提已同姬風較量了一手。那姬風心中並不糊塗,“原來自己的道行還是比不上這些聖人級別的教主。”

他這一出困,不與仙界鬥個你死我活絕不罷休。但連一個準提都收拾不了,他拿什麽與整個東西仙界叫板?

姬風心中,此刻一點氣餒都沒有。隻因他手中還有可任他縱橫三界的至高法寶——火魂幡。

在須彌幻鏡中,姬風這三年將那焚天大陣煉得小有氣候。雖說缺少八字純火之人的生魂作為布陣的靈媒,但就是這般,已能將八德池一池天水煮幹,把那準提老兒羈困了他三年的須彌幻鏡燒成一堆爛渣。

那姬風高吼一聲:“口氣大不大,手底下見個真章。要打就打,準提老兒說什麽廢話!”

廢話準提還是要說。隻見那準提神色不見任何表情,依舊雙手合什,慢條細理道:“道友可願就此一戰與貧道賭上一場?”

“賭個什麽?朕無不奉陪!”姬風十分爽快地問道。

“若道友勝得貧道,這七寶林就歸道友所有,貧道率座下弟子盡數拜道友為師,入你門下。若貧道僥幸勝得一招二式,請道友歸隱山林,從此不得與我仙界為敵。”

姬風在心裏嘀咕,“看這老兒道貌岸然,卻比誰都狡猾。自勝了不用說,輸了把旗號一改,轉投我魔界照樣逍遙自在。這一戰無論是輸是贏,他西方仙界都不會有半點吃虧。這老兒倒有自知之明,不敢說勝了要朕自裁之類的狠話。”

有火魂幡在手,就連鴻鈞老祖也奈何混沌天魔不得。那準提要是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真是枉作一教之主活了千紀萬劫。

那姬風把頭直搖:“你這老兒劃出的道,好沒道理。你身在西方,管東土仙界閑事作甚?朕隻答允你若敗,就留下你西方眾仙在此逍遙,可不願搭上東方。”

正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那準提聞言一喜,說道:“既這般,請道友把那焚天大陣施將出來,看貧道接不接得起。”

“這老兒倒也直截了當,知道朕之出手,隻有用焚天大陣來對付他。”姬風道聲:“接好了!”手掌一翻,一麵紅色三角小幡已在他手。

那姬風此刻身軀超過十丈,火魂幡在他車蓋般的大手中隻不過丁點大小。隻見他手腕一抖,那幡就大了幾倍;再一抖,那幡又大了幾倍。抖得十幾下,那火魂幡已變成一麵赤色大旗,大小與姬風身軀相襯,在他手中獵獵飛舞。

猝見四下裏陰風颯颯,愁雲慘慘。伴隨著雷鳴之聲,一波如大河入海般的碧油油陰火魔焰,直向準提那九品蓮台卷來,森森殺氣,劈頸而至!

那七寶林中劈啪直響,卻是每株寶樹皆被魔焰引燃。眼看這西方聖地將要付之一燭!

話要說回來,以準提的無邊大法,恢複七寶林之舊貌一點不難,要不然日後哪來的佛教大興。就是那慈航道人手中的清淨琉璃瓶,也可叫枯樹發芽起死回生。

準提神色凜然,高喊一聲:“諸徒速退!”即刻現出法相。

這一邊西方眾仙惟恐被魔焰燒身,忙不迭撤出七寶林。那一邊準提的身軀也一陣暴漲,長過十丈,現出二十四顆頭,十八隻手。每隻手中都拿了一件法寶,什麽什麽瓔珞傘蓋,花貫魚腸,金弓銀戟,架持神杵,寶銼金瓶,看得人眼花繚亂。

最中間的那隻手還是執著他看家法寶——七寶妙樹。

如紫電飛空,寒冰出穀,各般法寶迸出萬束毫光,頂上金蓮放出千重光明,匯成一圈柱狀光華,將準提護在其中。正是彩霞籠五色金光,瑞雲起千叢豔色。那陰火魔焰到了光華之外,再攻不進半寸,反而有退縮之勢。

正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股清雅的香風飄來直傳姬風鼻翼。那姬風為之一愣,“在這洶湧魔焰席卷之下,就是片瓦也不會留下,哪裏來的花香?”

隻聽那準提微微頷首笑道:“道友,你可聞到波羅花香?”

這花香當然不是真的花香,而是準提用大玄通變幻出來。

能變幻出波羅花香,這焚天大陣怎奈何得了準提?這等巔峰級別的對決,也不用你死我活方能分出勝負。那姬風哈哈一笑:“準提老兒,你今日技高一籌,朕認賭服輸。”話一說完,將那大旗一收,旋即變為一麵三角小幡,隱於掌心不見。

“善哉善哉!道友既然服輸,我西方眾仙便可太平無事也。道友去吧。”準提也收了法相,現出大慈大悲之相,笑容可掬說道。

“朕此去還少一座駕,欲向你西方借兩條天龍策吾戰車。準提老兒,可賣得這個人情?”

這當口準提恨不得這煞星立馬就走,怎會吝嗇兩條天龍。

他即招喚一聲:“天龍何在?”便有一群天龍應聲遊至,在空中蜿蜒盤旋向準提頓首。

準提隨手挑擇了兩條天龍,說道:“從今日起你們就不再是貧道弟子,為這道友驅策戰車去吧。”

那兩條天龍日日聆聽佛法指望能修成正果,今日被準提一句話就要墜入魔界,哪是心中所願?一個勁地頓首哀求。

便聽姬風一陣桀桀怪笑,伸手一抓,“天魔抓”施出,揪起兩條天龍放入大袖之中,向準提拱一拱手,道聲:“多謝。”旋即望空而去。

欲知魔帝姬風這一出七寶林後事如何,請繼續追讀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