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珍珠及眾美眉被駱甲來回扶風時,與她的蠻子軍暫時在大營東南角一座村落宿營。

駱甲將葛賽飛帶回時,今日升帳已畢,眾將已經散去。

韓淮楚望著那葛塞飛走進中軍大帳,隻見她因長年在水中打滾,練得一身流線型的身材。又身段頎長容顏嬌豔,端的是個黑裏俏的美人。貌似聽說大將軍答允為她主婚,漢王親自證婚,俏眼中滿含喜色。

隻是此時並無仗打,她並未披掛上那件神秘的藤甲。倒是聽駱甲說大將軍要見識一下,專門用木盒帶了一套來。

葛賽飛乃一方部落首領。在秦朝時曆代秦王見了西戎首領也都客客氣氣,惟恐後花園生亂。葛賽飛見了韓淮楚也隻略微參拜一下。韓淮楚稱頌她一番渭水破敵之功,雲道將在除夕之夜親自為她與駱甲舉辦婚禮,漢王及臨武侯昭平侯證婚。葛賽飛咯咯笑道:“妾身本是漢軍俘虜,何事如此隆重。”

駱甲呈上那木盒,韓淮楚打開一看,隻見那藤甲所用老藤極韌,試著用匕首去刺,隻是劃出幾道印痕,卻並不能刺穿。

韓淮楚嘖嘖稱奇,心想這《三國演義》中諸葛亮遇到的藤甲兵果然不是吹的。便轉入正題,說今後將與她打造一支水師勁旅,班底便是她那五十女兵與黃河幫的幫眾。欲將這藤甲廣為推廣,配備給每個水軍。

葛賽飛聽了韓淮楚這構想,猶豫一下道:“大將軍宗旨雖好,可這藤甲造來十分不易。要想造出,沒有幾年恐怕不成。”

韓淮楚“哦”了一聲,驚訝道:“這藤甲造來便這般長久麽?”

葛賽飛道:“這藤甲製造的方法是我部族世代相傳,要采深山幽澗中盤在水底岩石上經年不爛的老藤,浸泡在油中,半年後在烈日下暴曬,油幹後再浸,浸後再曬,九浸九曬,方能編成鎧甲。穿在身上,渡水不沉,經水不濕,刀箭皆不能入。且那老藤數量稀少,采來造出幾百副尚可,要是配備給大軍征戰卻是不能。”

原來這藤甲製造如此艱難,造一副鎧甲竟要四五年。等這東東造出來,楚漢戰爭恐怕到了尾聲,就沒有用武之地了。韓淮楚聞言大失所望。

葛賽飛見韓淮楚失望的樣子,笑道:“大將軍要是配給數千水軍,妾身無法辦到。要是隻配給兩百來人,我族中還有庫存,倒是不難。有兩百能征慣戰的將卒戰於水麵,刀箭不能傷;黃河幫的英雄潛在水底,專事錐沉敵軍戰船。大將軍試想一下,當今有哪路諸侯的水軍能夠匹敵?”

韓淮楚聞言眼中一亮。

這藤甲兵的缺陷就是不能潛水,而黃河幫的幫眾個個能夠潛水,正好彌補。要是這般,組成水麵水底立體陣勢,一方專門在水麵廝殺,一方專搞水底破壞,再配上一批戰艦水兵,在這時代,真是所向無敵了。就是隻有兩百來號藤甲兵,也是足用。

韓淮楚便笑道:“夫人所言甚是,就煩勞夫人派人將貴族庫中所存藤甲取來,今後就由夫人與駱將軍督練我漢軍水師。”葛賽飛笑著答應了。

駱甲見韓淮楚二人隻談如何打造水師,在一邊有些著急,催道:“大將軍,為末將手下弟兄娶媳婦的事怎不對我媳婦說說?”

葛賽飛一聽,倒先笑了起來。說道:“大將軍欲將我手下那些姐妹與駱將軍的弟兄配成雙,想必是日後行軍打仗圖個方便,互相有個照應。妾身對此倒是不反對。隻是妾身手下的姐妹個個年輕貌美,功夫又好,未免有點心高氣傲,未必看得中黃河幫的英雄呢。”

韓淮楚問駱甲道:“這些時日,你幫中弟兄與葛將軍手下姐妹,不知談得來談不來?”

駱甲答道:“末將幫中弟兄在回扶風的途中,知道末將之意,都爭著向那些姑娘獻殷勤。重的東西都幫她們挑了,平日裏大家一起吃飯,說說笑笑,也相處融洽。但是一旦有弟兄提起娶她們做媳婦之事,便引來眾姐妹一陣譏喝。”

韓淮楚淡笑道:“能說得上話,這就好。夫人,本帥明日就去你們營中犒勞,為你們牽線搭橋。”

大將軍要作月老的消息瞬時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軍營。大家都睜大眼睛瞧著,看大將軍如何為黃河幫的醜弟兄取回那些貌美如花的年輕姑娘。

※※※

且說韓淮楚正籌劃著明日之事,哪知樊噲又跑回來。一進帳中,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叫苦:“大將軍,俺去俺媳婦那裏說了大將軍之意,俺媳婦死活不依。”

韓淮楚聽得一愣問道:“你媳婦是怎麽說的?”樊噲道:“俺媳婦聽說要拿俺這模樣作示範,便來了氣,拿著枕頭一陣亂砸,把俺攆了出去。”

“看來那小丫頭心裏還存有疙瘩,對舊日往事耿耿於懷。”

韓淮楚便笑道:“看來本帥要親自造訪一下你媳婦,才請得動她大駕。臨武侯,前方帶路!”

※※※

樊噲的媳婦,居處在漢軍軍營外十裏一座村落。

韓淮楚與樊噲到時,隻見那是一座大宅,有亭有院有樓有山有水,占地兩畝,居然是個大戶人家的豪宅。大門之外,還有幾個家丁在看守。

韓淮楚問道:“臨武侯,你媳婦可是借住在此?”樊噲搖頭道:“這是俺媳婦買下的宅子,哪用得著借住。”

韓淮楚瞠目道:“不至於吧。咱們大軍隻是暫時紮營於此,何用破費買下如此一座豪宅?”

樊噲嘿嘿一笑:“俺媳婦家有錢,破費得起。”他頓了一頓,解釋道:“這宅子原來的主人因避戰亂,急於脫手,售價不到原來的三成。俺媳婦說此時買下劃算,等仗打完再賣出去,就賺大了。”

“想不到呂嬃那小丫頭還有這等經濟頭腦,望空買進,見多拋出。看來她應該去炒股。”

韓淮楚與樊噲一徑進了大門,走過一座假山,來到一棟三層的小樓前。

那樊噲說道:“俺媳婦就在樓上。”說罷扯著嗓子高喊:“媳婦,大將軍專程看你來了,快下來迎接貴客!”

隻見樓上窗簾人影驚鴻一閃,又複不見。一人語氣冰冷道:“大將軍真是來看妾身的麽?恐怕是為人當月老來的吧?我家噲郎容貌雖醜,可也用不著拿他那模樣作人家的示範。要是這般,就不必來了,大將軍請回吧。”

吃了呂嬃的閉門羹,韓淮楚也不生氣,微微一笑,朗聲道:“韓某原本想讓那些姑娘家看到臨武侯夫妻伉儷情深的樣子。大家都說臨武侯夫妻恩愛無比,今日看來此言不實,樊夫人還是對嫁個醜夫君心有芥蒂。今日韓某來此,一來是想請動夫人大駕,二來想與夫人私下敘敘舊。夫人話說得這麽絕,就當韓某未來此好了。告辭!”話一說完,轉身就走。

那呂嬃被韓淮楚一譏,楞了一下,叫一聲:“大將軍留步!”

韓淮楚回過頭,望著樓上道:“夫人還有何話要說?”

呂嬃咯咯笑將起來,說道:“噲郎與妾身自小長大青梅竹馬,小時我從沒有嫌他醜,嫁給他又怎會嫌他?噲郎對妾身真心實意,此番留下妾身唇印月餘不洗,這份真情又哪是那些口裏說一套,心底想一套,負心薄幸的小賊能比?”

“這負心薄幸的小賊說的是小生嗎?”韓淮楚心裏一陣發虛。

“看來小生讓樊噲吃那金槍不倒藥,雖然搞得小丫頭舒坦,但她冰雪聰明,知道是我出的主意,也明白了我對她的態度。可憐小丫頭當時還希望通過裝瘋來退親,盼望著小生能夠用一腔柔情安慰她那破碎的心。等她徹底明白小生對她無情,也就死了這份心,一心一意對待樊噲了。聽她方才言語,似乎怨氣未消,還透著責怪之意。”

韓淮楚不由大生慚愧,負疚道:“韓某愧對夫人,辜負了夫人深情,在此向夫人賠罪!”說完一彎腰,推金山倒玉柱對著小樓半蹲著跪了下去。

門“吱”地一聲推開,呂嬃款款從屋內碎步走出,倚著小樓上欄杆探出半個身子,動容道:“大將軍千金貴體,男兒膝下有黃金,妾身何敢受大將軍一拜!”

那呂嬃披著一身狐裘,頭上珠光寶氣帶著首飾,因懷孕的緣故,胸腹微微隆起,臉蛋也略顯豐腴,珠圓玉潤肌膚如雪,更增孕中少婦韻致。

韓淮楚依舊道:“夫人曾為韓某忍辱負重,為韓某不惜裝瘋賣傻,韓某卻不領情,致使夫人傷心。這一拜,夫人當是受得。”

昔日三人之間的感情風波,個中原因樊噲是再清楚不過。看著二人說起舊事,也不敢做聲,就憨憨地站在一旁。

呂嬃“唉”了一聲,歎道:“原來妾身曾經的付出,還以為大將軍不知道。今日聆大將軍之言,妾身便心安了。我自從嫁給了噲郎,入了他樊氏家門,就一心對待他。這些陳年往事,再說也沒什麽意思。大將軍,請進!”

那樊噲便領著韓淮楚來到樓下正廳,呂嬃含笑從樓上下來。三人看座。

這次韓淮楚還沒做聲,呂嬃已先提出來了,說道:“大將軍是請妾身與噲郎到葛賽飛營中走上一遭嗎?”韓淮楚點點頭,也不諱言道:“寶劍贈俠士,美女配英雄。臨武侯夫婦一個英雄豪傑,一個傾城國色,正好為那些兒女們楷模。”

呂嬃明眸一轉,狡黠笑說道:“大將軍話說得這麽誠懇,妾身要再不答應,就太不給大將軍麵子。隻是要妾身去那營中,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韓淮楚腦袋暈了一下,也不知道這丫頭又動了什麽心機。硬著頭皮問道:“夫人有什麽條件?”

那呂嬃便道:“我家噲郎打起仗來從來是不顧生死衝鋒在前。在別人看來這是優點,但妾身卻深為擔心,怕有個不測,我這腹中的孩兒就沒有了爹。大將軍今後可否照拂一下,有那出生入死的任務不要派噲郎去做?”

韓淮楚與樊噲都沒想到呂嬃會提出一個這樣匪夷所思的條件,大為驚訝。

身為戰將,披堅執銳衝鋒在前當是使命所在,怎能臨戰畏死,讓人恥笑?要不去衝鋒陷陣,又怎能換取榮耀,得來賞封?

家眷擔心親人的生死是人之常情,但也隻能藏在心裏,是不能明著道出的。而呂嬃竟**裸地向韓淮楚提出這麽一個條件,便是犯了軍營大忌。

樊噲頓時臉脹得像豬肝,高聲吼道:“媳婦,你說什麽話來?要俺打仗時躲在別人後麵,做個貪生怕死的懦夫嗎?這個俺可做不出來!”

呂嬃柳眉一豎,也尖聲喊了起來:“你就知道去衝鋒陷陣殺敵立功,可你哪知道我成日為你擔驚受怕?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今後怎麽過?你昔日立的功還少了嗎,還怕我姐夫虧待你不成?”

在媳婦麵前是有理說不清,樊噲便轉頭來對韓淮楚道:“大將軍千萬不要聽她的。婦道人家就是婆婆媽媽。俺樊噲別的優點沒有,就是不怕死。今後在戰場上有那凶險的任務,盡管差俺去做。”

韓淮楚望樊噲一下,又望呂嬃一眼,手撫桌案,一陣沉吟。

那樊噲雖說武功高強,也非出類拔萃。漢軍猛將如雲,衝鋒陷陣出生入死的事,也不一定要他來擔當。

而史書上記載的樊噲,貌似在鴻門宴上出過一回彩,在陳倉之戰上立過一次功,之後都是率領大軍去擊弱旅,就像拿著棒槌去敲雞蛋,一敲一個破,就沒有什麽可以稱道的了。好像還吃過一次大敗仗,那是在白登之戰與匈奴大單於冒頓交手,損兵折將,差點連他大哥劉邦的命都喪在冒頓之手。

“難道那樊噲之後所建功勳寥寥,便是因為今日之故?”

韓淮楚心中暗道,“罷了,要不答應呂嬃這個條件,定請不動她的大駕。隻要不傳將出去,也不怕別人議論小生行事不公。”

他便點點頭,說道:“夫人之意,韓某日後留心便是。”

他這一點頭,從此在楚漢戰爭中樊噲毫無建樹,小功勞倒是有,大功勞都是別人的。好在樊噲這小弟是跟著劉邦大哥一同創業的元老,在滅秦之戰立的功勞不小,劉邦建立漢朝稱帝之後也沒虧待了這小弟,依然位極人臣。在韓淮楚被貶為楚王後,樊噲便成了漢軍頭牌,督領劉邦的主力軍團。

呂嬃聞言便吃了定心丸,喜上眉梢,稱謝不迭。那樊噲連聲責罵他媳婦,呂嬃也隻當是耳邊風,再不與他口爭。

而議起明日去葛賽飛軍營之事,那呂嬃還幫著韓淮楚出主意,說道:“妾身平白無故去看那些姑娘家未免太落痕跡,總要找個借口。不如說是妾身去勞軍,贈送她們一些小禮物。”

這主意聽來不錯。韓淮楚便問:“不知夫人要送什麽禮物給那些女兵?若有破費,都算韓某的。”

呂嬃慢條細理道:“咱們女子,都喜歡胭脂水粉什麽的。她們人數有五十名,妾身想來要送一箱子花鈿口紅傅粉眉筆顏料等等。”

“原來是些化妝品。”韓淮楚漫不經心問道:“夫人算一下,需要多少銀錢?”

呂嬃對化妝十分內行,微微一算,張口便道:“須三十金。”

一聽之下,韓淮楚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驚詫道:“一箱妝飾,要這麽多錢嗎?”

“不多不多,妾身算的是大批購買,可以向扶風城胭脂店的老板娘殺殺價。要是單獨購買,就不止這個數了。”

原來古時的化妝行業是個暴利行業。那時代沒有保養的概念,女子非常容易衰老。往往一奔三十就年老色衰成了黃臉婆一個,隻有靠塗脂抹粉來保持形象。年紀越老塗抹的東東越多,那化妝品就供不應求賣得極其昂貴,隻有富貴中人才能用得起。

韓淮楚還當是後世大工業生產出的化妝品那大路貨價錢,當然不知。他做了這大將軍,雖支了一季的俸祿,可在南鄭購買府邸用得所剩無幾。而呂雉當初給他滅鼠的一百金,他公款公用,剩下的都留在了糧儲也沒私吞。

那呂嬃說要三十金來購買化妝品,怎不叫韓淮楚囊中羞澀,聞言大窘。

呂嬃望著韓淮楚那窘態,“撲哧”一笑,說道:“看來大將軍坐了這元戎之位,還沒有妾身家有錢。大將軍休要煩惱,妾身出嫁時陪嫁的銀錢還有些,這錢妾身就先替你墊上,大將軍立個借據,今後領了俸祿記得為我還上。”

看來這小丫頭沒有他姐呂雉出手大方,就是有心機,生怕日後韓淮楚賴賬。

韓淮楚啞然笑道:“如此就多謝夫人。”

立過借據,呂嬃對樊噲道:“如今時候不早,那胭脂店將要關門。噲郎,你去趕車,咱們快去扶風城。”

於是韓淮楚告辭而去。

※※※

翌日正午,大將軍韓淮楚粉墨登場,帶著牛羊美酒來到西戎蠻子軍軍營勞軍。

一同而來的,有臨武侯樊噲,昭平侯夏侯嬰兩位將軍。那黃河幫的弟兄,就牽著牛羊,扛著美酒,跟在三人之後。

而臨武侯夫人呂嬃,也私下拿出體己銀子,買了一箱妝飾,一起駕臨,說是要贈給葛賽飛手底下那五十美眉。

貌似大將軍帶來的牛羊美酒都比不上呂嬃到來引起的興奮,兩千蠻子軍都推搡著湧上前,爭睹那臨武侯夫人的風采。想看一看傳說中的傾城美女,漢國最美豔的名媛長得是怎生一副嬌俏模樣。

呂嬃今日的打扮著實光彩動人,渾身纖塵不染,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口如渥珠丹,耳著明月當,端的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再看呂嬃身邊她那位夫君,卻令人大煞風景。眉如漆刷,臉似墨裝,那便是山野的惡鬼,廟裏的鍾馗。眾蠻子軍都沒想到他夫人那麽一副嬌滴滴我見猶憐的模樣,會嫁給樊噲這麽一個沒品位的醜郎君。

人家夫妻倆外形是不相稱,可看人家小兩口多恩愛?那呂嬃做出一副懷孕後慵懶無力的樣子,素手搭在樊噲的肩上。樊噲則攬著呂嬃的腰際,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媳婦。呂嬃時不時美眸流盼,含情脈脈地落在樊噲那醜得不能再醜的黑臉上。

“原來人家夫妻倆如此如膠似膝,看來我是杞人為天擔憂了。”眾蠻子看了樊噲與呂嬃那副親昵的光景,都是羨豔不已。

而那些年輕的美眉,心中的震撼是無比的強烈。

誰都知道,大將軍今日蒞臨是為了什麽。

勞軍隻是副業,做月老才是正事。大將軍是要為黃河幫那些兒郎做媒。

“原來郎君長得醜點也沒關係,隻要他是個英雄。黃河幫那些漢子雖然看上去不那麽順眼,可再醜也醜不過這樊噲,勉勉強強也嫁得過去。”眾美眉心中一陣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