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很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報以歉然一笑:“是小青錯了。大將軍的手合該去執掌生死符,揮劍斬敵酋,怎能為一個小女子穿鞋著襪。”

這趙青在千軍萬馬中救人如探囊取物。她要是個小女子,天下的女子就沒人敢稱大了。

韓淮楚見她認錯,滿腹狐疑,“這神仙妹妹怎態度這般好,聽我方才之言也不生氣。她究竟目的何在?”

那趙青便伸出素手,自個穿上鞋襪,婷婷站立起來。

這一般二人比肩而立,趙青直到了韓淮楚的眉宇間。這個時代,似她這般頎長的女子貌似鳳毛麟角。韓淮楚望著趙青那綽約的身姿,明豔不可芳物的嬌容,隻覺一陣炫光奪目。

趙青望著韓淮楚,嫣然一笑,問道:“韓將軍,我好看嗎?”

這還用問?韓淮楚一個點頭:“姑娘殊色,美撼凡塵。”

趙青俏眼中流露出一絲得意,“這個人兒,話說得倒好聽。卻不知我這堪比月宮仙子的容貌,撼不撼得動他?”

她故意輕輕歎了口氣,幽幽道:“再好看的容顏,都難逃一個年老色衰的命運。等你到那時,紅粉變成骷髏,金錢權勢地位統統沒有。陪伴你的,隻有墳前那抔黃土,夜雨淒風,磷火枯骨,好生悲涼。韓將軍,你說是不是?”

韓淮楚心中一楞,“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怎聽著與我縱橫家門下那些修仙的道士一個腔調?”

他心想,“這荒塚枯骨還算幸運的呢。後世人口暴增,土地緊張,想墓葬那是癡心妄想,統統拉到火葬場一把火燒成灰燼。還有那有錢人搞什麽太空葬,翹了坐宇宙飛船上天,到了太空拋出艙外變成太空垃圾,最後不知飄落到宇宙中哪個角落。”

他不由說道:“是啊。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人人難逃一個死字。”

趙青眼中一喜,螓首微搖:“韓將軍的話小青不敢苟同。古往今來,多少人潛心修道,最後得窺仙道,脫離凡胎而後與天齊壽,長生不老。任他鬥轉星移世代更替,他卻能亙古長存隻到永遠。”

這神仙妹妹的話越說越離譜,越說越聽著像仙道中人。韓淮楚心中一怔,“莫非這趙青便是一個求仙慕道之士?難道她那驚世駭俗為我生平僅見的身手,使的是仙術?”

韓淮楚久在縱橫家與門中那些道士相處,懷中更揣有他縱橫家至寶《鬼穀子十四篇》,那十四篇最後一章《卻亂》正是修道秘術,隻聽說真的仙術便是離地飛升,騰雲駕霧。而趙青施展的輕功雖然玄奇,看著還是離不開武功一途。

他不禁問道:“姑娘說這話看來對修仙之事十分向往,可曾入得門徑?”

趙青心中又羞又嗔,“沒有你這冤家鴛鴦共枕同參真決,本姑娘如何能入仙道之門?”可這話一個姑娘家哪裏說得出口。

她不由對師傅心生埋怨,“你老人家乃是上古得道法力功參造化,教徒兒入道的法門千千萬萬,可教我什麽不好,要教這羞人的雙修之法?害得徒兒要不顧女兒廉恥,施展渾身解數來誘惑麵前這男子。”

幸而麵前這人兒看著不那麽討厭,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要是師尊亂點鴛鴦譜,找來一個難以忍受的須眉濁物,我這千秋萬載可就沒幸福可言了。

趙青想到此,俏眼中撲閃著欣喜,搖頭答道:“得窺仙道哪是這般容易?需要機緣。韓將軍,若有個機緣你能成仙了道長生不老,你願不願意?”

“成仙了道?像師傅鬼穀懸策那般位列仙班?”韓淮楚一陣愕然。

他有《鬼穀子十四篇》在手,隻要有心仙道,按《卻亂》篇所載法門修煉持之以恒,羽化飛升也無不可能。畢竟他縱橫家出過祖師王詡,師傅鬼穀懸策兩位仙人,有榜樣在前。

但他是一個來自未來的穿人,一個對曆史走向清清楚楚的現代人。當他與那去到未來的韓信互換身份後,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做一個引領曆史開創朝代的時代弄潮兒——戰神韓信,而不是成為一個碌碌無為的仙道中人。

長生不老,與天齊壽雖然是常人夢寐以求,但青史留名被世人萬載傳頌似乎更令韓淮楚向往。

更有一個原因,韓淮楚不得不傾力以赴去輔佐劉邦開創大漢江山社稷,那便是沒有他的參與,沒有戰神韓信去叱吒風雲征戰沙場,時空便會大亂乃至坍塌。

一個坍塌不知何人主宰的時空,他韓淮楚就算修成仙道,能不能存在在那時空之間?很值得懷疑。

韓淮楚麵對神仙妹妹期翼的目光,答出的話卻是:“仙道何其飄渺?非吾之所求。韓某乃一介武夫,當誌在為國效力,成就一番事業。”

趙青掩不住內心的失望,急道:“功名事業,難道對你就那麽重要?”

韓淮楚點了點頭:“不成就一番功名事業,豈不愧對韓某一身所學。”

趙青幽幽歎了口氣,說道:“韓將軍,咱們該走了。你可願去見我師尊。”

趙青雖說得客氣,用的是征詢的語氣,但她那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哪容韓淮楚拒絕?

就算能逃出趙青的手心,隔著那波濤茫茫的瓊州海峽,韓淮楚也沒有把握搞得到船隻逃回對岸。

韓淮楚的心態就是好。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逃不了,何不去見見那趙青口稱的師尊是如何一位奇人。

於是他欣然應允道:“好啊。隻要姑娘不放韓某風箏就行。”

這一次神仙妹妹有點聽不明白,撲閃著一雙燦若辰星的妙目,疑惑道:“什麽是風箏?”

韓淮楚啞然失笑,解釋道:“風箏嘛,就是一種用線扯著能飛上天的東西,就像姑娘先頭拉我在空中飛一樣。”

趙青麵現歉意:“先頭小青怕你逃脫,更因為你走得緩慢耽誤行程,這才拉著你走。韓將軍,我那袖子可綁痛了你?”

韓淮楚的輕功已到一流境界,施展起來可賽過奔馬。可這神仙妹妹看也不看就作了斷言,說他走得緩慢。

韓淮楚哼了一聲:“痛倒是不痛,隻是那風嘯貫耳的滋味可不好受。要是姑娘能放韓某在地下,與韓某把臂同行,一定舒服得多。”

他被一個姑娘家在空中放風箏放了一天一夜,心情可想而知是要多鬱悶就有多鬱悶。本是隨口說說發泄一下,並沒有占神仙妹妹便宜的意思。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趙青聽韓淮楚說要把臂同行是這麽想的,“這個人兒倒也是個風流秉性,定是他借機想親近自己,故意這般說。言談還不失風趣,竟想得出放風箏這詞。仙途漫漫,有他這個妙人陪伴左右,也好慰藉那千秋萬載清修苦煉帶來的寂寞。”

於是她展眉一笑:“韓將軍要與小青把臂同行嗎?好啊,我就牽著你,咱們一同施展輕功,去我師門。”

答應得這麽爽快,簡直不把“男女授受不清”這句話當成一回事。這次輪到韓淮楚驚訝了,張大口楞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趙青望著韓淮楚那窘態,撲哧一笑,笑得是無比的明媚。大大方方伸出一隻藕臂,挽在韓淮楚那熊腰上:“韓將軍,咱們走吧。”

一種異樣的心情湧上韓淮楚的心頭。麵對一個皎潔如明月般的少女伸出的溫軟如綿的玉臂,韓淮楚心中不知是喜還是憂。一句想拒絕的話,硬是噎在喉中說不出口。

※※※

瓊州島上,椰香遍地,椰子樹與檳椰樹繁茂似錦。涼爽的海風陣陣襲來,明媚的陽光驅散了冬季的陰霾,故而四季花團錦簇,空氣清新,溫暖如春。

這島上的居民,是百越的駱越族一支遷移而來,當時還沒有黎族這個稱呼,仍稱自己為越人。一叢叢船底形與金字形的低矮的茅屋掩映在椰子樹下,這裏便是他們的住房。

茅屋中,有那特有的寮房,是專為未婚女子而建。那寮房中傳來的越人俚語唱出的陣陣悠揚的情歌,卻是青年男女在這裏幽會。

一邊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妹妹比肩而行,一邊是充滿人間氣息的男女對唱,韓淮楚是兩種迥然不同的滋味,雜陳五內。

趙青的輕功果然高出韓淮楚不知幾重,說是二人把臂同行,其實是她半推半拉,牽著韓淮楚在走。她挽著韓淮楚,專從人跡稀少的山嶺幽澗間飛掠而過。不時也遇到山間的樵夫,江渚的漁民。隻望見二人一個照麵,便去得老遠,無影無蹤。

逢山過山,遇水濟水。不到半日,日影西垂,二人來到一山。

但見那山,山勢雄偉,森林茂密。峰巒起伏,從西南橫貫東北直達數百裏。無數珍禽異獸棲息其間,數條大河澎湃勃發。山光水色交相輝映,無限風光秀麗無比。

這便是島上最大的一座山——五指山。

到了一處,卻是另一番景象。

隻見一座高峰垂地而起插入雲霄,峰下是飛瀑流翠春光明媚,峰頭是皚皚白雪冰光鑒人。便像有一把利劍,將峰上峰下硬生生劈成兩個世界。

到了這裏,趙青的腳步慢了下來,指著那峰說道:“韓將軍,我師門到了。”

韓淮楚望著那峰好生奇異,問道:“這瓊州島上氣候溫軟,連下雪也是從未聽聞,這冰峰從何而來?”

趙青心想,“我師尊用大羅手段冰封此峰避世絕俗,你哪裏知道?”

她也不明說,隻道:“將軍上得峰頂,自然便知。”

那冰峰麵上滑不留足光溜異常,韓淮楚饒是有絕頂輕功,哪裏上得去?不由咋舌道:“你師門所在好生詭異,這峰韓某難上。”

趙青忽然俏臉含羞,垂下螓首,低聲道:“這峰我自能上下自如。將軍隻要在後抱緊我,就可上得了峰頂。”

“抱緊她!”韓淮楚心中的震動是越來越大。

與這神仙妹妹把臂而行已經是誘惑力巨大,韓淮楚一個控製不住就會心猿意馬想入非非。要是抱緊那神仙妹妹的嬌軀,抵觸那無與倫比的軟玉溫香,韓淮楚簡直要懷疑自己不噴鼻血。

“也不知道這神仙妹妹為何這般大方,先是將一條藕臂纏到自己的腰,現在又任許自己這個陌生的男子抱著她一親香澤。這種飛來豔福,還是不要為妙。”

韓淮楚努力抑製住跳蕩的心情,說道:“姑娘,我與你非親非故,這樣有點不妥吧。”

瞬時神仙妹妹的嬌靨變得如峰頂一般,披上一層嚴霜,猛一跺腳:“有何不妥!不如此,難道你能自個上去見到我師尊?”

“這個人兒,就是這樣束手束腳。我一個姑娘家都不介意,給他機會占盡便宜,他一個大男子倒推三阻四,畏首畏尾。”趙青的芳心懊惱不已。

韓淮楚還是第一次見到神仙妹妹生得如此大氣,賠笑問道:“除了抱著姑娘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上去峰頂?”

“你自己看看,這冰峰如此險峻滑溜,除了我用無上輕功背你上去,還能如何?”趙青冷冰冰說道。

韓淮楚打眼一看,突然說道:“那不是有一條繩從峰頂垂下嗎?不勞姑娘費心,韓某可攀附那繩,爬上冰峰。”

“哪裏有繩?”趙青大奇,言語中滿是疑惑,順著韓淮楚的目光向前望去。

隻見一條百丈長繩,從上到下,清清楚楚映在眼前。

這冰峰趙青自從跟隨黎山老母到此,上下過無數遍,從未見過。

她瞬時恍然大悟,“原來師尊知道徒兒尷尬,變出此繩,接引北極戰神上峰。”

明白了此事,神仙妹妹立時容顏開霽,狡黠一笑:“既然有繩,韓將軍就自個上峰吧。”

※※※

百丈高仞韓淮楚是攀附得艱難無比氣喘噓噓,神仙妹妹卻如履平地踏冰直上。待韓淮楚到達峰頂,她早就在崖邊等候。

一見韓淮楚上來,趙青就數落道:“看看你,明明可以輕輕鬆鬆地上來,偏要費這份力。累著了不是,快坐著歇歇。”

那副神情,就好像嘮叨的小媳婦數落自己不聽話的丈夫一般。

韓淮楚嗬嗬一笑:“韓某不累。不知姑娘師尊何在?”

便聽一陰沉綿柔的女聲縈繞在耳畔:“韓將軍大駕光臨,貧道久候了。”

欲知韓淮楚見到黎山老母,會有何等奇遇?請繼續追讀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