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噲這次將韓淮楚擒住,大概是想在手底下人麵前抖抖威風當眾斬首,反正這跨夫像孫猴子一般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暫時將韓淮楚關押在一間牢籠中。

樊噲知道韓淮楚有絕頂內功,綁縛韓淮楚的繩索用上了又粗又韌的牛筋。就算他有千鈞之力,要對付這牛筋也全不管用。在牛筋之外,還有一道堅固的牢籠等著這跨夫,可說是插翅難飛。

哪知看守韓淮楚的士兵一個打盹,這小子居然不見蹤影!

那看守正忐忑不安地向樊噲匯報,不知這殺人如殺豬般的屠夫如何處置自己,又有把守營門的士兵慌慌張張前來報告,說韓信突然殺出營門。他武功絕高,想攔也攔不住。

樊噲立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暴怒道:“快點起軍馬,追上這跨夫,立斬無赦!”

※※※

南鄭郊外的官道上,一人奔行如風。

韓淮楚此番死裏逃生,全仗了練成的道家無上玄功——軟骨玄功。

看守韓淮楚的士兵隻開了一下小差,稍微眯了一下眼,韓淮楚便運起軟骨玄功,脫縛而出,將身軀如泥鰍般擠出牢籠,溜之大吉。

殺出營門,並不意味著就沒事了。那暴跳如雷的樊噲一定會發瘋般領兵追來,要再落入他手,便是死路一條。

韓淮楚施展輕功,也不擇路,漫無目的地一陣亂跑。如他所料,身後響起了急遽的馬蹄聲!

他心中暗暗焦急。雖說他輕功施展開可比得上奔馬,但隻是暫時,並不能維係長久。等到自己力遏之時,終會被那樊屠子追上,到時便會喪命在千軍萬馬之中。

塵土飛揚,馬蹄得得,一隊漢軍迎麵馳來。刀槍掩映,甲胄分明。

韓淮楚隻是叫苦,“這南鄭郊外,隻有一座軍營,這些漢軍想必是樊屠子的部下。真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這下如何是好?”

正在思索對策,前方騎士已看見韓淮楚,高聲吆喝:“滕公在此,閑雜人等趕快讓路!”

“居然是老朋友夏侯嬰。有他在此,就讓他打發那樊屠子好了。”韓淮楚聽見滕公二字,心中一喜,索性也不跑了,就叉著腰站在路中等候。

轉瞬之間,一騎絕塵馳到。馬上騎士長鞭一抖,沒頭沒腦向韓淮楚抽來,喝道:“不讓路,想死麽!”

韓淮楚手一揮,那鞭梢已落到他手中。嘻嘻笑道:“滕公見了韓某也不敢如此無禮,爾等何敢?”

便聽一聲哈哈大笑,聲如洪鍾,人叢中一人縱馬趨到。一臉大胡子的夏侯嬰立在馬上抱拳行禮,說道:“韓信,你到底到我漢中來了,漢王可等你好久了。”

韓淮楚聞言心中就在嘀咕,“那劉邦怎知我要來漢中,還等了好久?”

正在猜測,便聽身後一聲高喊:“跨夫!看你往哪逃!”

這樊噲來得好快!韓淮楚顧不得胡思亂想,將蕭何的書信遞給夏侯嬰,說道:“樊屠子要殺韓某,就煩老兄將他擺平。”

夏侯嬰奇道:“這樊屠子發了什麽神經,要為難與韓將軍?難道他不知漢王對將軍求之若渴嗎?”展開書信,略微掃視一眼,點頭笑道:“將軍放心,有俺在此,那樊屠子休想動你分毫。”

※※※

氣勢洶洶的樊噲領軍撞到,卻見要追殺的韓淮楚與夏侯嬰聯轡立在馬上,以戲弄的眼光看著自己馳來,那樣子輕鬆無比。

樊噲心中一愣,“夏侯嬰不是去造訪紀信的軍營了嗎,哪一次去不是呆上三五天,怎這次這快便回來了?”

他便在馬上嗷嗷大叫:“夏侯老哥,快幫我將這跨夫擒了,立馬斬殺!”

夏侯嬰麵孔一板,嗬斥道:“樊屠子,你可知罪?”

那夏侯嬰模樣好生嚴肅,好像樊噲犯下大罪一般。樊噲一呆,不解道:“俺何罪之有?”

夏侯嬰手指韓淮楚,說道:“韓將軍一身文韜武略,漢王對他思慕已久。鴻門宴會上幸得他暗中相助,吾等方才逃脫。等漢王從巴郡巡狩歸來,必為漢王器重,封為將軍與你我同列。你何敢私下斬殺與他?難道就為你與他比試落敗一事嗎?”

那夏侯嬰說得義正詞嚴,尤其是他提起鴻門宴一事,樊噲頓時無語,黑臉脹得如同紫醬。

原來在鴻門宴上劉邦還弄不清那韓信到底是敵是友,回到霸上細細一想,這才回過味來,“果如子房先生所說,韓信在暗中相助,是他支走了陳平。”

後來在來漢中途中,張良又極力推薦韓信。漢軍中都知道韓信不來則矣,要來必封為統兵大將。

樊噲窘著臉憋了半天,這才說道:“俺嫂子說要將媭兒許他。老哥,你也知道媭兒與俺情投意合,俺非媭兒不娶。這跨夫一來,將俺的好事非要攪黃不可。你說俺能咽下這口氣嗎?”

夏侯嬰不由啞然失笑:“樊屠子,你想到哪去了。韓將軍休說沒有這個心思,就算他有,哼!想搶俺兄弟的心上人,還要看俺答不答應。”

樊噲發急道:“老哥,你答不答應有什麽用?關鍵是這小白臉答不答應。”

夏侯嬰便拿目看向韓淮楚。韓淮楚會意,朗聲一笑:“韓某對天發誓,絕不會搶樊將軍的心上人,不動呂家小姐一絲一毫的心思。”

樊噲將信將疑:“你說的話可當真?”韓淮楚正色道:“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夏侯嬰哈哈笑道:“樊屠子,韓將軍已立下如此毒誓,你這下該放心了吧。”

樊噲聞言咧嘴直笑,抱拳道:“韓將軍,俺是個粗人,方才多有得罪,望將軍大人大量,不計較才是。”韓淮楚笑嘻嘻望著他,說道:“不計較,不計較。”心中卻想,幸得夏侯嬰來,否則小生的人頭都被你這粗人給砍下了。

突然那樊噲將馬一提,掉轉身就走。夏侯嬰將他喊住,問道:“樊屠子你要去哪?”樊噲望了韓淮楚一眼,窘道:“俺比武落敗,見了韓將軍便得繞道走。俺就不在這丟人現眼了。”

韓淮楚微笑道:“這話就當韓某沒說過,從此將軍見我,可以不必繞道。”樊噲大喜,這便勒馬回來。

夏侯嬰說道:“韓將軍大駕光臨,乃我大漢之幸。走!咱們回營,去痛痛快快喝上幾杯,為韓將軍接風洗塵。”

※※※

這一次,樊噲營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拉來作陪,連主薄王吸這類文職人員也請了來,桌案排了一大屋。

那樊噲起初擔憂韓淮楚會搶他的心上人,一意除掉這情敵方才後快。待韓淮楚發過誓後,這粗人解了胸中一個塊壘,便開懷暢飲,話說得特別多,興致特別高漲。

酒宴中,樊噲問道:“夏侯老哥,你不是去紀信營中造訪嗎。怎這次隻去了一日,不呆上兩三天?”夏侯嬰答道:“老蕭不知發了什麽神經,擔心俺大哥去巴郡出事,突然調撥紀信去居後接應。俺大哥此番是去迎娶巴族美人,聽老酈說那美人是巴族一枝花,這是大大的好事,哪會有什麽意外?”他掃了韓淮楚一眼,問道:“韓將軍,你說是不是?”

巴族一枝花!那要看是什麽花。韓淮楚淡笑道:“說不定那巴族美人是朵帶刺的玫瑰,要紮漢王的手呢。”

夏侯嬰又道:“韓將軍,我漢軍貓在漢中,憋得人腸子都憋青了,不知何日才能殺回關中,再回中原?”樊噲也道:“是啊,那出漢中的棧道也被灌嬰那小子一把火燒得精光。俺的人馬在前開道不知情,要知道定要攔住灌嬰痛扁他一頓不可。”

王吸歎了口氣:“漢中到關中隻有褒斜道這一條好走的棧道。如今棧道被毀,想把十餘萬大軍帶出,難如登天。”

韓淮楚淺淺呷了一口酒,慢悠悠說道:“這棧道燒了,難道不能再建?”樊噲牛眼一瞪:“韓信,都說你文韜武略,怎想得出這等餿主意?那棧道沒有三年五載哪修得好?”

韓淮楚仍然慢悠悠說道:“對人一輩子來說,三年五載不算長啊。”

夏侯嬰“嗨”了一聲:“三年五載是不算長,可俺漢軍要想殺回關中,必趁項羽無暇救援之時。那雍王章邯不足為慮,可慮的是項羽的楚軍!”

王吸道:“章邯若知我軍重修棧道,隻須在棧道出口險峻之處設下重兵,我軍縱能修好棧道,還是衝不出去。”

韓淮楚道:“既然隻有這條路好走,這棧道總是要修的。就算殺不回關中,也可為子孫後代留下一點福祉。”

隻聽座中一人連聲冷笑:“韓將軍好沒見識。現我漢國方立,百廢待興,多少大事要辦?用度有多大缺口你可知道?那棧道要修複,動輒需要數萬民夫,不知耗去多少錢糧。而如今戰火頻仍,大家都想的是如何保全自己,消滅他人。哪有心思幹這等為子孫後世謀福的蠢事?”

說話之人,眉如鋼刷,眼似鷹隼,原來是原趙國的將軍靳歙。

樊噲見有人駁斥韓淮楚,連忙抓住這機會挖苦道:“正是!這修棧道的蠢事,俺是想不出來,也不會去做的。”

韓淮楚聽了樊噲的冷嘲熱諷,神色自若。心中暗想,“就衝你樊屠子這句話,等小生做了大將軍,這蠢事就差你去做。”

夏侯嬰見眾人攻擊韓淮楚,恐他難堪,舉起酒盅道:“今日是為韓將軍接風,先別說這些掃興之事。俺大哥回來,少不得要封韓將軍一個統兵大將當當。今後還望大家齊心協力,共同輔佐我家漢王。”

於是眾人也不提打仗的事情,繼續喝酒,談些昔日的往事。

酒過三巡,那王吸忽然誇讚道:“韓將軍不僅武功高強,智謀過人,而且算賬也算得又快又準,你們可知?”

大家頓時來了興趣,便問王吸情由。王吸將韓淮楚算賬查貪之事道出,眾人聽了皆是不信。

夏侯嬰道:“王吸,你小子可沒撒謊?那賬冊隻一炷香工夫就算出來了?”王吸道:“當著大家的麵,小將如何敢撒謊。韓將軍真的很快就把賬算出來,而且毫無差錯。”

夏侯嬰“哦”了一聲:“想不到韓將軍還有這般本事。現俺大哥巡狩未歸,韓將軍閑著也是閑著。俺這裏有點事情想讓韓將軍幫幫忙。”

韓淮楚便問何事。夏侯嬰道:“在城東我軍建有一糧倉,每日各地征糧運來,軍中各營兵馬需要的糧草運走,出出進進,十分繁瑣。那管糧倉的治粟都尉老把存糧數目算錯,搞得時不時士兵糧草接濟不上多有怨言。韓將軍既有如此才能,何如就委屈一下先去幫忙管管糧秣。”

樊噲也在一邊點頭道:“那治粟都尉孫猛子與俺一樣,也是個粗人,認識的字數與俺差不多。請了一個他家鄉的老先生為他算賬,可還是不管用。那筆爛賬,看得俺都生氣。韓信,你來得正好,也不用去幫忙,幹脆俺就派你去做治粟都尉,把那孫猛子給撤了。”

韓淮楚聽得目瞪口呆,心想先是連敖,後是治粟都尉,該來的統統都來,史書上說得一點都不假。看來這陳穀子爛芝麻的事,絕對與小生有緣,是想推也推不掉的。

那治粟都尉屬於武將編製,官職也不算小了,等同於樊噲手下大將靳歙。

既然推不掉,韓淮楚索性大大方方把這差事接下來。還討了王吸去做他的副手。

結果韓淮楚這一去,又傳出一段佳話,被後世津津樂道。欲知詳情,請繼續追讀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