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朝,小生來了!”

韓淮楚一路向淮陰城裏走來,天空已現出魚肚白,慢慢開始亮了。

“秦朝是什麽樣子?”韓淮楚一路思索著。

看來看去也就與那些電視電影中差不多,偶或遇見的幾個行人都穿著古裝。道路都是黃土路,絕對見不到那未來的水泥路。低矮的房屋均是土磚突瓦或是木頭搭成。遠近升起嫋嫋炊煙,那是早起的農人在生火做飯。道路兩旁鬱鬱蔥蔥,想是無汙染的緣故,吸進鼻子的空氣格外清新。行人走路個個慢滿吞吞,看不到一點未來社會那快節奏。一幅古樸蒼涼的感覺在韓淮楚心中油然而生。

當他到達淮陰城門時,已是清晨。隻見車水馬龍穿梭於城門,都是些老百姓為了討生活,一大早就忙碌起來。幾個大秦軍校,守在城門,不停地盤查來往行人。

那破路戶韓信他們認識,故而韓淮楚未經盤問便進了城。

熬了一夜,他隻覺肚中饑餓難忍。

“人是鐵飯是剛,總不能不吃飯吧。可是到哪裏去弄點吃的來,安慰一下自己不爭氣的肚皮呢?”韓淮楚咋到古代,便麵臨了一個現實的難題。

這城中也有飯館,道路邊也有賣饅頭燒餅的小販。但是那韓信真是一個窮光蛋,身上竟一蚊銅板也未給韓淮楚留下,想買個饅頭都不可能。

韓淮楚此時方體會到韓信的苦衷,“作為貴族,韓信實不如放下身段去討飯,卻又無安身立命的本事,成日遊手好閑於街頭,混吃混喝於親朋,怎不叫他蒙羞?現在換了自己做那韓信,又有什麽辦法解決肚子問題呢?”

韓淮楚當然不是那破落戶韓信無法安身立命,他本是特種部隊中佼佼者,野外存活訓練經常遇到。把他放在曠野山林,他不僅不會餓死,還會收獲許多戰利品——野味。此時到了淮陰城中,不是那荒郊野外到處可以打獵,唯一可行的辦法是到那淮陰河邊釣魚。

他便向人打聽到淮陰河的所在,向河邊走去。行到一座橋邊,找了處有利釣魚的位置坐下,從百寶囊中取出魚線、魚鉤,折了根樹枝權當成魚竿,很熟練地從地上挖了條蚯蚓作魚餌,開始釣起魚來。

從那橋底望將上去,隻見橋上人開始多了起來。士農工商,販夫走卒,紅男綠女,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小橋流水,綠柳成蔭,好一幅江淮風景!

※※※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忽飄來一縷炊煙。

韓淮楚禁不住扭頭望去。隻見數十米遠處,有個老婦人正在燒火做飯。那老婦人將米飯放在蒸籠中蒸起,又從提籃中卷起一堆衣物,在河水中漂洗,用木棰不停地敲打。

河邊老婦漂洗衣裳也是平常之事,韓淮楚見之並不在意。

按說韓淮楚釣魚是大大內行,這陣子也該吊起一尾魚來了。可是今日真是意外,吊了半個小時的魚,竟然一條魚還未咬鉤。

而從老婦人那邊飄來的米飯香味卻越來越濃,把他肚中的饞蟲鉤了出來。韓淮楚忍不住食指大動,咽了一下口水。

米飯蒸好了,那老婦人停止了漂洗,用碗筷盛好飯,自個吃將起來。

“人家有吃的,偶卻沒有。”韓淮楚瞧著老婦人在那邊吃飯,心中饑火更盛。

忽覺手中一沉,知道魚已咬鉤。手一抖,一條尺餘長的鰱魚飛出水麵,他連忙掩住心中歡喜,捧住猶在掙紮的鰱魚。

那老婦人早望見韓淮楚在釣魚,見他釣起魚來,本也不奇怪。待見那條鉤索在晨曦下閃了一閃,卻把她目光吸引住了。

原來那時的生產力低下,釣魚用的漁具做得十分的粗陋,魚線皆是麻線所製。而韓淮楚手中的那根尼龍魚線,看起來晶瑩剔亮,絕對不是古時的人能夠見到的東東。

那老婦人便生了好奇之心,走了過來,欠了欠身,問道:“這位公子,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你的釣具?”

“公子?”韓淮楚聽著這稱呼聞言一愣,感覺有點怪怪的。

“想來是了。這身上的長袍雖破,卻能代表貴族的身份,難怪那韓信穿著這一身惡臭的長袍不肯脫。”

韓淮楚將鉤從魚鰓中取出,遞與老婦人,說道:“請便。”

老婦人看了看魚線,又把弄了一下魚鉤,心中更是詫異。那魚鉤采用輕金屬做成,表麵又鍍了一層鉻,看上去十分平滑鋥亮。不似當時魚鉤均為鐵匠手工砸的粗胚慢慢打磨而成,不僅材質粗糙,又極易生鏽,哪及得上韓淮楚手中的魚鉤?以當時的眼光,用鬼斧神工形容也不為過。

能做出如此工具者,必為當世大匠。老婦人便問道:“公子,你這一套釣具,乃是何人所製?”

“就這麽一個在後世十分普通的魚鉤,她竟當做了寶貝。要是告訴她是未來某某FACTORY做的,她不將我當成妖怪才怪。”韓淮楚啞然失笑,也不解釋,問道:“這位大娘,可否用我這條魚,換你一碗米飯?”

老婦人笑道:“一條魚換我一碗米飯,那你可吃虧了。公子想必是餓了,且到我那邊吃碗米飯。隻是無酒無菜,怠慢公子了。”

韓淮楚也不客氣,提著那條魚隨老婦人走到洗衣處。老婦人盛了碗飯,取來筷子,韓淮楚端著碗便扒拉起來。

他一邊吃一邊問道:“大娘,我這條魚送與你做個下飯菜如何?”老婦人道:“世道艱難,公子不如將魚賣掉,換回些糧食,可多度些時日。”

“這老婦人居然一條魚也舍不得吃。原來秦末時期的百姓,日子這麽艱難,難怪曆史上那麽多人要造皇帝的反。”

韓淮楚便笑道:“沒關係,待我明日去山林中打些野味,送與大娘去賣。”

老婦人便聽從韓淮楚之言,準備剖魚。不料一時之間找不出刀。正束手無策間,隻見韓淮楚從囊中取出一個東東來。

那東東明晃晃,上麵有刀有剪用銼,還有其它許多老婦人叫不出名的工具。韓淮楚把那東東遞給老婦人。老婦人一見,臉色頓時大變,喝道:“公子到底什麽人?這物器從何處得來?”

“物器?怎這般文縐縐?”

也是韓淮楚一時大意,把瑞士軍刀拿了出來。這要在現代也不稀奇,許多人搞不到正宗的就收藏一把水貨。但這是大秦朝,不說那瑞士軍刀做工之精良為當時的人見所未見,那些開瓶器,螺絲刀之類的工具老婦人何曾見過?於是對韓淮楚的身份起了疑心。

※※※

韓淮楚此刻窘迫得很,不知如何解釋。老婦人再要問將下去,搞不好就引來官府惹出麻煩事來。

忽然一個念頭在他腦中興起。

“書上說韓信在河邊遇到漂母,後來成為楚王千金相謝漂母那一飯之恩,莫非這就是漂母?看來她與我合該有緣。這大娘賜我以飯待人真誠,看來也不是奸險之徒,幹脆就實話實說。”

於是說道:“不瞞大娘,其實我來自兩千年之後。”

那老婦人的反應也在韓淮楚預料之中,一聽便大驚,詫道:“兩千年以後!你可是來自未來?”韓淮楚點頭道:“正是。”

哪知老婦人突然問出一句話來,倒把韓淮楚震驚住:“項少龍你可認識?”

“這老婦人居然知道項少龍!”

韓淮楚此行的目的正是尋找項少龍,一聞老婦人之言,驚喜交加,問道:“大娘知道項少龍的下落嗎?”

老婦人眼望天際,半晌不答,人似乎癡了。

※※※

一個老婦人怎會知道項少龍?是不是太巧了?

無巧不成書。原來這老婦人,乃是戰國時期韓國貴族鄭國之女。

當時秦國軍力強大,韓國國力薄弱,地處秦國東出函穀關的要塞。秦國對韓國一直虎視眈眈,一直想找個理由滅掉。韓國君臣無奈之下,想出一條疲敵之計,派間諜鄭國入秦。那鄭國精通水利,說服當時掌權的秦國相國呂不韋,雲願替秦修建一條河渠。呂不韋非常高興,批準了這個浩大的工程,並命名為鄭國渠。不料那鄭國渠修建多年,一直未能竣工,徒然耗費了秦國大量人力物力及財力。最後被老謀深算的呂不韋看出端倪,明白鄭國此舉,用意在於拖垮秦國,讓秦國軍隊無法東進。呂不韋一怒之下,欲處死鄭國。

那鄭國分辯道:“即便修建鄭國渠讓秦國消耗掉甚多物力,也隻能讓韓國多苟延殘喘幾年而已。而建河渠可使秦國富民強國,建萬世之功。”

當時秦王羸政尚且年幼,卻也從善如流,不怒反喜,赦免了鄭國,讓他繼續修渠。鄭國便撿回一條性命。

後來鄭國渠果如鄭國所言,讓秦國愈加富強起來。那渠今在涇陽、三原、高峻、臨潼境內,長約150公裏,灌溉麵積4萬公頃,與都江堰南北呼應。渠建後,關中成為天下糧倉。

當時鄭國一家羈留在秦國,他的女兒鄭惠,結識了同樣被困在秦國的著名法家代表人物韓非。

韓非也是韓國人,師從當時的大家荀子,卻自成一家,歸本於黃老之說,繼承了商鞅,申不害法家思想,成為戰國末年法家之集大成者,著有《內外儲》、《說林》等十餘萬言的名作。秦王讀了他的文章,對他非常賞識,想得到此人,便下令攻打韓國。韓王本來就不重用韓非,情急之下,將韓非獻於秦王。

秦王見到韓非,初時非常熱情,常請教問題於他,但因韓非生於敵國,終究不敢重用。那韓非在此雖不得誌,因原本無心向秦,也並不在意。眼見韓國危如累卵,不日將亡,憂心忡忡。

在一次偶然的集會上,韓非遇到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鄭惠。鄭惠雖是一女子,卻也深為祖國的命運擔憂。韓非見她深明大義,才識過人,不由產生了愛慕之情。韓非雖有口吃,但才名早已傳遍天下,就連當時有名的大才女——風華絕代的紀嫣然也對他青睞有加。鄭惠對韓非也非常仰慕,兩人不久結為連理。

可惜不久之後,韓非因上書秦王先伐趙緩攻韓,遭到同是荀子徒弟李斯的讒害。他詆毀說:“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王欲並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遣患也,不如以過法誅之。”秦王信以為然,將韓非交由李斯。李斯賜給韓非毒藥讓他自盡。韓非想向秦王自陳心跡,卻不能進見,唯有仰藥而死。

鄭惠悲憤之餘,隻身離開秦國,一路來到了這楚地淮陰,隱居了下來。

秦王政十四年,秦軍直指韓國。鄭國的疲秦之計變成了強秦之策。弱小的韓國怎敵秦軍狼虎之師?一場激戰,韓軍大敗,國遂破。

秦王政二十三年,秦將王翦攻楚,大破楚軍,楚國之地淮陰,也**在秦軍的鐵蹄之下。

鄭惠在秦國時曾聽韓非說起過秦王政有一個師傅名叫項少龍。此人高深莫測,聽傳言說他來自未來。

現在又冒出個未來之人,鄭惠不由勾起了對丈夫的追憶,同時又深深陷入到國破家亡的痛苦回憶之中。

※※※

“大娘”。韓淮楚見老婦人低頭不語,問項少龍的消息也沒有回答,不由有些心急,喚了一聲。

鄭惠被韓淮楚打斷了思緒,臉上神色依舊凝重,問道:“年輕人,你果真從兩千多年之後來的?”

韓淮楚點了點頭。

鄭惠緩緩說道:“老身冒昧地問一句,秦國是否會滅亡?”

韓淮楚回答得十分肯定:“這是當然。”

鄭惠臉色一喜,追問道:“我韓國能否複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