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都鹹陽,數不清的金銀財寶,看不盡的美女佳麗。

那當初在沛縣跟從劉邦的黑道混混,此時都已水漲船高,最小也是個百將,伍佰主之內的頭目。還有那劉邦西征歸附的秦將,山大王,土寨主,誰不是被劉邦一句“進了鹹陽,與諸位平分富貴”騙來的。看到那鹹陽如此繁華富庶,一個個眼睛發直,口角涎流。

那秦廷的故吏將府庫的鑰匙登記薄都交到了手中,打開那府庫的大門,便是秦廷曆年從天下各地收刮來的民脂民膏。

“還等什麽?大家衝進去,把這些好東西都分了吧!”不知是誰,嗷嗷大叫一聲,立刻得到一群人的響應。

那手拿府庫鑰匙的文官周苛哪裏經得住這幫赳赳武夫的搶奪,被掀翻在地。一幫發了瘋的漢子,一擁而上,打開府庫,爭搶那滿室的金銀珠寶。你推我搡,亂轟轟吵成一片。此時誰也不甘落後,就連打仗都沒有這份勇往直前的勁頭。

陰險家蕭何方出宮門,正好到此。周苛忙道:“蕭郡丞,快去阻止他們。再不攔阻,這府庫都要被搶光了。”

殊知蕭何嘿嘿一笑,說道:“我這把弱不禁風的骨頭,哪裏阻止得了他們?他們要搶,就讓他們搶去好了。”

這蕭何竟是這麽一個態度,聽得那周苛一愣一愣。

蕭何看著他發愣,笑道:“周苛,發愣個什麽?走,咱們也去搶!”周苛大跌眼鏡,吃驚非小:“蕭郡丞,你也要搶?”

陰險家蕭何發出了陰險的冷笑:“他們搶的東西,過後都將被沒收充公,終是空歡喜一場,要來有什麽用?我要搶的東西,不會被充公,將來必有大用。”

周苛奇問:“蕭郡丞要搶什麽東西這般重要?”蕭何便道:“那秦廷的律令,圖籍府庫何在?快把鑰匙與我,我要搬去藏了。”

※※※

不說那蕭何忙著收藏圖籍,卻說那流氓中的老大劉邦卻是另一幅光景。帶著小弟樊噲、盧綰、夏侯嬰在宮中左看看,右瞧瞧,一路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得意之狀,不可一世。

鹹陽秦宮,處處是雕欄玉砌、曲榭回廊,端的是規模宏麗,構築精工。五光十色,目不暇接,隻把那劉邦看得呆了。

“想不到俺劉季也有今天,能到這傳說中的人間天堂一遊。”

盧綰笑眯眯道:“大哥,你要娶了那長公主為妃,日日住在這宮殿之中,那可是快活連神仙都不換。”

劉邦吞了一口涎水,一臉的遐想連篇。

那執圭(官名)夏侯嬰卻嗬斥道:“盧綰,這如何使得。這皇宮雖好,卻不是俺大哥能住得。”盧綰不解道:“這是為何?”夏侯嬰道:“這是皇宮,隻有皇帝才能住得。大哥雖入主關中,卻隻能做個關中王。若居住在這皇宮之中,便是僭越,被懷王與天下諸侯得知,哪裏能容得?”

夏侯嬰這般話讓劉邦大為掃興。但他說的都是大道理,劉邦也不好說什麽。

忽聽環佩叮當,香風馥鬱。一大群宮娥彩女,由黃門內侍領來。原來那宮中聞沛公巡視,不敢怠慢,都來階下列隊迎接。

隻見那數千美女,亭亭玉立,一個個都是嬌滴滴,怯生生,如迎風擺柳,嫋嫋生姿,看得劉邦色心大動,垂涎三尺。

劉邦伸手托住一個姿色絕儷的宮女香腮,對小弟們說道:“就是她了,今夜俺就睡在宮中。你們看看,有沒有瞧得順眼的,帶回去也好好享受一下。”

話音一落,那屠夫樊噲厲聲喝道:“大哥沒聽夏侯嬰說的話嗎?怎敢在宮中留居?”劉邦嗬嗬笑道:“樊屠子,俺知道你對俺小姨子有那麽個意思,怕她知道所以放著這些絕色美人不敢享用。放心,咱們誰跟誰啊,俺不會對外人說,你看中了誰盡管帶走。”

原來那樊噲一直對呂雉的妹子呂媭有意。那呂家的女兒也是怪事,個個隻重英雄不看相貌,呂媭也與他合得來,不嫌樊噲長相醜陋。劉邦也樂得撮合小姨子與小弟配成一對,隻是那呂媭尚幼,樊噲又征戰在外,他們的事情便懸而未決。

樊噲卻仍然不依不饒,厲聲道:“如今秦王剛降城中無主,多少大事都沒料理,如此隻圖安逸享樂,與亡秦何異?”

劉邦被樊噲一頓亂吼,也起了龜火,叱道:“樊屠子,你敢來敗我興致?”

那樊噲還想多言,夏侯嬰將他一拉,說道:“咱們走。”拉拉扯扯,將樊噲帶了下去。

樊噲走到開處,責備夏侯嬰道:“眼見大哥被美色所迷,你為何要拉俺走,卻不去阻止大哥的荒唐事?”夏侯嬰笑道:“看大哥那架勢,你我說話,大哥如何肯聽?大哥最聽子房先生的話。隻有請來子房先生,才能勸阻住大哥。”

於是二人出宮,來尋張良。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那張良正好也要入宮來找劉邦,請他出去主持大局。三人撞見,樊噲便將方才之事對張良一說。

張良微笑道:“二位將軍休要煩惱,此事包在子房身上。”

於是張良轉身入宮,找到那劉邦,劈麵便問:“沛公忘記了當初對子房所說的大誌麽?”

劉邦一時還想不起來,問道:“什麽大誌?”

張良便溫言道:“子房初遇沛公,聞沛公雲舉兵是為救萬民於水火之中,這才跟從於沛公。沛公能跨越千山萬水攻入鹹陽,是何因也?非沛公勇武過人,而是秦廷無道,天下欲驅殘除賊,故一呼百應。今沛公方入秦都,當以新貌示於大眾,此所謂吊民伐罪也。而沛公安其奢逸,與那秦二世有何不同?此正所謂助桀為虐也。樊將軍苦口婆心,為沛公作想,正是一片忠心。常言道,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能聽從樊將軍之言,早離皇宮這是非之地,勒令士卒,約束軍紀。如若不能,子房請行!”

說別的隻怕還沒有用,張良最後四字“子房請行”話說得溫和,分量卻是不輕。

劉邦一聽便慌了神。誰走他都不會在乎,這子房先生若是離去了,大軍便沒了主心骨,那還得了。

劉邦本就是個人精,態度改變得比誰都快,立馬做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樣子,慚愧道:“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頂。若非先生,劉季險些鑄成大錯。”

正好這時,執帛(官名)曹參也尋了來,進諫道:“我軍將士無人約束,滿城騷擾搶掠。鹹陽城中亂成一片,百姓多有怨言,請主公嚴令禁止!”

那劉邦意識到情況嚴重,搞不好失去了人心那就無可挽回,急忙下令:“速速傳我將令,所掠之物,即刻歸還。府庫、宮室,盡數封閉。鹹陽城內,一並如初。我三軍將士,皆回霸上駐紮。”

陰險家蕭何果然老到,他預言成真,從府庫搶奪的金銀財帛全部沒收充公,回到了府庫中封存起來。百姓的財產也一一歸還。

其實在那個時代,戰勝者燒殺掠奪是常有的事。楚軍掠奪一下,也是小事一樁。亡國之民,還敢說什麽?

幸而那楚軍還沒有幹出**的勾當,要是哪家大姑娘小媳婦被楚軍奸汙了,再怎麽樣也彌補不了。

於是滿城歡喜,皆稱頌劉邦軍紀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

那楚軍也還軍霸上駐紮,離開了鹹陽這個是非窩子。

次日,劉邦招請周圍諸縣父老鄉紳豪傑來到霸上,說是要開一個大會。

沛公有請,那些父老鄉紳豪傑不敢不來。來了卻都不敢做聲,不知劉邦要說什麽。

劉邦準備了茶點水果,搞了一出類似記者招待會般的親民大會,與眾人邊喝茶邊聊天,笑眯眯顯得河蟹無比。

那劉邦說道:“俺今天到這裏來是救民於水火的,不是來搶掠你們財產的,大家不用害怕。請大家來不為別的,隻為把這裏的治安搞好。那秦廷的法律太嚴,大家都深受其苦,再用秦廷的律法已行不通。楚懷王曾經約定,誰先入關中者為王,俺劉季就以關中王的身份在這裏與大家約法三章:一,殺人者死;二,傷人及盜者抵罪;三,凡秦廷的法度一律作廢。原來秦廷的官吏,原來幹什麽現在還幹什麽,一切與原來一樣。俺今日還軍霸上,也是等其他諸侯大軍到來,再定約束之法。”

那些父老豪傑聽了劉邦這通話,皆大歡喜,一起拜謝。

這親民大會開後,劉邦派出使者與原來秦廷官吏去往四野八鄉,到處張榜宣傳他的約法三章。秦地官民想不到亡國之後生活能得到如此保障,甚至比秦廷的統治還過得舒坦,無不大喜過望,爭先恐後地攜帶牛羊美酒到軍中犒勞。

劉邦初一都做了,幹脆十五也一並做了。為更能彰顯楚軍是一支愛民不擾民的仁義之師,連那鄉民們進獻的好東東也都推辭了。他說道:“我軍糧食很多,並不短缺。你們的東西自己收起來好好保存吧。”這麽一來,秦地官民更加感恩,深恐那關中王劉邦做不成,換一個凶殘的家夥來統治這秦川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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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已修書報捷於萬裏之外的彭城,請楚懷王下旨正式任命自己,好走馬上任做那關中王,娶得曠世美人虞芷雅為關中王妃。也不知結果如何,每日盼星星盼月亮般等著楚懷王的答複。

楚國長公主虞芷雅還在項羽的軍中,項羽若知道劉邦有染指佳人的企圖,又豈會甘心將佳人拱手讓出?他此時還未接到劉邦攻下鹹陽的消息,恨不能肋生雙翅,早日殺入鹹陽。

但天下之事往往不如意者居多,劉邦的軍馬先入了關中,而項羽的兵團正在三川郡內遇到了一點麻煩,不能西進。

原來那做前驅的什麽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一路上原本也順風順水,沒有遇到什麽抵抗。這一日到了滎陽城下,二人還是故技重施,派一使者去招降三川郡守胡東。

偏偏那胡東不是章邯的部下,而是秦廷所派,不肯買賬,罵道:“爾等既為朝廷命官,食君之祿就當忠君之事,為何降賊。今既降賊,怎有顏麵見我?”一怒之下,把那使者人頭哢嚓,懸在城門之上。

談不攏,那還有什麽好講,開打!

那司馬欣,董翳的兵馬見了關中兄弟,都不肯來真格的,手腳疲軟,出工不出力。戰場上的勝負有時並不是比拚人數多少,結果二王有二十萬軍馬,卻敵不過胡東兩萬人馬。那投到胡東軍中的典軍校尉李烈更是含憤出手,殺死了司馬欣部將李鳴,箭射董翳部將溫護,好不威風八麵。

二王不僅不能拿下滎陽,反而搞得要向項羽告急。

項羽一聽簡直是不可思議,心想二王有大軍二十萬,皆是精兵強將,竟然連滎陽也拿不下來!大怒,罵道:“降兵終是無用。”

那章邯就在他身邊,聽得是老臉通紅。偏偏那兩位結義兄弟不爭氣吃了敗仗,他也不敢辨白。

降兵無用,看來收拾那胡東,還是得靠自家兄弟。項羽便令英布,蒲耳這對老搭檔領二萬軍馬,前去攻打滎陽。

當陽君英布在巨鹿一戰對付蘇角時嚐到了甜頭,這一次又大口一張,向項羽借調韓淮楚去他軍中做高參。兄弟開口,項羽還有什麽事不能答應,便令傳令官通知韓淮楚去往英布營中。

韓淮楚二話不說,收拾行李來英布營中報到。一到大帳,卻見英布,蒲耳都在笑嘻嘻地等著他。除了這二人,小妮子項追竟然也坐在英布旁邊。

韓淮楚詫問:“追兒,你怎會在此?”

項追嗔道:“知道你又要出征,來送送你不行嗎?”韓淮楚嗬嗬笑道:“當然可以。”

項追笑盈盈道:“信哥哥,我有一件好東西要給你看,你猜是什麽?”

韓淮楚啞然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裏猜得出來?是什麽好東西,就拿出來吧。”

項追咯咯一笑,從腰間解下一把刀來,連鞘遞給韓淮楚。

這刀鞘也不過兩尺,那刀想必更短。韓淮楚抽刀出鞘,隻見那刀用純金打造,金光耀眼,雖是貴重,上陣廝殺卻是無用。

韓淮楚疑道:“莫非這是你單於哥哥說要送給我的金刀?”

英布笑嗬嗬道:“正是。韓信,便宜你了。等攻下滎陽殺入鹹陽,亞父便要為你與俺姐姐完婚,你就成了匈奴人的金刀駙馬,俺也要改口稱你一聲姐夫。”

韓淮楚卻不見高興,一臉的惘然,道聲:“是麽?”

離鹹陽越近,離開項羽項追的日子就越近。韓淮楚在想,“那匈奴人的金刀駙馬,小生還當得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