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浴血的項羽正在策馬疾進,斜刺裏忽從一座山丘上湧下來十餘騎。馬上之人,皆穿著厚厚的皮襖,高鼻深目,容貌與中原人迥異。

項羽初以為是秦軍的埋伏,一看卻又不像。這十幾個人在數萬楚軍麵前,便像汪洋中的一滴水,能成什麽氣候?

隻聽對方一人高聲大叫:“項寶兒!”這聲音好生熟悉,卻是曾與他並肩作戰過的烏赫巴獸。

項羽猛勒住馬,驚喜交加:“左穀蠡王,你怎麽來了?”又聽一爽朗的聲音從左穀蠡王身後傳出:“寶兒王弟,大哥在此!”

若說看到烏赫巴獸是個意外,看到冒頓絕對是意外中的意外。冒頓貴為匈奴大單於,草原中的主宰,居然會活生生地出現在這趙國境內!

項羽大喜,一躍下馬,高聲喚道:“單於大哥!”疾步上前。冒頓到了他麵前,也躍下馬來。項羽將冒頓一把抱起,熱淚盈眶道:“弟弟想死你了!”

項羽離開大漠後,就再也沒有與匈奴人接觸。此番與冒頓久別重逢,刹那間萬分激動。

從楚軍陣中馳出一位老者,正是那軍師範增。範增望著冒頓,滿腹狐疑問道:“羽兒,這位是——?”項羽轉頭道:“這是我結拜大哥,匈奴冒頓大單於。”

範增聞言一驚,“羽兒怎這般喜歡同人結拜,先是劉邦,現在又來了匈奴單於。那匈奴單於不老老實實呆在大漠,怎會來到中原?”拱了拱手,說道:“久仰單於大名,老夫乃是羽兒的亞父,不知大單於為何會蒞臨此處?”項羽一聽也奇怪,問道:“大哥,你怎會在這裏?”

那冒頓微微一笑,說道:“大哥聽說你在這裏與秦軍交戰,特地來為王弟你助威。”

這冒頓也是剛知道項羽便是項寶兒,隨口便被他找出一個理由,反應也是相當的快。項羽信以為真,也未深想冒頓如何會知道自己就是項寶兒,感激道:“大哥為給弟弟助威,冒著生命危險來到中原,不怕被秦軍知道麽?”冒頓嘿嘿一笑:“你看大哥不是好好的嗎。”

又是一騎衝出,馬上乃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將,到了冒頓身前,高聲叫喚,聲如黃鶯出穀:“單於哥哥,真的是你麽?”

冒頓一看,卻是項追,笑道:“咱們草原上的敖登公主,一年不見,居然長成大姑娘啦。大哥看你,可是越長越標致了喔。”

項追臉上一紅,嗔道:“單於哥哥怎一見麵就取笑人家,好不正經。”

冒頓哈哈大笑:“敖登公主,你可為我草原找了一個駙馬沒有?”項追聞言更是大羞,滿麵通紅。

範增望了望項追,也為老不尊笑道:“追兒已有一位心上人,早晚由老夫作主,成為她的如意郎君。”冒頓喔了一聲,問道:“是哪位英雄能得到我妹子的芳心?”

範增高聲向楚軍陣中喚道:“韓信何在?”

便有人傳話英布軍中,韓淮楚縱馬衝出,問道:“軍師喚我何事?”範增一指冒頓,說道:“這是匈奴大單於冒頓,你過來見見大單於。”

韓淮楚乍聽冒頓二字,滿腦子都是驚歎號,“這便是令大漢子民聞之色變的匈奴一代雄主冒頓!”

別人不知道冒頓是何許人,韓淮楚這個穿人卻是再清楚不過。

“這家夥連老子都敢殺,小生的未來老板劉邦領三十萬大軍出征北伐,卻在白登山被這家夥團團圍住,最後靠師弟陳平賄賂單於的閼氏才算勉強逃過一劫。自此之後。漢朝對匈奴就畏敵如虎,再不敢妄動刀兵,還要送公主給人家糟蹋,美其名曰‘和親’。”

劉邦死後,冒頓發書調戲羞辱把持漢家朝政的呂雉,說你一個寡婦,恐怕耐不住寂寞。我這個君王,生於沮澤之中,長於平野牛馬之域,想去中原一遊,與你耍子玩玩。那呂雉竟卑躬屈膝地回答:老身年老色衰,大單於哪裏看得上眼。我漢朝絕色美女大大的有,如大單於想要,老身就送幾個去侍奉您。說得冒頓也不好意思,送良馬來道歉。

就靠這種謙卑和親的手段,以公主嫁單於,每年給匈奴進奉大量絲綢、糧食、美酒,才保住北疆一時的和平。

“冒頓深入中原,究竟來幹什麽?”韓淮楚忍不住滿腦的疑問。

**的馬已將韓淮楚帶到曼頓身前,韓淮楚還未開口,冒頓已滿臉堆笑,說道:“原來是韓將軍。韓將軍龍武坡一戰大敗秦國上將軍蒙毅,滎陽之戰兵不血刃拿下城池,邯鄲一戰一首琴曲斥退燕軍,臨沂魯運河一戰斬殺秦軍數萬,本王對將軍之名早已如雷貫耳。今日得遇將軍,本王榮幸之至。”

韓淮楚聽得訝然,心想冒頓對自己打的幾場仗了如指掌,看來他對中原的戰局無不清清楚楚。這麽一個關注中原局勢的梟雄,親自涉險來到中原,又能安什麽好心?

他謙虛一笑,跳下馬躬身施禮,說道:“大單於過獎。”

項追親昵地拉起韓淮楚的手,說道:“信哥哥,這是我與羽哥哥認的結義兄長單於哥哥。”

韓淮楚知道項羽兄妹都來自大漠,曾助冒頓攻滅東胡,隻以為他們出身飛燕門,在那時跟隨項梁,也未疑其他。乍聽項追居然會認冒頓為兄長,驚異有加。

“項羽居然與冒頓是結義兄弟!冒頓有了項羽這個兄弟,會對中原的大好河山是個什麽態度?”

冒頓看著項追拉著韓淮楚的小手,恍然大悟,笑嗬嗬道:“原來我妹子的心上人就是韓將軍啊。你既是我匈奴公主的如意郎君,便是我匈奴的駙馬。駙馬當佩金刀。今日本王喬裝而來,身邊沒帶有金刀。他日定遣人送金刀一把給將軍。”

“我居然成了匈奴的金刀駙馬!”韓淮楚聽得一愣。

貌似那本那本著名的武俠巨著,大俠郭靖就是蒙古的金刀駙馬。

正說話間,一騎飛馳而到,稟告項羽:“上將軍,前方秦軍已經列陣。”

項羽拱手道:“今日小弟戰事要緊。等打完此仗,再與大哥訴舊。”

冒頓道:“寶兒王弟何須孤軍與秦軍拚命,且先罷戰。我匈奴有帶甲二十餘萬。隻須兄弟點點頭,知會那燕王韓廣一聲,大哥便可從燕國直下長城,助你一臂之力,殺敗秦軍。”

他話音一落,範增冷冷說道:“隻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我中原的事情中原人自己解決,大單於好意吾等心領。”

項羽雖然見到冒頓十分激動,卻也並不糊塗,做出引狼入室的事情。聽範增一說,立即說道:“不勞大哥費心,我楚軍不用大哥幫忙。”

冒頓滿臉的失望,隨即哈哈一笑,說道:“好,我就在一邊為你助威。”

※※※

大軍繼續前行,來到秦軍陣勢之前。

項羽看那秦軍磅礴的陣勢,頗顯踟躅。

他雖然豪氣幹雲,不畏與秦軍一戰,可也不能讓弟兄們白白去送死。

那秦軍魚麗九陣第一陣弩手早挽弓以待。若貿然出擊,迎接楚軍的必將是一場漫天的箭雨。仗還沒打,就損失慘重。

冒頓在隊伍中,與項追在一起說說笑笑,看了項羽的神態,向韓淮楚一招手:“韓將軍,到本王這邊來。”

韓淮楚應道:“韓某還要上陣殺敵,無暇陪伴大單於。”

冒頓笑道:“有你一人也多不到哪去。我妹子說了,讓你過來陪陪她這個哥哥。”

韓淮楚望著項追,隻見她正在對自己擠眉弄眼。心中一動,策馬馳了過去。

果然,一到冒頓身邊,冒頓便道:“聽說韓將軍有經天緯地之才,說說看,要是你來統兵,這一戰該怎麽打?”

韓淮楚想也不想,說道:“要是我來統兵,就以箭對箭,用繳獲的秦軍強弓射還秦軍,全體壓上,衝垮他的陣勢。”

大凡作戰,必是主將身邊留有備用兵馬,以防敵軍有包抄突襲,戰局有所不測。韓淮楚居然要全體壓上,不留一點後手,大出冒頓意料之外。

冒頓問道:“若是秦軍從身後或兩翼突然殺出一彪人馬,如何應敵?”

韓淮楚答道:“而今秦軍全部用在防守,王離之意便是要用這魚麗九陣消滅我軍實力,哪會分兵包抄。”

冒頓又問:“如此一來,這第一陣貴軍必損傷慘重,後麵還有八個大陣,這一戰如何能勝?”

韓淮楚道:“飯要一口口地吃。先聲奪人,收拾掉第一陣,秦軍士氣大餒,我軍士氣大振,有了一陣之勝,還怕沒有第二陣,第三陣的勝利麽?彼敗則會逃向第二陣,我軍乘勝追趕,秦軍夾在中間,可不懼對手放箭。”

他話一說完,冒頓還將信將疑,項追已策馬馳向曠世佳人虞芷雅。

隨後的事情是項追連說帶笑對虞芷雅說了幾句話,虞芷雅又來到項羽身邊道出幾句。

果然,項羽一聲高喊:“手中有秦軍長弓的兄弟到前排來!”

楚軍兩敗蘇角,章邯,繳獲了秦軍專用的大量強弩,分配給眾弩手。那弩手得令,一起湧上前排。

項羽厲吼一聲:“盾手掩護,弩手在後,騎兵跟上,全體壓上,衝垮敵陣!”

※※※

“咚咚咚咚”,佳人虞芷雅用纖手提起棒槌,為視死如歸的楚軍將士擊鼓助威。每一下敲擊,便像為秦軍奏響的喪鍾。

楚軍將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號角長鳴,呐喊聲如山崩地裂,腦中隻想兩個字:向前!

項羽一馬當先,楚軍以排山倒海之勢,如同一股紅色的洪流,注向魚麗九陣第一陣。

到了射程之內,那第一陣主將尉齊忙不迭下令放箭,可楚軍手中也有強弓。正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雙方矢箭如雨,展開了一場漫天的對射。

秦軍顯然沒有料到在如此射程內,楚軍還能用箭來還手。他們還以為那強弩是秦軍的專利,能夠在楚軍衝鋒之時先射殺一半。配備用來防守的盾手兵力不足。在楚軍的箭雨打擊下,不僅未占到便宜,還吃了點小虧。雙方在對射之下折損的兵力,秦軍居然比楚軍多了一半。

楚軍士氣大振,奮勇先前。在交付了三千個年輕的生命的代價之後,楚軍已衝到秦軍陣前。此時再放箭,便毫無意義。接下來的便是一場血淋淋的肉搏戰。

戰場上血肉橫分,喊殺聲響成一片。

楚國和楚國,自楚懷王被騙客死在秦國,那仇恨可說是傾三江都洗不清。以至於楚國滅亡之後,楚人發下重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而今的楚軍,在項羽的率領下,向著世代積怨的秦人發起一場複仇的血戰。個個渾身浴血的楚兵,那不像是一幫士兵,而是一群從地獄中走出的魔鬼。

被長矛挑破腸子的楚軍,臨死時抱住殺死自己的敵人,用牙齒咬斷敵人的脖子。失去了下肢,死死抱住對手的大腿,好讓戰友來砍上一刀。武器折斷了,就用身體當武器。隻要一口氣還在,就要同秦軍拚命。真正是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項羽的天龍破城戟下幾乎無一合之將,在萬軍叢中直如入無人之境,連斬牙將二十餘名。秦軍見到他烏騅馬殺到,不是去迎戰,而是拚命地逃竄。

一向聽說有仗打就頓足赤膊急不可待,根本無所謂生死的秦軍,被楚軍更加不要命的氣勢完全震懾住了。他們壓根就預料不到,楚軍在經曆一天苦戰之後,還有如此昂揚的鬥誌。戰場上狹路相逢,爭的本就是一股氣勢。一方害怕,帶來的就是戰場的失利。

隻用了半個時辰,人數不占優勢,氣勢不如對手的秦軍全部崩盤。一退再退,退了又退。

那秦軍主將尉齊見敗戰已不可避免,而第二陣的援兵還未見到來。心想這麽打下去不是辦法,就由第二陣的師寮來對付楚軍這幫瘋子好了。

剛將令旗一舉,準備下令退到第二陣中去。一匹漆黑如鍛的寶馬,載著一位如魔鬼一般的血人如離弦之箭殺到,大戟一搠,尉齊翻身下馬。

失去了指揮的秦軍一湧而退,倒過頭來向著第二個大陣亡命而逃。越戰越勇的楚軍,仿佛忘記了渾身的疲憊,踩著敵軍的尾巴,一路追殺,就勢殺入魚麗九陣第二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