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淮楚提了宋襄的頭顱,施展輕功,馬不停蹄,直向安陽奔去。

他料知宋襄的隨從必會回去稟報給宋義,宋義對付項羽與其親信的計劃就會提前動手。隻有趕在他們頭裏,才能通知項羽,先發製人。

正在奔逸,隻聽身後馬蹄陣陣,那些隨從已策馬追來。

韓淮楚隻是叫苦。原來他用了兩個時辰,從安陽一路追趕宋襄直到黃河邊上,真炁消耗已經過劇。要想再用自己的兩條腿與四條腿的馬賽跑,卻是有心無力。

剛才他為何不幹掉那二十餘人,不留後患?

以韓淮楚的身手,一對一的廝殺,韓淮楚自是不懼。就算二十幾人同來,韓淮楚也不會落於下風。但那二十餘人皆不是弱手,收拾掉他們要花好一陣氣力。若是這些人眼見不敵,來個四麵縱馬逃散,就不能起“全殲”的效果。隻要他們一人逃回安陽,項羽等人的處境就十分危險。還有那聖劍門的二老,若是聞聽打鬥之聲突然回來,便會陷入苦鬥之中不得脫身。為大局作響,故而韓淮楚剛才是“打得贏也要跑。”

此時馬蹄聲越來越近,也不知封羅二老在不在他們隊伍之中。韓淮楚不由心中焦急,心想這下可大大不妙。

忽然人影一閃,道邊鑽出一人,擋住去路,拱手說道:“韓將軍,久違了。”

韓淮楚一看那人,卻是方才逃走了的英布。

韓淮楚嗬嗬一笑,停住腳步,說道:“原來是英將軍。英將軍,沂水一別,將軍一向可好?剛才你不是逃走了嗎,怎又回來了?”

英布臉上充滿了善意,說道:“我在與那兩個老雜毛兜圈子呢。說來話長,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我在這裏替你擋上一擋,韓將軍快回安陽通知我哥項羽,立刻召集人馬,殺了那通敵賣國的宋義。”

韓淮楚也知現在不是嘮嘮叨叨的時候,說一聲:“英將軍迷途知返,能棄暴秦襄助義軍,韓某實感欣慰也。”拱了拱手,一徑而去。

行不了多遠,便聽身後打鬥聲又起,那英布已經與追趕而來的宋襄隨從動上了手。

※※※

韓淮楚有英布斷後,大為放心。一路疾奔,回到了安陽楚軍大營前。

但又遇上了一點小麻煩。原來他滿身的血水,手提一個人頭,雖然用扯下的衣衫包裹了,但這種樣子如要進營,必會遭來盤查。韓淮楚故而躊躇,不知如何進營。

想到時間不等人,韓淮楚心一橫,提了那包頭顱向營門硬闖。

果然那營前的守衛上前問話:“韓信,你何時出營,怎會滿身是血歸來?”

韓淮楚便胡謅道:“我出營去隨便轉轉,忽然遇到了秦軍斥候。我便仗劍殺了那斥候,欲回營報告給項將軍。”

那守衛一指韓淮楚手中提著的包裹,問道:“這可是那斥候的頭顱?”韓淮楚點頭道:“正是。”守衛將身一讓,說道:“請進。”

韓淮楚混進了營寨,毫不停留,一徑往項羽的帳中奔來。那營中自有認識他的,見他渾身浴血,皆呼喊著詢問。韓淮楚充耳不聞,一路狂奔。

到了帳前,隻見那值班的守衛乃是關鴻。關鴻見韓淮楚一身是血,也是吃驚,問道:“韓信,你不是肚子痛起不了床嗎,這陣子去了哪裏?怎弄成這副模樣?”

韓淮楚道聲:“此事以後再對你說。”將身子一側,進了大帳。

帳內隻有項羽一人,正伏在案上打盹。韓淮楚走到他身旁,他也未曾醒來。

韓淮楚眼尖,一眼便看到案頭擺著一冊書簡,簡被攤開。

“項羽最不愛讀書,怎會突然改了性子,讀起書來了。”韓淮楚大奇,拿起那書,隻見最右一列刻了兩字:小取。

《小取》乃是墨家祖師墨翟的著作,項羽居然會看墨家的典籍!

“原來項羽不是在讀書,而是在思念著佳人虞芷雅。”韓淮楚驀地心中一陣明瞭。

聽項追說過,項羽曾向虞芷雅學讀書。那佳人教給項羽的,正是這些墨家著作。

如今佳人被封為長公主,遠在彭城王宮。項羽寂寞難耐之下,一定是心中記掛著佳人,借看書來睹物思人。

韓淮楚心中便是波瀾起伏,百感交集,“自己在投身楚軍之前還將項羽視為自己的情敵,可如今卻與他妹子心心相印,已全然放棄了對芷雅的追求。”

“是不是小生心中對芷雅再無牽掛,為何一見到這書簡,便這般心潮狂湧?”

他正想著心事,項羽猛一抬頭,高聲喝道:“是誰?”

韓淮楚將那包頭顱向案頭一放,說道:“少將軍,快快召集眾將,去殺了宋義!”

※※※

項羽聽了韓淮楚的述說,重瞳圓睜,怒道:“吾原以為這廝是為了等待齊國援兵這才遲遲不進軍,哪知這廝竟想謀反自己稱王,還要勾結外敵,將我楚國的土地賣給齊人。可恨!可恨!”

“即刻傳令,召集桓楚,周蘭,丁固,蒲耳,範增,季布,季心等人前來帳中議事。”另派人前往那宋城營中,通知龍且狙殺宋城。

少頃,眾將齊至。

項羽高聲道:“我等不遠千裏而來,不過為了救趙攻秦,報我叔叔之仇。今宋義久駐安陽而不思進軍,原來是自己想稱王。如此叛國通敵之人,如何能讓他活在這世上?吾欲除宋義而舉兵攻秦,眾位可願相助?”

諸將群情激憤,皆道:“願聽少將軍之令!”項羽大喜,乃令桓楚,周蘭,季布等人立刻整兵,殺向中軍大營。

那宋義雖然對項羽一黨刻意排擠打壓,但一時之間還沒有搞定。楚營中統兵的大將,項羽的心腹仍占了一半以上。等到眾將引兵到來中軍營前,隻見旌旗獵獵,火紅一片,竟有五萬人之多。將那營寨前圍得水泄不通。

營前守衛,看了這陣仗大驚,一麵飛報宋義,一麵派人問話:“爾等為何提兵到此,所欲何為?”

範增拿出一卷偽造的楚王旨令,越眾而前,說道:“宋義與齊私通,欲攘楚自立。少將軍奉楚懷王密招,欲誅此奸賊。”

那些守衛將信將疑,問道:“說上將軍謀反,可有證據?”

項羽將宋襄的頭顱用天龍破城戟一挑,高聲喝道:“這便是證據!宋義那廝,派他兒子不是去齊國為質,而是與齊人密謀,要割讓我楚國將士浴血奮戰得來的土地!吾得悉了他的陰謀,已派人將宋襄殺了!”

他那聲音,洪亮高亢,直聽得中軍營士卒一陣大嘩。

“原來上將軍通敵賣國!”“原來宋公子不是去齊國為質,是要與齊人密謀!”

項羽見時機成熟,大戟一揮,說道:“進營!”眾將齊聲呐喊,領兵隨著項羽蜂擁向營門湧來。

都是楚國的自家兄弟,那營門前的守兵不敢抵擋。其實就算是要抵擋,看項羽那氣焰,也是擋不住。此時他們想到的是,趕緊閃人,要是被狂湧進來的戰馬踏成肉泥,那就死得太冤了。

於是項羽不費吹灰之力,殺入了中軍大營。

一彪人馬迎麵而來,領頭的乃是宋族大將宋原。那宋原高聲喝道:“爾等未得宋公之令,強闖中軍大營,可知罪否?趕緊退出去——”

話未說完,項羽催動烏騅寶馬,手舞天龍破城戟,叫一聲:“殺!”一馬當先突到。便見血光一閃,那宋原被項羽一戟刺穿咽喉,翻身下馬,見閻王去了。

一合還未交手,領兵的將軍就被項羽刺翻。餘者見了項羽那淩人的氣焰,哪敢抵擋,掉轉馬頭,紛紛躲閃。

在楚軍中,誰不知道項羽勇猛無敵。除了宋義的心腹,哪個願意為了那通敵賣國的宋義,無謂地犧牲自己的性命?

又有幾路人馬前來阻截,皆是匆忙中糾集的宋族將領。被項羽領諸將一路砍殺,皆是人仰馬翻,擋者披靡。

※※※

聽說派去阻截項羽的人一個個斃命,士卒皆無戰心。那宋義聞報大驚。而那項羽離中軍帳越來越近。

正惶惶無計,心腹勸道:“今大營不可守,宋城引軍在外,上將軍速去宋城營中暫避,再聯合齊國軍馬,與項羽廝殺。”

宋義點頭道:“隻得如此。”於是收拾起上將軍印信,匆匆上馬,欲棄營而逃。

出了營,正行一半,有人來告,宋城已被副將龍且所殺,營中將士聞知宋公叛國,皆從了龍且。

宋義驚惶無措,說道:“如今宋城也死了,吾等能到哪裏去?”心腹道:“宋公與齊相田榮立有盟約,隻得去投奔田榮。”

於是宋義改道,又驅馬去向黃河。隻想到了黃河,渡河而去,去投奔齊國。

項羽的軍馬還在大營內一陣亂砍亂殺,未及追來。宋義奔馳在道,見無人追趕,心下始安。

突聽一陣炮響,斜刺裏殺出一彪人馬,高聲喝道:“叛國賊子,哪裏逃!”

隻見那路人馬,皆是紅衣紅甲的楚軍。正前一將,栗馬長槍,銀甲披風,正是英姿颯爽的項追。而她身邊,並轡一人騎在馬上,卻是斬殺了宋義長子的韓淮楚。

原來韓淮楚對項羽道出了宋襄與田榮密謀之事後,便去找小妮子項追。

項追聽說宋襄被韓淮楚殺了,又驚又喜,說道:“那廝我一看就討厭,還想要本姑娘嫁給他。信哥哥將他斬殺了,真是大快人心。”

韓淮楚問道:“你手中有多少人馬?”項追道:“不多,隻有五百。”

項追在季布軍中管的是後勤糧草,手中也有那麽一點兵馬,卻是不多。

韓淮楚便道:“五百人馬是少了點。你哥發動兵變,我料宋義必然無路可去,要去投奔齊國。咱們速去道上埋伏,將他截殺。”

“信哥哥”的話,小妮子自是言聽計從。便點齊手中兵馬,埋伏在道中。

果然,那窮途末路的宋義便撞到了槍口。

五百軍士,圍成一個弧形,將道路堵死。眼看那宋義逃往齊國的計劃,又變成了泡影。

宋義身邊一人向韓淮楚一指,說道:“就是這韓信!是他殺害了公子,讓宋公的計劃遭此失敗。”

宋義眼現悲憤,說道:“今日天要亡我,也是無計可施。在臨死前,諸位可願同宋某一戰,殺了韓信為我的襄兒報仇?”

眾親信卻麵麵相覷,無人應聲。

到了這個份上,再跟隨他宋義,還有什麽好處可以撈到?誰都不是傻子,無人願意為了宋義的什麽“襄兒”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韓淮楚見狀冷冷一笑,高聲喊道:“首惡必死。餘者若能殺了這亂臣賊子投降,可既往不咎。”

這攻心計一喊出,便見宋義身後一人一劍刺出。

那劍從宋義後心刺入,透過胸腹從前胸出來。宋義雙眼怒凸,滿臉的錯愕震怒,萬沒想到未死在項羽與韓信的手中,卻死在自己信任的親信之手。

那親信殺了宋義,高聲喊道:“這亂臣賊子已被斬殺,吾等願意投降,隻求能饒過過吾等性命。”

項追對韓淮楚莞爾笑道:“信哥哥,原本想還有一番廝殺,你一句話就要了宋義的命,真是厲害。”韓淮楚淡淡一笑:“有些事情,並不一定要付諸武力的。”

※※※

那宋義的心腹皆下馬扔下兵器投降。項追令人將他們一一綁縛了,準備押往楚軍大營。

韓淮楚從宋義身上搜得上將軍印信,遞給項追,說道:“回到大營,你將這印信交給你哥去。有了這印信,你哥便可名正言順地統帥大軍。”

項追嫣然一笑,說道:“你還是自己交給他吧。你立下如此大功,說不定我哥一高興,就複了你統兵大將之職。”

韓淮楚心知項追是為他打算,隻感到心頭一股甜意。

他忽然想到,“小生真能恢複作統兵大將嗎?”

他搖頭苦笑,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把這持戟郎中當到底,隻到劉邦封為漢王為止。

眾軍士押著俘虜,正準備上路。忽然聽馬蹄陣陣,大隊的騎兵動地而來。聽那聲音,正是來自黃河。

項追花顏失色:“不好,是齊兵來了!他們怎來得這般快法。”

項追的後勤兵,很少配馬,大半皆是步卒。而齊國的騎兵,轉瞬即至,按路程計算,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先他們回到楚軍大營的了。

聽那嘈雜的馬蹄聲,來者人數至少在一萬以上。而項追的人馬隻有五百人。以五百步卒,對抗齊國大股騎兵,那還不是以卵擊石?

韓淮楚哈哈一笑:“那田榮與我有舊。咱們就在這裏等他前來。”

項追撲閃著一雙杏眼,愣愣地望著韓淮楚:“信哥哥,你沒說錯吧?齊國與宋義勾結,是咱們的敵人。在這裏等他,豈不是等死?”

韓淮楚篤定地說道:“戰場上沒有絕對的朋友,也沒有絕對的敵人。宋義已死,田榮還有什麽必要與我軍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