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韓淮楚接到通知,令他去往季布軍營做參謀。

韓淮楚心想,“季布原來是小生的手下,今日個自己變成了他的手下,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好在那營中皆是自己的舊部,過去並肩作戰,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去往他營中,與昔日的戰友在一起也好。”

他便收拾行李,前來季布軍營。

那季布正在校場點兵點將,項莊項佗等眾將俱在。季布一見韓淮楚的麵,就笑嘻嘻道:“韓信,這次出征韓魏,就靠你了。”韓淮楚笑道:“這是什麽話?你是主將,不靠你卻要靠我?”季布便飛了一頂高帽子給韓淮楚,說道:“誰不知道你韓信有經天緯地之才,不靠著你,憑俺那兩把刷子怎能擊敗秦軍,複立韓魏兩國?”

眾人哄笑道:“季將軍倒有自知之名。現韓將軍歸來,此番出征就大有成算。”季布指著眾將,笑道:“你看看,大家都服你。等打完這一仗,幹脆我去向少將軍與軍師說一下,將這統領還是還給你來當算了。”

韓淮楚道:“那怎麽成。我做統領,你幹什麽?”季布笑道:“當然還是在你韓將軍帳下作個馬前卒。”

正在說笑,隻聽身後一銀鈴般的聲音響起:“季將軍,末將項追前來報到!”

季布轉頭一看,隻見那小妮子項追全身貫甲,牽著一匹馬,手中綽著槍,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季布愕然道:“大小姐你怎麽來了?不是不讓你再帶兵打仗麽?少將軍允許你來嗎?”

項追笑嘻嘻道:“不讓我打仗是我叔叔下的令。我叔叔既然不在了,誰還管得了我?”季布一聽,板著臉道:“不行,沒有少將軍的命令,俺可不敢帶你走。”

項追咯咯一笑:“放心吧季將軍,這次我可是征得了我哥的同意這才來的。”季布奇道:“上次你統兵被打得大敗,你哥怎會同意?”項追便笑道:“我哥隻讓我管管後勤,押運糧草什麽的。”

季布點頭道:“這還差不多。”項追又道:“要是你季將軍遇到打不贏的敵將,請出本姑娘來為你助戰,那可不能怪到我頭上。”季布連連點頭:“那是當然,要怪隻能怪俺季布,誰叫俺武功低微學藝不精。”

項莊笑道:“大小姐,我看你不是來打仗的,是舍不得韓將軍吧?”眾人均嬉笑起來。

項追含情脈脈地望了韓淮楚一眼,說道:“這次信哥哥作了你季將軍的手下,我怕你欺負信哥哥。沒有我在他身邊,我放心不下。”

季布隻是擦汗:“誰敢欺負你的信哥哥?就算你不來,俺要欺負了他被你知道了,你還不扒俺一層皮。”項追哼了一聲:“算你還明白。”

於是季布點齊一萬軍馬,一路西進,殺向雍丘。

※※※

那雍丘是魏地重鎮,原本項梁南渡黃河令韓淮楚攻打雍丘,有魏豹令人裏應外合,後便已拿下雍丘。後來項梁引軍東歸,這雍丘又被秦軍奪得。章邯為防魏豹一黨叛亂,留下一部將向戈鎮撫。原來隻給了向戈兩千人馬,後向戈大肆擴招府兵,收攬原秦將蘇駔敗亡後散逃的殘兵敗將,城中軍力已達到五千餘人。

而魏豹一黨,攝於秦軍威力,隻好將目標轉向其他地方,占據了牛首等幾個小縣城。現在招兵買馬,也有魏地亡國文臣武將相附,軍力也在五千之數。

但他那五千人馬,不能同秦軍相比。隻因剛剛打出複國大旗,軍械錢糧無處籌措,士兵得不到充分的訓練,可說是一群烏合之眾。

那魏豹聞說楚軍到來,便派心腹柏直趕往半道迎接。

季布打聽了一下魏豹的情況,納悶道:“你家主公怎隻招得這麽一點人馬?”柏直窘道:“隻因沒有一塊根據地,魏人雖心存故國,卻攝於秦軍的威勢,又無名將在軍中,不敢相附。若能攻克雍丘,打一場勝仗,必然魏地豪傑蜂擁而至。”

季布又問秦軍的情況。柏直道:“秦軍知道貴軍要來,早已做好了防禦。上次吾等混入城中裏應外合打開城門,那向戈吸取了教訓,在雍丘城中徹底清查了一遍。有不少弟兄扮成平民藏在百姓家中被搜了出來,慘遭秦人毒手。再用這計恐怕是不行了。”

季布將韓淮楚肩膀一拍,說道:“韓信,看你的了。”韓淮楚錯愕道:“看我什麽?”季布笑嘻嘻道:“當然是怎樣攻破城池。”

韓淮楚道一聲暈,說道:“那向戈據城堅守,兵力也有五千,韓某又不是神仙,怎說攻就能攻下來。”季布做出一副無賴的樣子:“我不管。把你要來,就是為了擊敗秦軍。你要是想不出辦法,就把你退回到少將軍那去,繼續做你的持戟郎中。”

韓淮楚一臉的苦笑,說道:“容我想上一想。”

他略一沉思,對柏直道:“雍丘並不一定要去攻打。我軍負責將雍丘圍住,切斷與其他州府的聯係。你家主公便可放開手腳,攻占其他州縣,招募魏地英雄。等到周圍的其他城池皆被你們占領了,那雍丘便成了一座孤城。恐怕不用我軍去攻,那雍丘便自亂了。”

季布搖頭道:“又想用你的圍而不打之計?少將軍在城陽下令坑殺降卒,隻怕那秦人再不會開城投降,一定會負隅頑抗到最後一兵一卒。”

韓淮楚道:“等魏豹打下一大片根據地,占領他個十州八縣,整出幾萬軍馬,咱們就把這圍城的事交給他。是攻打是招降,就不由我們操心了。魏豹兄長魏王咎素有賢名,秦軍總不會擔心被他坑殺了吧。”

季布便笑道:“原來你是要咱們做甩手掌櫃,什麽事也不做。”韓淮楚笑道:“怎會什麽事也不做?那魏豹得了故土,必會牛羊美酒,好吃好喝地招待咱們。咱們就在這魏地敞開肚子大吃大喝。”

柏直拱手道:“若我家主公奪回故土,必傾所有盛情犒勞貴軍。”

這軍旅的生涯實在是艱苦得很。眾將士一聽有好吃好喝,皆是歡喜。

季布便道:“事不宜遲,柏將軍速趕回牛首,通知魏豹去大展拳腳。我軍便負責圍城!”

柏直道聲好,轉頭對韓淮楚道:“久聞韓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虛。”說罷策馬而去。

※※※

楚軍長驅直進,一路上無人抵抗,紮下營盤將雍丘城團團圍困。

那秦軍果然不敢與楚軍交鋒,將各路人馬皆龜縮到城中,隻想據城堅守。

而魏國境內再無其他像樣的秦軍重兵鎮守,魏豹便高舉複國大旗,開始了他光複大魏的大業。先從秦軍薄弱處下手,攻占了幾個小縣城。魏地豪傑聞訊紛紛湧來,人馬便像滾雪球般壯大起來。

便有昔日魏將周叔,傅寬等人聞訊趕來投效。這些人皆是治軍老手,一邊作戰,一邊訓練士卒。魏豹的那些烏合之眾,也越戰越強,搞得像模像樣了。

他人馬一多,腰杆便壯,又去分兵略地攻打大的州府。未及旬月,連克外黃,大梁,睢縣,臨濟,將昔日他兄長魏咎的地盤悉數奪了回來。

魏軍在艱苦奮戰,楚軍這甩手掌櫃卻快活得很。每日裏隻輪流值守,把營寨看住即可。有魏豹送來勞軍的牛羊美酒,便日日大吃大喝,好像過節一般。

那魏軍自己也沒得吃喝,好東西皆被魏豹送到楚營來了,魏國將士皆有不忿。魏豹安撫道:“楚軍來此是客,若無他們,那雍丘城中的秦軍早就攻打過來了,哪裏有你我今日的風光?”魏軍將士的不滿方才平息。

而雍丘城中的秦軍卻坐不住,眼看著魏境的領地今日丟掉兩城,明日失去三縣,雍丘已變成一座孤城。這城中的糧草雖充足,卻也經不起曠日持久的消耗。

那向戈便想到一招,乘楚軍不備,深夜劫營。

誰知道楚軍是外鬆內緊,看上去每日裏大吃大喝如過節,卻並不懈怠。韓淮楚早料到秦軍會劫營,每日裏布下埋伏就等秦軍來鑽。這不劫營還好,一劫便劫去了一千秦兵的性命。

要知道向戈原來的軍馬隻有兩千,其他皆是剛招的新兵。要去劫營,自然不敢用那些還不知道仗怎麽打的新兵,用的都是從趙地帶來的一線野戰軍。這折損的一千人馬,都是向戈手中的精銳。

秦軍是突圍不了,守也沒辦法長期守下下去,卻又不敢開城投降。隻因那項羽在城陽坑殺降卒,誰還敢重蹈覆轍?於是城內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

這一日,楚魏兩軍換防。魏豹親提三萬大軍,前來雍丘布圍。楚軍則拔起營寨,到外間三十裏外下寨。

魏豹便安排了宴席,請楚軍眾將赴會。

兩軍將領濟濟一堂,自然是把酒言歡,相處融融。各自開懷暢飲,宴上談笑風生。

韓淮楚酒喝得多了點,便起身去如廁。

正蹲在坑邊,隻聽外間一人喚道:“韓師弟。”

韓淮楚聽那聲音乃是師兄周叔,心想他為何尋到這裏來了,也不怕臭。便起身,穿妥,走到如廁外。

隻見那如廁外站了兩人,一人是周叔,一人卻是魏豹。他瞬時明白了來者的用意。

還有什麽話不能當眾講,卻要追到這裏偷偷地說?

韓淮楚便道:“二人尋到此,可有什麽體己話要對韓某講?”

果然,那周叔一見韓淮楚,便道:“聽說師弟無端被貶,師兄我聽了很為你不平。”

韓淮楚哈哈一笑,說道:“韓某有錯,累大軍戰敗項公身亡,自當受罰。”

周叔道:“師弟在楚軍中隻任一個小小的持戟郎中,豈不太過屈才。我家主公早聞師弟大名,不知師弟是否願意來我魏國,為我主公效力?”

韓淮楚似笑非笑,道聲:“是麽?”

魏豹做出一副殷殷的樣子,說道:“我兄長在位之時,便想讓將軍出山。可恨那周市把持朝政,妒賢嫉能,害得未能請動將軍。若將軍統領我魏國兵馬,我大魏何至於亡國,我兄長怎會自焚於臨濟城頭。魏豹每每思起,便扼腕長歎。今日天幸再遇到將軍,魏豹願將舉國軍馬交給將軍,萬望將軍毋要推脫。”

韓淮楚心中好笑,“這魏豹與魏咎倒是一個腔調,真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卻不知道小生命中的老板是那沛公劉邦。”便長笑一聲,說道:“令兄長之死,是乃天數也。如今天下公敵乃是暴秦。在楚在魏,一樣是抗秦。公子之言,韓某恕不敢允從。”

周叔還不死心,笑道:“聽說項羽之妹對師弟頗為垂青,莫非師弟是為了她的緣故不肯答應。我魏地幅員千裏,佳麗不乏其人。師弟若跟從了我家主公,美女還怕沒有?”

魏豹道:“魏豹新得一位美人,喚為薄姬,還未臨幸,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美。將軍若能允從,魏豹就將那美人送與將軍為妻。”

韓淮楚乍聽薄姬二字,心中一動,貌似在哪裏聽過這名字,偏偏又想不出來。

隻聽不遠處一聲銀鈴般的呼喊:“信哥哥!”三人扭頭一看,就見項追板著臉,叉著雙手看著這邊。

韓淮楚哈哈一笑:“公子美意韓某心領,告辭!”一拱手,揚長而去。

魏豹看他走遠,指著項追問道:“這就是項羽之妹?”周叔道:“不是她還會是誰?”魏豹歎道:“難怪那韓信不為所動,原來他身邊有如此美人,那薄姬哪能同她相比。”

※※※

韓淮楚與項追一路走著。他問道:“追兒你怎麽來了。”

項追哼了一聲,說道:“魏豹有宴請那季布卻未通知我。後來想到了,便差了一個人來告訴我。等我到了這大營,入了席,卻找不到你。想出來找你,卻看見這兩人鬼鬼祟祟地出來了。”

韓淮楚笑問:“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項追點點頭,幽幽歎了口氣:“信哥哥,你這麽隻做一個持戟郎中是有點屈才,怪不得人家會動你的心思。等這場仗打完立下戰功,我回去就求我哥哥,讓你做統兵大將。”

韓淮楚一陣惘然,“自己真能做統兵大將嗎?按書上講,自己可是要把這持戟郎中做到項羽攻進鹹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