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消片刻,二十餘楚騎已被韓淮楚料理得幹幹靜靜。當場中還剩五名追兵時,那些楚騎已被韓淮楚嚇破了膽,拔馬轉頭便逃。卻被韓淮楚擲出一把飛刀,送去見了閻王。

一場血淋淋的廝殺轉瞬即逝,小妮子嬌豔如花的臉上還帶著驚懼。呆呆望著那滿地的死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撲通”一聲,項追雙膝著地,嚶嚶地哭了出來。

這小妮子說話如黃鶯出穀,哭聲也是那麽清脆動人,叫人好生愛憐。

韓淮楚望著項追那梨花帶雨的淚人模樣,心想莫非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小妮子被這血腥的場麵嚇著了。走過前去,拍拍項追的香肩,裝成一副老練的大蝦模樣安慰道:“你這是第一次上戰場,這戰場之上你死我活,死人是難免的。你現在還不適應,以後便會慢慢習慣了。”

項追止住淚水,瞪了他一眼,說道:“本姑娘才不是頭一次上戰場呢。我以前見過的場麵,要比這慘烈得多。”

韓淮楚大汗。早聽說這項追助冒頓單於攻滅東胡,又隨他哥哥項羽東征西討,已是一個戰場老手了。自己竟把她當成了初販子,這烏龍可擺得大了。

韓淮楚便問:“項姑娘為何事悲傷?”項追一聽此話,又嚶嚶哭了出來,泣道:“這次我這將印是從小且子手中騙過來的。我帶來的兩萬軍馬,如今全打沒了。不知我回去如何麵對我叔叔與羽哥哥。這次要給小且子看笑話了。”

韓淮楚愕然問道:“哪個小且子?”項追秀眸凝望著他,說道:“說起來你認識,就是你在萬載穀見過的龍且。”

韓淮楚“哦”了一聲,“想不到那龍且竟投效了項梁。是啊,史書上說龍且乃項羽五虎將之一,看來現實與書中所述一模一樣。”

隻是這小妮子還在哭個不停,卻想個什麽辦法讓她破涕為笑呢?

韓淮楚便道:“勝負乃兵家常事。項掌門是你叔叔,項羽是你親哥哥,他們怎會舍得責怪與你。何況你那兩萬大軍,總不會全部死光了吧。咱們召集殘部,卷土重來,報今日之仇。”

哪知項追一聽這話,哭得更甚,嬌軀一陣亂顫。

韓淮楚汗個不停,心想這小妮子怎這麽難哄,小生剛才又哪裏說錯了?

隻聽項追泣道:“今日與公子重逢,項追心願已足。想卷土重來,恐怕項追已等不到那天了。”

韓淮楚猛將項追肩頭一撼,楞道:“項姑娘,你說什麽?難道你這傷——?”

項追點了點頭,泣如珠鏈道:“我中了朱雞石的紅砂掌,恐怕命不久矣。想要報仇,隻有等我羽哥哥替我完成了。”

“這小妮子身受紅砂掌這般駭人的重傷,竟支撐了這麽久!虧得自己還以為她隻是中了一點小傷。我當今日這項追姑娘怎這麽放得開,在後麵緊緊摟住我的虎背熊腰不肯放手,原來她自知命不久矣。”

韓淮楚望著眼前的淚人,心中驀然興起了一股憐惜之情。

“她說今日與公子重逢心願已足,難道她一直在想念著小生?”韓淮楚心中被這想法嚇了一跳。

“乖乖不得了,原來這小妮子暗戀我來日已久。隻是小生的心已被良妹與芷雅占得滿滿,哪裏還能有她的位置?再說她是小生情敵項羽的妹妹,日後垓下之圍,項羽會喪命在我十麵埋伏之中。我與項羽的妹妹?這是哪一出啊!”

他正在胡思亂想,隻聽項追一陣劇烈咳嗽。韓淮楚心中一驚,“小妮子這傷看來不輕,若不及時治療,恐怕真要像她所說命不久矣。隻是紅砂掌這般惡毒的掌傷,怎麽療治?”

他仔細想來,隻有用玄門內功輔以療傷聖藥如天山雪蓮千年首烏才能救她性命。自己的先天真炁已練到第七層,當堪適用。若能避過今日追兵,逃得性命,覓一靜處再慢慢給她療治。但那療傷聖藥卻是可遇不可求,一時半刻到哪裏去尋?

韓淮楚猛一拍腦,“我怎把這東東給忘了!”原來他想起自己百寶囊中還有兩粒抗生素。

這抗生素是集合現代醫學,匯聚中西藥理的科技結晶,選材極其名貴,通共隻有三粒。比起那些天山雪蓮千年首烏,療傷效果隻有更甚一籌。在臨濟城外韓淮楚受劍神蓋聶所傷,用去了一粒。這是方廷博士特意準備給他保命的。要拿出一粒給項追服下,韓淮楚還有點舍不得。

韓淮楚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既然救下她,總不能看著這嬌滴滴的小妮子就這麽死在自己眼前,浪費就浪費吧。”

他一邊搖頭,一邊從囊中取出一粒橙黃色的藥丸,遞給項追,說道:“項姑娘快服下此丸。”

項追止住哭泣,盯著那藥丸,奇問:“這是什麽?”韓淮楚正色道:“此乃療傷之藥。欲想保命,就把這藥丸吞下。”項追望了他一眼,依言將那粒抗生素納入口中,模樣乖順得很。

一陣急遽的馬蹄聲傳來,前方塵土飛揚。韓淮楚臉色一變,說道:“不好!追兵這麽快就來了。”

看這濃煙滾滾,沙礫揚塵,聽那馬蹄聲嘈嘈密密,這次來的可不是掉了隊的小股騎兵,而是大批的人馬。韓淮楚縱武功高強,又如何敵得過千軍萬馬?

項追初是一驚,呆看著這彪人馬漸漸近來。忽然莞爾一笑,說道:“韓公子你弄錯了。這不是楚軍,而是咱們項家軍。”

這批人漸漸近前,已看得分明。隻見他們所穿紅色服飾雖與楚軍相似,卻人人白巾紮頭。

韓淮楚點了點頭,心想這兩路人馬,一路追,一路逃,混雜一團,哪裏分得清楚。笑道:“我說得不錯吧。你的人馬果然沒有死光。”

那項追見自己軍馬到來,精神一振,舉起手作勢欲呼叫。卻隻覺力乏,喊不出聲。韓淮楚微微一笑,扯起嗓門高聲呼道:“你們大小姐在此!快來保護大小姐!”

那彪人馬已隱隱看見項追,又聽到韓淮楚呼喊,齊聲歡呼起來。催馬揚鞭直向這廂插來。

領頭二騎,如一陣旋風馳到近前。二位大漢滾鞍下馬,驚喜道:“大小姐,真是你麽。大夥還以為你死了呢?”

卻見二人均身長八尺,腰挽長弓,穿著一身鮮亮的盔甲。一人神色木訥,儀表堂堂;一人麵孔油光發亮,手背上刺著一頭蒼鷹,眉宇間透著一股銳勁。

項追翻了個白眼,嗔道:“你們才死了呢!大家都在麽?”

那木訥大漢歎了口氣,說道:“咱們被楚軍追殺,一路死傷慘重。那步兵兒郎或死或逃,也不知折損多少。我領著騎兵一路血戰,好不容易逃到此處。幸而遇到大小姐。大小姐,你是怎麽逃到這裏的,沒有被楚軍追上麽?”

項追含情脈脈地望了韓淮楚一眼,說道:“幸得韓公子出手相助,否則我早就遭了楚軍毒手。”

那大漢便來稱謝,詢問韓淮楚名字。韓淮楚道:“在下淮陰韓信,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大漢還未回答,項追已搶先替他回答了:“這是季心,乃是我部騎兵副統領。這是他哥季布,乃是騎兵統領。哥倆合稱吳中兩季。”

韓淮楚心中一震,“季布,這名字好生熟悉,貌似在哪本書見過。對了,季布也是項羽手下大將之一,好像有那麽一句成語叫做一諾千金,說的是季布這人極重然諾,言出必行。故楚人有句諺語,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想不到這季布還有一位弟弟。”

那季心似乎早聽說過韓信的大名,歡喜道:“原來公子便是在龍武坡大戰秦國上將軍蒙毅的韓信韓少俠。可惜我未逢其會,不能目睹韓公子的風采。”

話音一落,隻聽那在一旁叉著腰站著的季布滿臉不屑道:“龍武坡小小一戰,怎能與我項家軍攻城略地,席卷吳中相比。”

“等我把項羽的軍馬逼困到垓下,你再說此話。”韓淮楚心中暗笑,卻裝成一副謙虛的樣子,說道:“季兄說得有理。我那龍武坡一戰,當然不能與你項家軍攻城略地的壯舉相提並論。”

那季布嘿嘿冷笑,貌似對韓淮楚所言頗為受用。

話語間,便有潰逃的項家騎兵圍了過來。眾人見了項追還活著,無不鼓舞歡騰。

那項追嬌豔絕倫,是已故大將軍項燕的嫡孫女,人又活潑可愛。在項家軍的心目中,她便是天上的月亮。隻要她人影過處,便帶來一陣歡欣笑語。與她在一起,打起仗來也勁力倍增。

韓淮楚看著項家軍眾星拱月的樣子,暗暗搖頭,“這小妮子在項家軍中好像公主一般地位高貴,她怎會暗戀起小生來?”

便聽有人道:“咱們保護大小姐回到吳中,再起兵馬,殺了朱雞石那廝,為死去的弟兄報仇。”

眾人正在高興。項追一聽此話,忽花容變色,黯然道:“可惜我們回不去了。”眾人惑道:“大小姐此話是何意?”項追道:“這前方有丹水擋路,咱們一時半刻哪裏找得到渡船,敵軍追兵不久便會到來,恐怕大家皆會喪命。”

眾人聞言,一陣惶恐。

好像為項追這話作了注腳一般,來路上又卷起了漫天的塵沙,馬蹄催聲,卻是楚軍騎兵大隊追來。

項家軍一路被楚軍追殺,早已疲憊不堪。不少人皆掛了彩,隻是逃回吳中的意念一直支撐著他們。此時前有大河,後有追兵,眾人隻覺絕望,頓時一陣大嘩。

韓淮楚以手搭眉,遙望那彪騎兵。忽然高聲道:“諸位休得驚慌,敵軍人數比我們少,咱們怕他怎地?”

眾人奇道:“韓公子怎知敵軍比我們人少?”韓淮楚笑道:“敵軍的旗幟小旗有五麵,大旗隻有一麵,就是說來了五位百將,一位伍佰主。”

眾人又問:“咱們又有多少人馬?”

項家軍一路潰敗,旗幟早就扔下不管了。眾人縱橫交錯,或站或立,赤色一片,戰馬散亂一地。哪裏辨得出有多少號人。

韓淮楚心想,“這些人被楚軍打怕了。若不能證明已方比敵軍多,大家便無信心再與楚軍決戰。該想個什麽辦法給大家注一劑強心針呢?”

於是笑道:“要想知道我軍人數亦是不難,不知大家能否聽我指揮?”

項追乃是主將。眾人眼光,便齊刷刷望向項追。

項追立即說道:“我讓大家吃了敗仗,這統兵的本事,大家都看到了。韓公子文韜武略,強過我太多,大家今日便聽他號令吧。”

那季布聞言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韓淮楚得了項追這話,滿意地點點頭,高聲喝道:“大家迅速起立,三人一排,就近靠攏,手拉著手,圍成一個圓圈!”

那些項家軍騎兵滿腹狐疑,也不知這韓信要搗什麽鬼。均想拉手圍圈幹什麽,又不是過家家玩遊戲。但大小姐發了話,讓大家聽從韓信的指揮。便也依言就近找人靠攏,三個人合成一組。

要想將這麽多人排成方隊可是一件難事,但就近組合隻須跨上幾步,卻再容易不過。隻見人來人往,一陣碎步奔跑。未幾,眾人便各自尋找到組合對象,三人一組,互拉著手,散作一地。

卻有兩人落了單,孤零零地站在一個個圓圈之外。

韓淮楚又發令道:“大家五人一組,與剛才一樣,拉手圍圈!”

有了剛才的經驗,這次更快。須臾工夫,那三人圍成的小圈散開,變成了一個個五人的大圈。

這次有三名軍士落了單。

韓淮楚再次發令:“七人一組,迅速靠攏!”嘩啦一聲,大圈散開,又變成了更大的圈。這次多出的,隻有兩名。

韓淮楚轉頭望向項追,笑道:“你項家軍果然軍紀嚴明。”

項追把那一雙杏眼眨個不停,問道:“韓公子,這人數你算出來了沒有?”韓淮楚點點頭,語氣篤定道:“我軍有一千零七十三名之眾,人數是敵軍的兩倍,還怕他作甚。”

那項追掐著小手算來算去:“一千零七十三名,除以三,餘二;除以五,餘三;除以七,餘,餘,果然是二!”

項追驗證了韓淮楚算出的結果,兩眼隻是放光,那盯著韓淮楚的神情,好像他是大神一般。以無比崇拜的清脆嗓音道:“韓公子,真神了!這麽快你就知道了咱們的人數,你究竟是怎麽算出來的?能不能教教我?”

韓淮楚啞然失笑,心想這小妮子見到好奇的東西什麽都想學,先頭纏著我學象棋已經夠煩了,要教她這兩千年後的數學問題給她講解方程,那還不把人累死了。便嘿嘿笑道:“姑娘想學,韓某樂意傳授。隻是如今敵軍將至,還是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