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世美眉虞芷雅心恨英布殺傷師傅,這一劍刺得是又狠又疾。柳葉劍刺穿英布魚鱗寶甲,直沒入胸口一寸。若不是英布體內的妙虛真炁及時抵禦,似乎也能將英布捅個透明窟窿。

英布哼了一聲,蠶豆大的汗珠直從額頭滾落。伸手一刁,已扣住虞芷雅玉腕。虞芷雅如春筍般的纖纖素手不由自主一鬆,那劍已不能再進分毫。

場外雙邊將士看得是分外驚詫。那英布如此武功,虞芷雅的師傅尚且傷在他手中,這一劍怎會得手,將那小煞星刺傷?

待看到虞芷雅那如姑射仙子般的姿容,眾人不約而同想到,“難道英布攝於她的美色,竟忘了抵禦?”

虞芷雅聽英布清清楚楚叫了一聲“虞姐姐”,再不懷疑這眼前殺傷自己師傅的,便是對師門有大恩的項少龍那不起眼的兒子項布。

她心中方一後悔,旋即被滿腔的仇恨替代,“這人縱是項大俠的兒子,可他殺傷師尊,便與我墨家結下深仇。”

虞芷雅那一隻皓腕被英布大力扣住,隻覺全身受製,難以**半分,一張嬌靨痛苦得扭曲起來。

英布一發狠,催出妙虛真炁,便欲向虞芷雅腕間逼去,報剛才一劍之仇。忽然歎了口氣,說道:“虞姐姐,你是寶兒哥哥心愛的姑娘,我不殺你,你去吧。”

英布手一鬆,虞芷雅得脫。抱起師傅莫莊,麵如嚴霜頭也不回向陣中返回。

剛行一步,隻聽身後“砰”的一響,原來英布終於堅持不住,重重倒在地上。

雙邊將士一擁而上,將英布與莫莊搶了回去。

如此結果,兩軍均沒了興致再戰,各自鳴金收兵。

隨後交手兩方軍中,一個傳言不脛而走。說那打遍張楚無數名將無敵手的黥麵英布原來是個好色之徒,一見钜子女弟子的曠世容姿,便色授魂與不知抵擋,被那女弟子一劍刺傷。

這傳言隨即傳遍中原,英布英名受損自不用說,那女弟子的豔名也廣播天下。各路諸侯,天下英雄均是好奇,欲一睹钜子女弟子到底是如何美貌,讓煞星英布攝迷了心竅。

※※※

入夜,墨家弟子大帳之內,十餘隻白燭吞吐出昏暗的燭光,在滲簾而入的陣陣寒風吹拂之下,一顫一顫,令人心頭無比的沉重。

這白燭的光芒,隻能照亮钜子莫莊走完人生中的最後一刻,並不能延續他的生命。莫莊身受重創,插在胸口的劍不敢拔出,已然不支正處彌留之時。

上柱國蔡暢,張楚一幹大將,與莫莊十餘位親傳弟子,均來到帳內為他送行。虞芷雅等墨家弟子跪在榻前,已哭成了一個個淚人。

莫莊忽然精神轉旺,立起身來。眾人知他是回光返照,均聽他有何臨終遺言。

莫莊麵色凝重,手一揮,說道:“芷雅,你過來。”虞芷雅跪著走到莫莊身前,聽他示下。

莫莊從懷內掏出一方黃銅,上麵隻有一個“墨”字,形似一塊大方印,交予虞芷雅,神色肅穆大喝一聲:“接令!”

眾人大奇,“這钜子令歸曆代門主所有,莫莊傳令給虞芷雅,分明是將钜子之位傳給了這位徒弟。那虞芷雅年紀輕輕,隻是莫莊最後收的小徒弟,門中弟子聲望資格強過她的比比皆是。她又是一介女流,怎堪钜子重位?”

虞芷雅不敢接令,遲疑道:“師傅,師兄師姐們俱在,芷雅德才皆不如眾位師兄師姐,不敢擔當钜子之位。”

莫莊發出一陣劇烈咳嗽,隨即厲聲問道:“各位徒兒,今日為師要將钜子之位傳與小徒虞芷雅,誰有異議?”眾弟子均垂首道:“願從師傅遺命,輔佐小師妹光大我墨家。”

莫莊滿意地點了點頭,高聲道:“芷雅,再不接令,更待何時?”虞芷雅不敢猶豫,恭恭敬敬將钜子令接了過來。

莫莊正色道:“從今以後,你便是我墨家第七代钜子。我墨家興衰存亡,就全靠你了。”

虞芷雅想不到忽然間接下了這麽大的擔子,師門能否存於這世上竟係於自己一身。長籲一口氣,凜然道:“芷雅一定不負師傅之望,複我墨家昔日盛勢。”

莫莊欣慰一笑,手一揮,說道:“芷雅留下,其他人都退去吧。”

眾人知他有遺言要與虞芷雅吩咐,均依言退出帳外。

莫莊雙目凝視著虞芷雅,問道:“芷雅,你知為師為何要將钜子之位傳你,而不傳給你的諸位師兄師姐?”虞芷雅也自奇怪,茫然道:“弟子不知。”

莫莊說道:“為師傳位與你,並非你才能蓋過同門,隻因你有與生俱來的天賦異稟。”虞芷雅惑道:“弟子有何天賦異稟?我怎不知。”

莫莊長笑一聲:“你的美貌,便是這天賦異稟,足以惑亂世間任何一位君王,讓山河改姓。那英布為何不殺你?不正是惑於你的美色嗎?”

虞芷雅聞言麵紅耳赤,待要分辨,卻不知從何說起。

莫莊問道:“你說你未來夫君,要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能伸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鏟除暴秦,還天下一個太平。可是真心之言?”虞芷雅點頭道:“這是芷雅平生之願。”

莫莊點頭道:“好!不愧為老夫弟子,我傳位與你未有選錯。芷雅,如今我墨家勢衰,靠自己力量恐怕難以恢複昔日盛勢,隻有借助於各路諸侯。你可願意在必要時不惜犧牲自己的色相,來推翻暴政,伸大利於天下,光大我門?”

虞芷雅聞言,心中倒吸一口涼氣。

她本出身於墨家,其父未曾學武,乃是墨者中從事詰辯者,也就是一位墨辯。虞芷雅從小知書達禮學識淵博。

今日聽師傅之言,似是要自己以色相引誘各路諸侯,來達到推翻秦政,伸大利於天下,光大墨家的目的。這對於一位稍有廉恥的女孩子來說都難以想象,遑論是自命清高的冰美眉虞芷雅。

何況她的芳心,已不期然闖進了一個人的影子,那便是青年英雄韓信。虞芷雅在龍武坡再見韓信,便被他領袖群雄運籌帷幄的風采所迷。待韓信助吳廣兵不刃血拿下滎陽,更為之傾倒芳心暗許。在陳城與韓信一番攜手漫步城外,對天賞月後,心中便隻係有一人——韓信。

她原來的想法,是韓信能成為蓋世英雄,實現自己的理想。可自打韓信在滎陽一露崢嶸後,便好似銷聲匿跡,再也無所作為。而中原烽煙四起,各地戰事正如火如荼,不知湧現了多少英雄豪傑。

於是對韓信便有點失望。

而今日師傅臨終之時,竟提出了這種高難度的要求,讓她一時無法突然接受。

虞芷雅心中思緒萬千,久久不語。

莫莊湛然的目光凝視著虞芷雅,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對於你,這要求是有點過分,你若不願意便罷了,就讓咱們墨家一派從此衰亡吧。”

虞芷雅聞言心如針刺。師傅這輕描淡寫的一句,分明是在責怪自己。

對於門派的存亡,天下的太平,還有什麽割舍不下?自己這肉體又算得什麽?何況未來之數,誰能知曉,焉知韓公子不能達償自己的心願?

虞芷雅編貝一咬,毅然道:“師傅,我答應你便是。”

莫莊一聽此話,隻覺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欣慰一笑,就此瞑目而逝。

虞芷雅心中大慟,長跪於師傅屍體前,淚如泉湧。

墨家第六代钜子莫莊重傷不治,斃命許城。弟子們聞訊大悲,將其屍體草草焚化。曠世佳人虞芷雅就在師傅的靈前,接受眾門徒的參拜,就任钜子之位。

悲痛勁還未過,秦軍主力已兵臨城下,於是墨家子弟又匆匆投入到保衛許城的戰役之中。

※※※

卻說涇陽侯章邯領秦軍主力到達許城城下,聞聽英布受傷經過,訝道:“英將軍蓋世英雄,也會為美色所惑?”歎息不已,將英布送往後方療傷。

他便親率大軍,攻打許城,卻遭到了殊死的抵抗。

張楚將士均知這是關乎存亡的最後一戰,許城若失去,陳城也就不保,個個奮不顧身,誓死守城。

而墨家弟子,本長於造械。虞芷雅下令,連夜趕製了大批的守城器械,將許城布置得如同鐵桶一般。

章邯不分晝夜,三日內發起了九次攻城。城下留下死屍無數,殷殷鮮血,直將黃土染紅一尺,卻未能奏尺寸之功,那許城依然牢牢掌握在張楚軍與墨家弟子手中。

而許城經過連番苦戰,也損員嚴重。墨家弟子,十停中隻剩下八停。

上柱國蔡暢言道:“老夫縱是殞命城頭,也要保住這陳城的最後一道屏障。”不顧年邁,親自在城頭督戰,已有數夜未曾合眼。

第四日,忽然那秦軍停止了攻城,城下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

蔡暢大奇,派出斥候打探,回報的消息令他大吃一驚。原來就在他拚死保衛許城的這三日,武成侯王離已率輕兵循著山脊小徑越過了許城,直取陳城而去。

這還得了!陳城的兵馬盡數被老夫帶走,王離這支人馬,陳城怎能抵禦?

蔡暢匆匆作出決定:舍棄許城,回師救援都城。

他盡起許城軍馬,從東門撤出,舍了輜重,一路急行軍飛撲陳城。行到一山,卻遇到了王離的伏擊。

原來王離越過許城,隻派出小股的軍馬殺到陳城造勢,卻將主力盡留在半路,等候一口吞下蔡暢這隻大餅。理由是:我軍若往陳城,若不能陷城,許城兵必然回援,到時我軍腹背受敵,處境危矣。

那蔡暢一介文人,論韜略哪裏敵得過王離這位將門世家?他隻想肋生雙翅,早日回到陳城保衛他的陳王,卻一頭紮進了王離精心布置的口袋之中。

結果不用多述,蔡暢全軍覆沒。他自己被困重圍,幾次衝突不出,乃歎道:“天既有意亡秦,何故再亡我張楚?”言畢以劍抹頸,這位陳勝引以為管父的蔡暢便死於軍中。

墨家子弟仗著高強的武功,穿山越嶺,終於殺出重圍。卻也死傷慘重,一千弟子,隻剩了不到百名。

钜子虞芷雅料那張楚大勢已去,便盡遣徒眾回萬載穀。自個兒跋山涉水來到魏地清溪,去尋找她曾寄予殷殷厚望的韓公子。

武成侯王離輕鬆搞定了蔡暢大軍,再無忌憚,主力**,直逼張楚國都城——陳城。

原指望會遭遇一場血戰,孰知陳城城門大開,原來先頭隻用來造勢的小股部隊已將陳城拿下。一問方知,那陳勝得知秦軍到來已如驚弓之鳥,領著文武眾臣,大小妃嬪棄城而逃了。

王離道:“陳賊不除,終為心腹大患。”遂遺部分部屬安撫百姓,等候章邯大軍到來,自個兒率領輕騎,馬不停蹄,往東追趕窮途末路的陳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