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秦將張靈被殺,其部屬一路狼狽逃竄,正撞見英布領軍趕到。

英布得聞張靈死訊,問道:“張將軍死在何人手中?”眾人答道:“是一個老者,聽說是什麽墨家钜子。”

英布聞言一怔,隨即哈哈笑道:“原來莫莊那老頭也來湊這個熱鬧。諸位莫慌,待吾為張將軍報仇。”

英布遂與張靈敗軍合兵一處,來到許城城下,擺下陣勢搦戰。

隻聽一聲炮響,城門大開,魚貫馳出一隊人馬。

蔡暢縱馬出陣,高聲喝問:“來將何人?”

英布騎一匹大宛追風馬,出陣朗聲道:“來者聽清楚了,小爺我乃是玉樹臨風兼風流倜儻,迷倒萬千少女、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妙虛宮宮主,大秦正印先鋒英布是也。老頭你又是何人?”

蔡暢答道:“老夫蔡暢。”英布嘻嘻一笑:“糟老頭,你一個文人,隻會舞文弄墨,這戰場可不是你來的地方。你的不行,快換莫莊前來與小爺鬥鬥。”

蔡暢氣得臉色鐵青,一掉馬頭,返回陣中。

莫莊神色肅然,徒步走到英布馬前,問道:“英將軍自稱是妙虛宮宮主,不知與英奴嬌英女俠是何關係?”

英布心想真是怪事,這老頭也知道俺娘。答道:“那是俺娘。”

莫莊昂首道:“將軍既是英女俠之子,見了本钜子,為何還不下馬參拜?”英布納悶道:“我為何要參拜你?”莫莊長笑一聲:“將軍可知你母親是何人?”

英布糊裏糊塗當了這個妙虛宮宮主,拜了英奴嬌做娘,卻並不知道英奴嬌的來曆。茫然道:“俺不知。”

莫莊是十分詫異,“這英布居然連自己母親的師門都不知道,怪不得會敵我不分,入了賊營。待老夫點醒他,若能說動這猛將陣前倒戈,便如斬去章邯一條臂膀。”

莫莊遂道:“將軍可知,你母親本是我墨家弟子?”

“原來我那娘出身墨家。這老頭乃是墨家钜子,按道理俺應該參拜他。隻是俺這麽一拜,這仗還怎麽打?俺的榮華富貴還要不要?”英布聞言一愣。

他小眼珠咕嚕一轉,哈哈笑道:“钜子說笑了,俺隻知道俺娘乃是天池真人門下,怎會是你們墨家弟子?”

莫莊皺了皺眉,又道:“你縱不認你娘乃我門中弟子,天池真人乃世外高人,將軍既是她的門下,怎不識天下大勢,要助紂為虐?”

英布喝道:“什麽助紂為虐?我乃大秦將軍,奉皇命掃蕩天下反賊。兀那老頭,休再胡言亂語。”

莫莊搖了搖頭,拔劍歎道:“將軍如此冥頑不化,老夫隻好領教領教將軍妙虛宮神技了。”

英布道聲好,從馬上一躍而下,說道:“俺不占你便宜,咱們徒步較量。”

莫莊大喝一聲,一提手,一道淩厲的劍光,如潮水般向英布湧去。

他這一出手,便用上了新學的墨氏劍法補遺三大殺招中的第二招“以攻代守”。為對付英布這等高手,莫莊是連壓箱子的絕招都使出來了。

英布看得大奇,“這老頭怎也會我老爹的劍法?”手中劍一揮,劃出無數圓形劍茫,以一招“以守代攻”應戰。

莫莊足尖一點,倒躍出三步,喝道:“你怎會我墨家劍法?”英布嘻嘻笑道:“誰說這是你墨家的劍法?這是我娘傳我的。”

莫莊滿腹狐疑,“難道前钜子孟勝,將這劍法私下傳給了英奴嬌?是了,英奴嬌婚前與孟勝相戀,倒有這個可能。”

隻是這套劍法未經許可不可私自傳授。孟勝身為钜子,當然可以將劍法授給任何人,但那已是在英奴嬌成婚之後。莫莊心想,“風聞中孟勝師兄妹關係曖昧不清不楚,難道是真?”

他搖搖頭,將身一縱,又與英布戰作一團。

虞芷雅在陣中觀戰,心中暗生疑竇。

她隨項羽兄妹去陰山拜訪項少龍,討要墨家至寶钜子令時,曾見過項布。

那時的項布,稚氣未脫,身材瘦小,長得一點都不起眼,可說比較醜陋。

而項布改名英布後,經過驪山陵的一番磨練與戰火的洗禮,又加上已立妻室,似乎已脫胎換骨,成熟了不少。

他練的玉鼎秒虛功,雖說不能改變其容貌,卻能在不知不覺間,將英布的氣質整個改變。此時的英布,頭戴亮銀盔,身穿魚鱗寶甲,臉上赫然一塊烙印,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股睥睨群雄的豪邁氣概,端的稱得上一位久經沙場,威風八麵的猛將。

他那小眼彎眉與厚唇錯齒,此時不但不令人覺得醜陋,反而看上去有點張揚的魅力。怎麽說呢?就像有些醜星名人,一到舞台上鎂光燈前,便無人覺得他醜,反而能迷倒無數fans。這戰場,便是英布的舞台。

(吳家大小姐千金麗質,卻甘願以身相許,或許正是看中英布的這點魅力吧。)

虞芷雅起初也認他不出,待見英布使出墨子劍法,心中大奇,“這套劍法除了自己師徒倆,便隻有大俠項少龍與其子女會使,這煞星英布怎也會施展我墨家的招數?”

她忽然一怔,“難道這英布便是對師門有大恩的項大俠那不起眼的兒子——被項追喚作瘦猴的項布?”

仔細眺望,果然有幾分相似。隻是時隔多日,虞芷雅對項布的相貌記憶有點模糊,不敢確認。

※※※

英布與莫莊這一接上手,隻見場中劍氣縱橫,“錚錚錚”之聲不絕於耳,二人兔起鶻落,瞬時交換了十餘回合。

二人皆是當世絕頂高手,此時以性命相博,身手令人歎為觀止。

他們雖施展的是同一套劍法,但運用起來,卻有差異。

英布隻跟項少龍學了個開頭,其他均是按劍譜自己摸索,未免有點吃力,劍法的玄奧之處難以吃透,施出的招數便有點不倫不類。

而莫莊經驗老到,浸潤墨子劍法多年,近來又得到補遺三招劍譜,一柄劍使得如火純青,深得劍法神髓。

隻見莫莊頭發披灑,那佝僂的腰也挺得筆直,劍光如水銀瀉地,大河奔流,很快將英布逼得捉衿見肘,狼狽不堪。

義軍這廂暴出一陣掌聲。眾人道:“墨家钜子,名不虛傳,這下英布可有苦頭吃了。”蔡暢捋須微笑,心想國中戰將在英布手中死傷無數,今日終於出了一口惡氣。而墨家弟子,更歡欣鼓舞,頻頻為莫莊叫好。

莫莊身在局中,卻暗暗叫苦。原來他與英布交手,頓感對手手中的劍滯重無比,似乎內力雄厚更在自己之上。他心中大奇,“英布偌大年紀,哪來這麽深厚的內力?”

他哪知道英奴嬌會不惜功力,替英布打通了任督二脈。此時的英布內力之深,縱放眼天下,也無幾個人能及。

二人又鬥了幾個回合,幾次眼看莫莊白刃加身便要得手,卻被英布用雄渾的內力一掃,便如風卷殘葉,那劍被蕩到一邊,硬是刺不到他身上。莫莊神色凝重,暗暗焦急,“照這麽打下去,如何能勝?”

英布卻越戰越是輕鬆,漸漸將敗勢扳了回來,已不似一開頭那麽狼狽。他口中還在不停地嘀咕:“嘻嘻,原來這一招是這麽使的;哈哈,看來我那招有誤。”此時莫莊施展出墨子劍法,竟成了英布活生生的示範教學!

莫莊越鬥越是不耐。驀地裏一聲清嘯,身軀拔地而起,長劍淩空一揮,卷出一天劍雨。身如蒼鷹博兔,飛縱而下。

那一天劍雨,根根如梭,如霜打雹落,劍氣砭骨,每一劍均可致人於萬劫不複之地。這莫莊自創的絕招“瀟湘夜雨”,竟有銀河直落九天之勢!

原來莫莊心忖英布已識墨子劍法占了先機,這般打下去有敗無勝,索性以自創的絕招來搏。

莫莊自創的絕招,威力絕不下於墨家祖師墨翟留下的墨子劍法。這是莫莊平生心血的結晶,還從沒在人前使過,今日遇到英布這般強硬的敵手,隻好拿將出來一試。

英布倏然一驚,“這老頭的招數怎麽變了,俺怎不識?”

他識得厲害,待想再用內力將來劍蕩開,卻因對方淩空下擊劍勢太強,心中無甚把握。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英布眉頭一皺,就那麽屈指一彈。隻聽“嗡”的一聲,手中劍如離弦之箭,電射而出。

隻聞利嘯之聲直穿天籟,一條銀龍追魂奪命,直指半空中的莫莊。英布情急之下,已用上了當日英奴嬌力拚劍魔管中邪時發出的絕招——飛劍。

那飛劍滿挾英布妙虛真炁,其勢如穿雲裂帛,縱是陳冰堅石似乎也要被這一劍劈開。等不到莫莊撲下,其身軀便會被這一劍洞穿一個透明窟窿。

莫莊大驚失色。待想躲避,卻因剛才盡力揮灑,弦繃得太滿無法收勢,又身在空中無處借力。眼睜睜看著這一劍到了胸前。

秦軍與張楚軍雙邊將士看得真切,眼見莫莊即將斃命,誰也不知這場中情勢竟然突變,同時發出一陣“啊”的驚呼。

莫莊生死關頭,清醒過來,左手一劃,迫出一道弧形勁力,已用上了絕學“咫尺天涯”。

英布彈來的飛劍就此偏了一偏,到底其勢太過強悍,隻偏了一寸。

隻聽“哢”的一聲,劍入肋骨,劍尖透背而出。莫莊身如斷線紙鳶,砰然墜地。

英布長笑一聲,跨前三步,舉起右掌,飽運妙虛真炁,一掌拍向麵如金紙氣息奄奄的莫莊。

陡聞一聲清叱:“休傷我師傅!”一個曼妙的身影飛撲而來。

原來虞芷雅在旁掠陣,早瞧出這飛劍師傅抵擋不住,急忙躍進垓中救援。

但距離太遠,虞芷雅這飛撲之勢,似乎會慢了三分。

隻見白光一閃,一條蟒鞭流雲靈蛇般遊至,搭到了莫莊腰際。虞芷雅玉腕一抖,將師傅重傷之軀拽了回來。

英布哪裏肯舍,將身一縱,已到虞芷雅身前。

一道寒光直襲英布胸口,卻是虞芷雅揮出柳葉劍。

那莫莊尚且不是英布的對手,虞芷雅這一劍哪裏能傷得這人見人怕的煞星?

就在二人麵對麵四眼相接之時,英布愕然一呆,呼了一聲:“虞姐姐!”

“嗤”的一聲,柳葉劍直插入英布胸膛。

英布憑本能胸口一彈,妙虛真炁盡凝創口,如利鉗一般,阻住了寒鐵透體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