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淮楚“嗤”了一聲,不屑道:“方今天下,各路諸侯皆是鼠目寸光,隻知強取豪奪,互相傾軋,圖謀擴張地盤,卻不知現今大患仍在西秦。他們渾忘了六國滅亡之教訓,不知聯手抗秦,早晚有一天,會被秦國大軍各個擊破。”

“韓信這小子眼光還真精準,竟能將未來形勢揣測得清清楚楚,倒像是他親曆過似的。果不愧位縱橫家的高弟,難怪未來會成為百戰百勝的一代戰神。”項少龍聞言,不自禁向韓淮楚多看了兩眼。

他故意道:“依公子這麽說,那秦國會一統天下,又回到始皇在位時的格局麽?”

韓淮楚搖搖頭:“這倒未必。暴秦苛酷,秦二世殘暴更勝始皇,又有奸臣當道,天下人心去秦,豈能長久?秦國之滅亡不遠也。”

項少龍冷笑道:“公子分析雖然精辟入裏,但秦軍正連連得手,其主帥驍勇善戰,正如日中天,恐怕秦國不會那麽快亡國吧。”

韓淮楚笑道:“戰場僥幸得勝隻能維持一時。山東之地數倍於秦,英雄豪傑何其多也。一戰勝,豈能戰戰得勝?隻須一場敗績,秦國軍心將遭重創,天下人心激奮將再不畏秦。到時乘勢攻入函穀,直搗鹹陽,必勢如破竹。”

項少龍點點頭,心想韓信說得越來越靠譜了。又道:“秦國滅亡之後,何人能取而代之?”

韓淮楚道:“天下人痛恨秦之苛暴,久盼仁德之政。浩浩神州,將歸於仁義之君。”

“這小子連這也推測到了!那劉邦不就是靠標榜仁義戰勝寶兒最後得了天下麽?”項少龍驚得險些跳了起來。

“韓信有如此眼光,寶兒哪是他的對手?敗於此人也不枉了。”項少龍心中隻歎。

“這韓信真是太有才了!”一旁紀嫣然卻不像項少龍這麽想,她還在慶幸女兒看對了人,一時心花怒放,笑盈盈問道:“不知韓公子可有妻室?”

韓淮楚搖了搖頭。紀嫣然又追問道:“韓公子可有意中之人?”

“意中之人?虞芷雅應該算是吧,可她會嫁與項羽,成為霸王別姬淒美故事中的虞姬!”韓淮楚聞言苦笑,頹然一歎,搖了搖頭。

“嫣然這是幹什麽?丈母娘選女婿麽?可追兒又怎能嫁他!”項少龍看著紀嫣然那笑臉,大為愕然。

紀嫣然聞得韓信沒有意中人,大喜,還想多問。項少龍忽板著臉招手打斷道:“娘子,你過來!”

紀嫣然也不知夫君為何喚他過來,但見項少龍臉色陰沉,似有話說,便依言走到項少龍身邊。

項少龍斥道:“人家韓公子是一時才俊,何患無妻?你問長問短的幹什麽?”紀嫣然從未見他發這麽大的脾氣,也不知他為何會動怒,委委屈屈喚了聲:“夫君”,退到一邊。

項少龍向韓淮楚一笑,說道:“對不起,內子不懂禮數,胡亂說話,還望公子見諒。”

韓淮楚淡淡一笑,道聲:“無妨。”

項少龍又道:“龍某再向公子打聽一人。此人乃是墨家钜子莫莊的女徒弟,名叫虞芷雅,公子可見過她?”

“他怎會知道虞芷雅,莫非他們認識?”韓淮楚心中一怔,遂答道:“韓某在陳城還見過她,聽說她回萬載穀去了。”

項少龍楞道:“陳城?她去陳城作甚?”韓淮楚道:“她隨墨家弟子奉師傅之命來為義軍助陣。”項少龍奇道:“這麽說來,他未與項羽在一起?”

韓淮楚疑惑地盯了項少龍一眼,說道:“龍先生這話說得好生奇怪,虞姑娘與項羽隻是萍水相逢,又無深交,為何要與他在一起?”

項少龍訕訕一笑,解釋道:“我知他與項羽兄妹一起去了萬載穀,故而想他們會在一處。”

韓淮楚禁不住嗤了一聲,說道:“那虞姑娘學識淵博,知書達理,長得如深穀幽蘭謫仙也似,怎會與那傻小子在一起?”

這話他本是隨口道出,有感而發,意思是項羽配不上虞芷雅。卻未想到,眼前之人正是項羽的老爹。

他話一出口,紀嫣然與荊俊還沒什麽,項少龍卻已掛不住。當下不露聲色問道:“虞姑娘貌比天仙,項羽是配她不上,卻不知何人能配得上她?”

“除了小生,更有何人?”韓淮楚心道。

“那虞姑娘曾許下願心,隻有能伸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的蓋世英雄,才能做得他的夫君。就不知這普天之下,有何人能有幸娶到如此曠世佳人?”

韓淮楚說出這話,臉上不經意流露出一點仰慕之色。他臉上神態的這點變化,被細心的項少龍盡收眼底。

“原來韓信這小子也敢垂涎虞芷雅的美色!虞芷雅是寶兒命中注定的妻子,我項家的媳婦,怎能讓別人動她的心思?”

項少龍與韓淮楚一席談話之後,見識了他的過人才識,原想就此離開。不料韓淮楚剛才之言,將項少龍觸怒。

他便決定要教訓教訓這個敢打自己媳婦主意的韓信,順便也為自己兒子今後敗亡在他手中出一口惡氣。

於是便道:“聞得韓公子在萬載穀曾為天下豪傑的統帥,想必武功之道也是不凡。龍某不才,願向公子討教一二。”

韓淮楚見三人言談舉止,早懷疑三人不是普通的“香客”。尤其是這位龍紹,神光內蘊,說話中氣十足,更像是一位有多年修為的武林高手。

正所謂善者不來,這場挑戰也在韓淮楚預料之中。隻是他大傷還未全然恢複,不欲貿然與別人交手。

當下推辭道:“龍先生錯矣。小可武功泛泛。韓某的這個統帥,可不是憑武功得來。”

項少龍卻咄咄逼人道:“公子可是怕了龍某?原來你韓信是個膽小鬼,怪不得甘受**之辱。”

那去了未來與韓淮楚互換身份的韓信受**之辱一事,原本隻有淮陰城人知道,當時外人並不得聞。隻是韓淮楚後來做了劉邦軍中統帥,名氣大了,被淮陰城知情人宣揚,天下人才知道有這麽一樁事。

這就像一個普通人,誰也不會關心他做了什麽醜事,而一個名人若有劣行,立刻會傳揚千裏,天下皆知。

項少龍是來自未來的穿人,早知韓信受**之辱一事,便拿這事來挑他,激他動手。

紀嫣然與荊俊卻不知此事,一聞之下,目光齊刷刷向韓淮楚投來。

當時世人最重氣節,尤其是江湖中人最是鄙夷膽小怕死之徒。二人絕沒有想到這一度做過天下豪傑統帥的韓信曾有過**之辱這檔子恥事,神色中便有了點異樣。

“女兒怎能嫁與一個這般人物?”紀嫣然當即就想。

韓淮楚也不知眼前的龍紹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心中暗罵,“他奶奶的!那去了未來的韓信給我的這口黑鍋,小生是背定了,誰要自己做了他的替身?”

他無從辯起,一時動了豪氣,說道:“韓某接受挑戰便是。是否膽小,待會前輩就知道了。”

項少龍終於逼得韓信動手,心中暗喜。他解下腰間一柄黝黑的木劍,故作大方道:“咱們以武會友,為恐失手傷人,龍某就以這柄劍來與公子較量吧。”

武功到了項少龍這般境界,飛花摘葉均可傷人,何況他手中的不是一柄尋常的木劍,而是墨家寶器——钜子劍。內力透至,實不亞於一口寒鐵。當年他便憑這口钜子劍,擊敗過鹹陽城的高手管中邪。

韓淮楚卻不知道,還以為他是一片好心,真是怕比武中失手傷了人。對方如此,自己說什麽也不能出真劍了。他想了一想,忽然一振雙臂,飛身一縱,跳到路邊一株鬆樹上,順手折了一根鬆枝下來。

韓淮楚鬆枝在手,提氣高聲道:“韓某就以這鬆枝,會一會龍先生的木劍。”

項少龍臉上一紅,心生慚愧,“自己這钜子劍浸潤多年,而對方隻是刻下裏剛折的一根鬆枝,是不是有欺人之嫌?自己來此本意隻是考較韓信的武功,如此誑他,是不是有墜俠名?若是外人得知,會怎麽看待我這一代大俠?”

項少龍便道:“韓公子,你換了真劍來打吧。”

他越這麽說,韓淮楚越不欲占他便宜。搖頭道:“這根鬆枝足矣。”

項少龍心道,“好狂!既然他不肯換劍,就怪不得我了。”道聲:“公子接好了!”一提手,一道淩厲的劍光,如匹練般向韓淮楚湧來。

他存心想教訓韓信,一出手便是辣招,已施出墨氏劍法補遺三大殺招中的第二招“以攻代守”。

劍光彌漫,便若裂岸的驚濤,有沛然莫測的威力。這招“以攻代守”在項少龍手中施出,與當日項羽施出的,不可同日而語。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項少龍乍一出手,韓淮楚已知遇到的是一位超一流的高手,而他所謂的什麽為恐失手傷人以木劍較量盡是欺人之談。

劍光砭骨而至,凶悍無匹!項少龍雖手持木劍,但那劍光便能開膛破腹!

韓淮楚一揚手,第七重先天真炁透貫鬆枝,橫掃而出。

驀地裏狂風大作,枝影縱橫。大風吹處,劍光盡碎;狂飆乍起,驚濤低頭。項少龍這一招舞出的劍光驚濤,盡被韓淮楚掃出的先天真炁壓製!

“韓信這小子,武功竟這般強悍,不在項某之下!”項少龍大吃一驚。

他原本以為韓信隻是一個會運籌帷幄的帥才,武功不會太高。想教訓教訓他,給他吃點苦頭便罷手。殊知韓信一出手,竟是以上乘的玄門內功透達鬆枝,掃滌自己的劍勢。自己苦練數十年的功力,竟似有不敵之狀。

“這還得了!戰場上鬥智寶兒不是韓信的對手,連武功也不能與他匹敵,怎能稱霸天下做那西楚霸王?怎能贏得美人心,給咱老項家娶到那如花似玉的媳婦虞芷雅?”

(項少龍卻不知,此時自己的兒子已練成了霸王神功,武功遠在他這老爹之上。)

項少龍一發狠,改變初衷,舉手一搖,忽然間場上嘯聲大作。

無邊無際的劍光,配合項少龍玄奧至極的步伐,好似廣袤的星際,浩瀚的宇宙,繁衍出無窮的變化。劍氣淩厲,殺氣淩厲。伴隨著嘯聲大作,無邊劍氣,將大地上的塵土盡數滌蕩!

這便是墨氏劍法補遺三大殺招中的最後一招——升級版的攻守兼資。

項少龍傾盡全力,用上了平生最後一記絕招,隻想將韓淮楚斃於劍下,渾忘了隻是想教訓教訓這小子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