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公和赤鬆子二人揖手道:“道友走好,吾等隨後就到。”

鬼穀懸策哈哈一笑,頭也不回,毅然而去,運起“陸地飛騰”之術,直向大蛇盤踞的山澗奔去,交睫間已在十餘丈之外。

鬼穀懸策來到山澗之中,隻見那條身長五十米的大白蛇,正在澗中盤踞,將那一顆鬥大的紅丹吞來吐去,聲勢淩人。

他這麽一現身,大蛇立刻警覺。它好久未有食到人肉,見有生人,將那巨大的頭顱一昂,紅丹吞回腹中,“嗤”的一聲,遊了過來,長長的蛇芯吐出,“噝噝”直響。

鬼穀懸策此時若用“陸地飛騰”之術,尚可脫身而去。但他凜然無畏,反而將身軀向大蛇頭顱湊去。大蛇張開血盆大口,用力一吸,鬼穀懸策便被它吞入口中,編筍般的獠牙一錯,鬼穀懸策立即被咬得血肉模糊,一脈浩魂直衝雲霄而去。

那蛇吞食了鬼穀懸策的軀幹,一時被激起食欲,意猶未盡,身軀一竄,離了山澗,便在山中逡巡,想再找點食物。

赤鬆子、黃石公、韓淮楚、姬風四人,已悄悄掩了過來,伏於草叢之中,暗中窺視那條大蛇。那條大蛇穿來梭往,四處遊走,身過處,風聲濤濤,蓬斷草衰,山林中飛禽走獸,一時俱驚,四散奔逃。腥膻之氣,頻頻傳來。

忽然那蛇身軀一停,一雙燈籠大的眼睛向四人掩身之處探來。蛇本弱視,不多靠眼睛辨物,而是靠靈敏的觸角。蛇經常吐芯,便是要靠它來感應周圍的事物。隻要周遭一有風吹草動,蛇便可迅速遊至,給獵物致命一擊。但這條蛇修煉了數百年,早已脫離一般蛇的窠臼,到了通靈的境界。它的一對招子,已煉得十分明亮,能在夜色之中,看清周圍十丈的事物。

它已看到那斑駁的草叢中,有幾分雜色,隨即用它那長長的紅芯一探,便聞到生人的氣味。大蛇不由分說,一個疾竄,從長草中“噗溜溜”滑了過來,直襲四人。

赤鬆子袍袖一抖,從草中一躍而起,手中拂塵揮灑而出,抖出萬道銀芒,如一束強烈的探照燈,向大蛇電射而去。

大蛇身軀驟然一停,已辨出那長草之中藏著的,正是日間與自己廝鬥的赤鬆子,見她拂塵出手,不敢大意,血口一張,“呼”的一聲,那顆鬥大的紅丹又如風馳電掣般向赤鬆子撞來。

赤鬆子提聚一身功力,貫注於拂塵,根根銀絲,怒張如戟,發出勁道將那紅丹抵住,高喊一聲,“仙翁,還不動手!”

黃石公提斧在手,身形衝天而起,一蓬銀須隨風飄灑,舉斧過頭,對著那大蛇頭顱一個猛劈,已用上了上天所授的那記絕招“力劈華山”。

這一斧揮出,那暮藹沉沉的夜空中忽響起一陣沉悶的雷聲,“轟隆隆”,好似有神獸於雲端怒聲咆哮,緊接著一道霹靂響起,“噗”的一聲,將那低沉沉的夜空劃開。一道耀眼的金光激閃,照著四野一片璀璨,仿佛有烈日憑空而生。那斧中凝聚了強大的無可明狀的能量,從上而下,竟有銀河直落九天之勢!

四周空氣全部凍結,那一斧揮出的氣道,已能山崩地裂,力劈華山!就是前方有一座山,似乎也要被這神斧的一劈,轟然倒塌。

斧未及身,那剛猛無儔的氣機已讓大蛇頓感窒息。

好大蛇!果不愧是修煉數百年的靈禽,這當口,還能迅速作出反應。隻見它張口一吞,那紅丹已沉入腹中,一個擰身,閃電般向山澗處疾竄,竟要逃之夭夭。

但它反應到底慢了一步,一截身軀被黃石公神斧劈中,血光一濺,已砍下十來米長的一段尾巴。這附骨入髓的疼痛,讓大蛇一聲長噝。它心知已遇到最厲害的對手,那老道手中的大斧,隨時會給它再來一記致命的一擊。此時的大蛇,早已顧不上疼痛,頭顱裏的隻是一個字——逃!

大蛇身形之快,賽過利箭,一個溜煙,已逃到十丈開外。逃過處,隻留下一長竄殷紅的血跡,盡是從它那斷尾處流出。

赤鬆子叫一聲,“追!”一縱而出!

黃石公、韓淮楚、姬風三人,緊接著赤鬆子,追了出去。四人一蛇,在那芒碭山中一陣追逐。

那大蛇隻顧逃命,已用上全身的力氣,如導彈出鏜般,翻過一座座山脊,越過一條條溪流,不多時,已將四人拉下數裏之遙。

而追趕的四人,此時功力深淺已顯露出來,黃石公雖提了一柄沉重的大斧,仍衝在最前麵;赤鬆子手執拂塵,緊隨其後;隔了兩三裏,便是赤鬆子的弟子姬風;最末乃是韓淮楚,竟有四裏之遙。此時蛇蹤已看不見,四人隻憑那大蛇留下的一線血跡來追趕這條逃命的凶禽。

那長蟲一陣疾奔,不知不覺已到芒碭山的東麵坡地。一陣疾竄,大蛇體內失血過多,已筋疲力竭。它又多日未進食,隻吞掉了鬼穀懸策一人。這一點食物,還不夠它填牙縫的,隻覺氣力衰竭。

忽然那長蟲感覺腹痛如絞。原來一陣疾竄過後,氣血奔流,那鬼穀懸策喝下的一壇子雄黃酒,已慢慢吸收,開始發作起來。

蛇怕雄黃,那雄黃酒更將雄黃的藥性溶於酒中,毒性厲害百倍。縱是千年修煉的白素貞,喝了雄黃酒也會變出原形,何況是一條隻修煉了數百年,尚未成精的白蛇。

此時那斷尾之處,已漸漸凝結,不再流血了,但那陣陣的腹痛傳來,卻讓大蛇好不生疼。它隻有喘著粗氣,將碩大的身軀盤在一起,勉力抗拒那雄黃酒的毒性。

夜幕之下,一群人風塵仆仆,挾著酒勁,從山腳結隊走來。

這群人有百十之多,提著包裹,挑著擔子,高矮胖瘦,不一而足。

這芒碭山乃是大蛇出沒的地方,遠近聞名的險地,竟有這麽多人,在夜間來到此去處!

他們借著月光老遠,看到一條身軀如千年古樹般粗大的大白蛇,赤目如電,紅舌如簧,頭作三角,猙獰可怖,正在坡上盤作一堆。

他們何曾見過如此這般大蛇!隻疑妖魅現世,驚惶之下,趕忙回撤,撒開腿跑了回去。

過了一柱香的工夫,隻見一個年約三旬的漢子,頭戴一頂鵲尾形高帽,鬥胸龜背,美髯長須,一步一簸,醉意醺醺,從方才那些人逃去的地方走來,老遠聞到身上一股濃鬱的酒氣。此人正是沛縣泗水亭亭長劉邦。

劉邦自從與那沛縣望門呂公之女呂雉成婚以後,夫妻恩愛。那呂雉拿出大量的金銀作為嫁資。劉邦得了呂雉之助,更在沛縣上下,黑白兩道,混得風生水起極具人望。那黑道人物,見麵必稱“劉大哥”、“玉麵孟嚐”;那白道官吏,也不論官職高低,均爭著與他結交。連那縣令身邊最紅的獄吏蕭何,也隔三岔五找到他家中,拉著他一起喝酒吃肉,好象老朋友一般。

有了劉邦這個“交際花”作介紹,那間王婆婆開的酒樓生意紅火了不少,黑道老大雍齒也答應免收王婆婆的保護費。這些時日,王婆婆賺得盆滿缽滿,一見到劉邦的麵就笑得合不攏嘴。

劉邦以前的相好曹氏,忽然病故,留下一個兒子劉肥。劉邦將他接回家中,呂雉倒也不嫌棄他,待他如自己兒子一般。有了這個有錢的後媽,劉肥每日吃喝穿戴都照料得井井有條,比以前上了一個檔次,也就對呂雉產生了一種依賴感,視呂雉為自己的親娘了。

這一日,呂雉忽然嘔吐,劉邦初以為她病了,請來郎中來為她把脈。那郎中一探呂雉的脈象,連聲稱喜,雲道劉嫂子懷了身孕,留下一副安胎的方子,便告辭了。

劉邦一家三口,聞到呂雉懷孕,均十分高興。那劉肥聽到自己將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更是歡喜雀躍。

正合家高興,縣裏忽然派人來傳。劉邦來到縣衙,那縣令王朗說安排了一樁差事給他。

原來這沛縣是秦時大縣,每年要向鹹陽派出徭役一千人,去修築阿房宮和驪山陵。近日徭役征齊,有五百之眾,而縣令王朗卻十分頭疼。

隻因陳勝於大澤鄉揭竿起義,天下豪傑,貧苦百姓蜂擁響應,這押解徭役的苦差便成了天底下最棘手的活。且不說天下不太平,亂軍四起,會遇到亂軍伏擊。就算不遇到亂軍,這差官手底下的徒役卻也難以控製。往往走到路上,一哄而散,或是逃亡,或是去投奔義軍,誰也不願去那如暮鼓般的秦國都城,給殘暴薄仁的秦二世修什麽驪山陵,阿房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