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女娘娘手一揮:“免禮。”三仙方始立起身來。

九天玄女說道:“三仙方才在吾廟中,灑掃庭院,合該與吾結緣。你們均是仙道中人,早晚皆會羽化登仙,會和吾在天庭再度相逢,到時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又會是一番光景了。”

三仙一心修煉,為的就是得道成仙,聽九天玄女雲自己有成仙之緣,不禁又驚又喜。

鬼穀懸策問道:“不知庶民何時能登仙途,求娘娘指點迷津。”九天玄女微微笑道:“能不能成仙,在於各人。不能參悟大道,縱千年修煉,也是緣木求魚,水中撈月。如能參悟大道,得道成仙也隻在一念之間。”三仙齊拜問:“何謂大道?”

九天玄女微笑誦出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這道德經三人何止念過千遍,早已爛熟於心。今番由九天玄女親口誦出,似乎如梵天妙音,別有深韻。三人修為不同,感觸各異。

九天玄女念畢,乃問:“你們可明白了?”黃石公與赤鬆子臉現因惑,似乎不解,獨有鬼穀懸策臉露微笑,折腰一拜。

九天玄女歎息一聲:“黃石赤鬆,你二人還需數百年修煉,方可位列仙班。鬼穀,你已準備好了麽?”鬼穀懸策恭聲說道:“願領娘娘法旨,舍身取義,在所不辭。”

九天玄女道一聲:“好!綠萼,去把那雄黃酒取來。”一名青衣女僮,恭聲說道:“遵命。”話音一落,人卻忽然僵住,一動不動,又似乎變成了泥塑木雕。

不到一柱香工夫,那女僮忽然身軀一振醒來,手中已多了一個三尺來高的酒壇。

這酒壇三人均見過,正是那蛇母妖姬準備用來毒倒大蛇的雄黃酒。原來那仙僮綠萼,這陣子工夫已元神出竅,來到蛇母妖姬所在之處,取了一壇酒來。

赤鬆子與黃石公麵麵相覷,不知九天玄女弄的什麽玄虛,更不知那鬼穀懸策悟到什麽玄機。

鬼穀懸策長笑一聲,揭開壇印,提起那三尺高的酒壇,便欲向口中倒去。黃石公驚問道:“鬼穀道友,你這是要幹什麽?”

鬼穀懸策停住灌酒,神色凜然,念出一句:“肉身飼蛇,成就金光大道。”說罷繼續灌酒。

黃石公與赤鬆子頓時領悟,‘原來鬼穀懸策是要喝下雄黃酒,以自己肉體來喂那大蛇!原來九天玄女娘娘剛才念出那番話,便是這個用意。’

黃石公和赤鬆子因修為不夠,未能及時斟透其中玄機,故而不懂。而鬼穀懸策心有靈犀,一點即透,便慨然應允,要以自己為餌,毒倒大蛇。

黃石公與赤鬆子聽鬼穀懸策言下之意,似乎被蛇吞下肚後,肉身雖滅,卻可立地成仙。黃石公與赤鬆子已初窺仙道,自然不將這肉身放在眼裏,不由暗自後悔,“剛才怎麽自己就悟不出九天玄女娘娘的深意?若悟出其意,豈不也像鬼穀老道那樣了道成仙了?聽九天玄女娘娘說自己還要修煉幾百年,才能位列仙班,一念之差,竟要貽誤幾百年。”

九天玄女看到他們懊惱的樣子,已知二人心意,乃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二人未能堪透吾話中玄機,是為定數。隻因人間還有一場更大的浩劫,須應在你二人身上。”

黃石公與赤鬆子齊錯愕道:“更大的浩劫?”

鬼穀懸策停下灌酒,哈哈笑道:“仙翁,你這神斧,不就是為了消彌那場浩劫的嗎?若都喂了蛇,誰去應付人間浩劫?”

黃石公方明白九天玄女所言,心道還是鬼穀老道悟性高。便拜問九天玄女:“天賜我神斧時,突現古文,雲道心入魔,魔帝出世。請娘娘指點迷津,此二句何解?”赤鬆子也問道:“玄女娘娘,既然要應付那浩劫,為何上天獨賜仙翁神斧,卻未賜我任何寶物降妖?”

九天玄女娘娘微笑道:“此乃天機,不可明言。這場紛端一起,仙魔人三道,均在劫難逃,其中玄機,日後二位當可自知,你二人且待鬼穀道長喝下藥酒後同去斬蛇。”黃石公和赤鬆子躬身道:“謹遵娘娘法旨。”

九天玄女道聲:“蛇蹤已現,真龍將出。三位速去斬那孽畜,不可遲疑。”三仙齊恭聲道:“是!”

玄女娘娘話畢,一陣青煙嫋嫋生出,那滿室的龍燈鳳燭忽然熄滅,室內瞬時黯淡下來。九天玄女與那兩位青衣女僮,又變成了三尊泥塑神像。三仙齊齊俯伏在地叩首不迭。

鬼穀懸策立起身來,說道:“娘娘口諭蛇蹤已現,咱們還是不要拜了,斬蛇要緊!”赤鬆子與黃石公聞言,齊立起身來。

鬼穀懸策提起那酒壇,向口中一陣猛倒,一會已下了半壇。黃石公擔憂道:“鬼穀道友,你喝下這麽多酒,不礙事麽?”鬼穀懸策道:“不妨事。那蛇身軀太大,貧道這一壇子雄黃酒,還不知道能否毒翻那條大蛇呢。貧道可用玄功,壓製住酒勁,但須盡快找到大蛇,若時間久了,恐怕貧道也挺不住了。”

他一邊說,一邊又將另半壇雄黃酒灌入肚中。一壇酒下肚,鬼穀懸策肚腹已高高隆起,如同皮球一般,一張臉已紅光滿麵。

黃石公笑道:“鬼穀道友,你怎變成這般模樣?”赤鬆子“噓”了一聲,說道:“仙翁,隱叟為除那孽畜,正抵禦酒勁,難受得很,你怎有心情取笑?”黃石公愧道:“是貧道的不是。鬼穀,黃石得罪了。”

鬼穀懸策踉踉嗆嗆,走到廟門口,推開門,說道:“時候不多,咱們快去搜尋蛇蹤。”

三仙出得門來,隻見韓淮楚和姬風蹲在地上,圍著一堆篝火正炙烤兔肉。韓淮楚見師傅紅光滿麵,酒氣熏天,驚問:“師傅,你怎麽了?”

黃石公哈哈一笑,說道:“你師傅喝了雄黃酒,要去用自己肉身喂蛇。”

韓淮楚一聽之下,驚得蹦了起來:“師傅,你為何如此?”

鬼穀懸策微笑道:“師傅受九天玄女娘娘法旨,以身飼蛇,將要成仙。”

韓淮楚“哦”了一聲,嘴張作圓形,茫然不知何意。

赤鬆子正色道:“剛才玄女娘娘顯聖,你師傅斟透生死玄機,欲以自己身體毒倒那大蛇。肉身既滅,即可羽化登仙,這是吾輩們想都想不出來的福份。”於是便將剛才在廟中發生之事告訴韓淮楚。

韓淮楚聞言,驚異不已。

那傳說中的玄女娘娘竟然會顯聖,而自己的師傅也以身飼蛇,將要成仙。縱橫門中祖師王詡,相傳便成仙了,曆代門主,均在仙道之途孜孜心求,但真正能登仙境的,卻隻有王詡一人。此時聽說師傅快要成仙,不由悵然道:“師傅,那徒兒豈不是再也見不到你老人家了?”

鬼穀懸策拍著韓淮楚背,微笑道:“傻徒兒,不用難過,總有這麽一天,不過快一天遲一天罷了。隻是為師此去,縱橫門一脈還未立傳人。韓信你若想要修煉仙道,可承我衣缽,將我門發揚光大。如果不欲修仙,可要幫為師找一個傳人。”

鬼穀懸策乃縱橫家第五代門主,此時尚未言明傳人,那《鬼穀子十四篇》仍在韓信手中,此時便要安排衣缽之事,好讓韓信將《鬼穀子十四篇》交給下一任門主。

韓淮楚已知師傅心意,含淚道:“徒兒謹遵師命。”

正說話間,陡聽空中一聲驚唳,卻是那兩仙鶴發出之音。赤鬆子臉色一變,說道:“不好,鶴兒已遇到那孽畜,可不要遭了它毒手,咱們快去救援。”

不多時,隻見兩隻巨大仙鶴,飛向玄女廟而來,跌跌撞撞,似乎十分狼狽。原來這兩隻仙鶴,正在山林中覓食。鶴眼甚尖,老遠便看到那隻大蛇,正盤身在一條山澗之中,蟄伏不動,一雙燈籠大的眼晴在夜色中發出攝人的寒光。那大蛇因山中居民外遷,好久未有吃到人肉,腹中饑餓得很。它因吃人肉吃上了癮,對於山中走獸飛禽,已不甚感興趣。隻是見到這對仙鶴,辨出乃是赤鬆子的座駕,便想突然發難,給這兩個仙鶴猛烈一擊。

但仙鶴已發覺大蛇,便扭頭疾逃。那大蛇淩空一躍,竄起幾十丈高,驀然吐出一口紅霧,向兩鶴直噴過來。兩鶴聞了那毒霧,隻覺頭暈目眩,身軀無力。這對仙鶴仍勉力支撐,飛到高處大蛇及不到之處,一路搖搖晃晃,方始逃回這玄女廟中。

赤鬆子待仙鶴降落,上前問道:“鶴兒,可是發現那孽畜?”兩仙鶴似乎聽得懂人語,一個勁地點頭,赤鬆子又問道:“那大蛇現在何處?”仙鶴將頭向後一扭,指向一方。

鬼穀懸策說道:“待貧道看上一看。”他即凝聚元神,運起“超視”之術,一雙神目耀耀生輝,順著仙鶴頭顱所指,直向山林深處探去。鬼穀懸策看了一陣,說道:“那孽畜正在山澗,貧道就先行一步了。”

韓淮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喚聲:“師傅!”想到師傅要去膏於蛇吻,即是師徒緣盡之時,不由淚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