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歸來一直罵我孽障,因為我總是忤逆他。

雖說大戰後有所緩和,可不至於一瞬間對我這樣在意吧。要知道當初讓我天祭,我“死”了十年,他也沒有一絲的撼動呢。

而今,他死死抱住我,眼裏全是失而複得的欣喜和無奈的自責。他與從前截然相反,如同一個奇怪的渦輪循環,讓我的心變得不安。

“師父,我不會走。我也不會自尋短見。對於慕長安,我真的不在意了。我這滿頭的白發,渾身所有的傷口,哪一次不是因為慕長安呢?與甯國和慕家相比,他的選擇從來都不是我。”我微微一笑,帶著十二分的虔誠。

可,我的話依舊沒有讓歸來放手。他一下又一下摩挲我的發髻,傳來陣陣暖意。

“師父……你弄痛我了。”我無奈地吐舌,用力推開他。

我不習慣與他這般親密接觸,更不習慣除卻與慕長安之後的所有男性親密。

為何,心裏還是放不下慕長安。那個人不是我所遇見的鬼將軍,更不會為我露出一絲變化的情緒。他那麽深深地傷害我,一次又一次將刀劍插入我的心髒。

為何,我還是執迷不悟?

“聶影,你還在想他?”歸來終於清醒過來,默默放開我,發出輕輕的歎息。

“越人雖然為你縫補了心髒,但總有縫隙。萬鬼將你的身體當成了容器,你的任何情緒,都會加諸在萬鬼身上。相反,萬鬼的情緒也會逐漸改變和侵蝕你。從現在開始,你要清心寡欲,更不能傷心怨懟。你的所有情緒都會折射入現實,帶來嚴重的後果。聶影,你答應我!”

歸來捏著我的肩膀,神色凝重。

恍然間,我看到了後世那桀驁不馴的歸來,在那深不可見的眸子裏,卻有萬千執拗。

我也想讓自己清心寡欲,可我做得到嗎?隻要慕長安不會出現在我的世界,我或許可以做到的吧。

慕府。

陳珍杏看著陳婉一

次次描摹自己的臉頰,焦急道,“你日日在慕府裏穿梭,是否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苗人?你製造的僵屍大軍,不知害了多少人。難道說,你真的不在意自己的過去了嗎?”

陳婉分裂地砸著屋裏的杯子,自責並惱羞成怒。

“世間所有人都可以誹謗我,唯獨你不行。如果不是因為你被慕長安抓住,我會被掣肘嗎?我背負著苗疆的血海深仇,和慕家虛以委蛇,為何你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你以為麵對著仇人,我不痛苦嗎?”

陳婉暴怒地拉著陳珍杏,痛苦道,“每一個日夜,我都被苗人的血肉覆蓋,那些死去的鬼魂,無數次找我索命。不過就因為有了從前的記憶,所有人把我當成了罪魁禍首。你也怪我,甚至誣蔑我的人格。要不是你被暴曬,我會一次次妥協,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這改變不了你叛國的事實,你與狼為謀,幫助慕家一次次攻打淩霄。你們想得到九州城,那是妄想。你難道不知的九州城根本不是凡夫俗子可以覬覦的嗎?我不想看你一直錯下去,婉兒,我們走吧。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我們母女平平淡淡過餘下半生。”陳珍杏拉著陳婉的手,發出一絲祈求。

“慕長安娶了端和公主,公主的秉性你也看見了。難道你要委屈自己,在慕家當牛做馬一輩子嗎?”陳珍杏見陳婉無動於衷,繼續蠱惑著。

“本宮倒不知道,一個階下囚也能如此置喙本宮聲譽。”門外響起一陣嬌呼,卻見大門被用力推開,走出一娉婷嫋娜的端莊女子,那絕色傾城的容顏,映著陽光熠熠生輝。

“大膽奴婢,看見端和公主還不下跪?”端和身邊的一等宮女嬈兒色厲內荏,看著陳氏母女一語不發,徑自走上前,狠狠扇了陳婉一巴掌。

陳婉麵不改色,雖心有不甘,奈何身份巨變,也隻能跪地道,“奴婢知罪,請公主贖罪。”

陳珍杏心中懊惱,也隻能默默跪下,求饒道,“啟稟公主,這一切都是奴婢

的錯,公主不要責罰陳婉。陳婉對慕家功勞甚多,雖是苗人出身,卻是不可多得的能手。求公主殿下饒了陳婉性命,奴婢願意一力承擔所有的罪過。求公主殿下開恩呐!”

段和公主正襟高坐,看著陳氏母女告饒,麵不改色,“既然知錯了,那就家法伺候。本宮嫁作慕家婦,是慕家嫡親的少夫人,理應掌管慕家內務。如今長安在外,本宮是他結發妻子,自然應該為他分憂解難。陳氏母女目無尊長,妄論本宮家事,本應拔掉二人舌頭,以振家聲。”

陳珍杏嚇得魂不附體,經曆了暴曬酷刑,她早身心俱疲,若是再拔去了舌頭,她如何承受得住。況且陳婉的咒術哪一樣不需要那伶俐的舌頭呢?

她即刻磕頭,對端和公主求饒,“求公主殿下開恩,不要拔了奴婢的舌頭。公主殿下宅心仁厚,望公主手下留情啊。”

端和公主冷冷一哼,“然念及二人出身蠻夷,不懂我甯國禮數,且是初犯,拔舌酷刑暫且擱置。不如就杖刑代替,望你們日後管住自己的嘴。”

嬈兒拿著木牌,狠狠打在陳婉和陳珍杏嘴上。直到二人嘴唇紅腫,流血不止才罷休。

陳婉一雙重瞳泛著冷意,見端和公主若無其事喝茶觀看二人受刑,心中火氣更甚。她本欲是施咒教訓這個狂妄女子,可始終被心中的“奴”性壓製。不知為何,一想到對方是慕家少夫人,她完全動彈不得,隻得忍受處罰。

就連對待苗疆,她的忠心也不過爾爾。可為何麵對著仇敵,她如同被抽掉了靈魂的傀儡,除了服從於順受,絲毫不能抵抗呢?

“本宮平日見不得血腥,今日是給陳氏母女一點教訓,教誨你們慎言謹行。嬈兒先將陳珍杏帶下去,本宮有話要單獨問問苗疆聖女。”端和公主笑容淺淡,撤去了所有的奴役,隻留了一個帶刀侍衛在身邊保護。

陳婉仰著臉,嘴角盈盈滴血,卻見端和站起了身,用力扯掉她臉上的半隻麵具,露出得意興奮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