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彥慵懶地坐在主位上,雖說年輕氣盛,久居高位生成的貴氣渾然天成。哪怕說征戰沙場多年的慕容衝,也隻能恭敬地屈膝行禮,否則就是藐視王權。

“慕卿快快請起,你是甯國首屈一指的大功臣,怎麽能一直行禮呢?”梁子彥假惺惺說了一聲,慕容衝才站起來,卻一直保持著低頭的姿勢,不能抬頭相望。更諷刺的是,他一代英豪,必須以極其恭敬的姿態叩首謝恩。

“慕卿可知半個時辰前,這竹林外的院落裏發生了一件大事。一直保護朕的隱士,全部成了冰塊,徹底被封凍起來。還有一些隱士身體被敲成了幾塊,那景象著實慘不忍睹!”梁子彥敲打著桌麵,聲音慵懶,但隱隱的怒火讓慕容衝不寒而栗。

“微臣不知,微臣此次隨陛下一同到淩霄邊境,並未外出,這兒的事情微臣知之甚少。倒是竹林是長安每月必入之地,不如將長安叫來,一問便知。”慕容衝巧妙地回應,避免了專權嫌疑。

梁子彥疑心病甚重,打量他良久,見他神色如常,才淡淡道,“那殺人凶徒是你慕家人,慕卿且不要包庇。”

慕容衝跪倒在地,辯解,“冤枉。此事絕無可能,慕家對陛下忠心耿耿,不可能做那歹毒之事,這一定是誤會。”

梁子彥冷哼,“慕長安在竹林養了一隻妖,妖術了得,先用冰塊凍住了隱士,再一舉殺之,手段殘忍暴虐。此妖心狠手辣,更是慕長安的心尖人。你竟然說不知,那藍瞳妖人作惡多端,你卻一再包庇,你慕家是要造反呢!”

“陛下冤枉啊!微臣不知您說的藍瞳妖人,請陛下給微臣一些時日查出真相,還我慕家是清白!”慕容衝隱忍著怒火,對梁子彥叩首!這看著長大的奶娃娃,在皇權浸**下六親不認,讓他屢屢掣肘。現在當頭問罪,定然是有了證據。

梁子彥用力扔下一個茶杯,勃然大怒,“慕家養尊處優,受到甯國供養,卻豢養妖人,傷我甯國隱士,其罪……”

見慕容衝微紅的臉,梁子彥終究停

下了。慕家是他必須仰仗的,恩威並施,卻不能過度壓製,否則會君臣離心,尤其他另有所謀。

“罷了。烏馬達吾,你替慕將軍說說具體情況,免得天下置喙朕殘害忠良。”

烏馬達吾繪聲繪色講訴了竹林中發生的一切,最後道,“慕長安口口聲聲說那妖女是他的妻子,慕將軍何從抵賴?”

“陛下明鑒,我家長安根本不曾娶妻,一定是誤會。等微臣查明了真相,陛下再定罪不遲。”慕容衝言之鑿鑿,因對慕長安有信心。猜對慕容衝道,“慕將軍可回大營看看,壯士出征,您這元老怎能一直呆在這裏。”

慕容衝隻得領命,退了出去。

烏馬達唔還想說話,梁子彥攔住他,“朕現在必須仰仗慕家,你要說的,朕都知曉。”

慕家大營。

慕長安的白馬剛一回到營地,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拉住,直直走向營帳。他毫不避諱地讓我暴露在士兵麵前,甚至扯掉我故意遮蓋的麵紗,宣示著對我的在意。

我默默盯著這執拗的男子,聽之任之。我的裙擺,還染著隱士的鮮血,他如此迫不及待,就不怕被梁子彥問責麽?

“一切有我。如果陛下因為隱士之事怪罪,我一力承擔。影兒,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我發誓。”他迫切而熱烈的眼神,無不透露出忐忑的心思。他在賭,賭他在甯國的地位和作為,頗有破釜沉舟的氣勢。

或許,這也是一種戰略。

“那個人的眼睛是藍色的,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呐?”

“將軍從來不帶女人,可對那女子的重視態度,似乎不太一般。我從未見將軍這樣鄭重過,真是奇怪了。”

“將軍不是早就定親了麽?聽說對方還是端和公主,是陛下的親妹……”

我心中一窒,回過頭看那說話的男子,閃過一絲悲哀。

我生君未生,太多人太多事,都有那麽多生不由己。我早就說過,我和慕長安不能在一起,果然隻是一場白日夢啊。

慕長安早有所察,對著那議論的兵士冷眼,“不好好操練,卻如長舌婦人嚼舌根,罰你們一月軍餉,去馬廄喂馬。”

那兵士麵如土色,卻捂著嘴,大步朝馬廄走去。

我掙脫慕長安的手,“算了吧,人家也沒有說錯。都是你的屬下,會說你以公謀私的。”

慕長安咧嘴一笑,點著我的鼻頭,假意醋道,“就你好心。這群人皮子癢得緊,就該好好受罰。這麽喜歡婦人的事兒,那就去刷馬好了。”

我心中一歎,他的軍旅生涯長久,在人情世故上任性恣睢,真真是孩童一樣的秉性。

慕長安拉著我的手,走進操練場,高呼一聲,“慕家兒郎何在?”

“在。”震耳欲聾的聲音,如同萬馬奔騰。

“這是我慕長安的妻子聶影,從此後,你們見她如見我,待她如待我。她是我這一生唯一的妻,是我慕長安求來的福氣,你們每個人都不許與她為敵。我慕長安發誓,今生與聶影結為夫妻,永世不分離。”

慕家軍懵了,忽然的震驚,鴉雀無聲。

這是他們的靈魂,是戰場上赫赫有名的殺神將軍。甯國疆域擴展,都是他親自上陣打下來的。如今,他帶來一個陌生女子,高呼是他的妻。讓他們如何不震撼,他們甚至都沒聽說過慕長安有認識的女子,卻忽然有了妻子。

“大家聽到了嗎?”慕長安閃過一絲陰鬱,緊盯著這群出生入死的兵士,振臂高呼,“你們聽到了嗎?”

然,人群依舊鴉雀無聲。

慢慢的,人群裏走出一個人,高大頎長的身影,步伐穩健。饒是上了年歲,依舊透露出壯年之勢。

他連寒如鐵,靜靜盯著慕長安,森冷目光如利劍般朝我射來,似乎要用眼神逼問我與慕長安何從相識。

在他身後,一群群擺列的冰塊映入眼簾,隱士們扭曲而驚恐的表情,隨著冰塊的融化,逐漸顯現。隔著那薄薄的冰層,我已經能感受到慕將軍蔓延的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