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隻想用它來尋找光明。在冰天雪地裏,我渾身凍得發抖,仿佛無根的野草,在雪風中飄零。

我想,我一直是堅強的,所以才會用近乎“自殺”的方式,一次次拯救這個熟悉卻陌生的男子。

就如從前堅信的那樣,我欠你的,我要還你。而今,我再還你一次,也不知這一次,會不會是末路窮途。

我嘴裏念念有詞,憑著記憶,將大悲咒念得越發純熟精進。這是我刻在靈魂裏的符咒,曾經給予我無限的保護,希望這一刻,這咒術依舊能管用。

慕長安持續對凶物發出攻擊,他的劍宛若遊龍,在凶物四周穿梭,很快抵達那大物的眼瞼處。他氣定神閑,不住施展攻擊,幾乎要占據上風。

但是,他畢竟隻是一個人,在鴻蒙初期,血肉之軀難免體力有限。哪怕他在人類中已經超凡脫俗,麵對龐然大物,依然會有一絲力不從心。

“攻擊怪物的眼睛,一定要用速度取勝!”我急急高呼,卻見慕長安已經站到凶物腦門上,長劍揮舞。

一聲巨吼,那凶物果真被慕長安一劍刺透右眼,發出狂暴的叫聲。

我心中驚喜,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但不安慢慢襲來,因那凶物被擊傷,越發狂暴瘋亂。它劇烈擺動著身體,想將慕長安甩下來,甚至用爪子不停撓著頭部,流出猩紅的血液。

這也是個不怕死的主兒。

我立刻鎮定下來,努力尋思這身體的記憶,希望助慕長安一臂之力。

血族的公主,肯定有法寶秘術,不會這樣坐以待斃。

我腦中意念萬分集中,努力搜索從前的記憶,影公主在歸來座下百年,法力自然不該弱。

忽然,一些神奇的咒法流水般衝入腦海,發出陣陣閃光。我心中一顫,又有了信心。

我屏息凝神,用強大的意念開始念咒,那些古老而繁複的符號,如同一陣陣音符,不斷從我唇間溢出。

那凶獸忽然停止了震怒,動靜越來越小。我心中一喜,繼續加深念力,希望一舉得勝。

空氣裏彌漫著血腥氣,也不知是誰的。我沉浸在符咒中,與四周環境融為一體。

忽然,我雙手用力合十,對著凶獸所在位置用力一擊,一股氣流直直襲擊道那大物腦門心,發出一陣血光。

又是一陣仰天的狂吼,震耳欲聾。

凶獸終於被我擊退,狼狽離去。

慕長安順勢落在雪地上,跌得不輕。我立刻衝到他身邊,“你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受傷了,讓我看看傷到哪裏?”

慕長安臉色有些白,盯著我,露出一絲詭異的猜忌之色,“你到底是何物?你果真是那妖人的徒弟麽?”

我滿臉血色全無,咬著唇,“先不說這些了,先回山洞去,看看你的傷,好嗎?”

慕長安沒有追問,隻在我的攙扶中回到山洞裏。我的傷口再度裂開,在雪地散發出極度妖冶的顏色。

我無暇顧及,隻是不住觀察四周,希望沒有其他獸類圍上了。

山洞中。

我解開慕長安的青衣,卻見他背脊上有深深的抓痕,已經呈現出黑色。那張如玉的俊顏,也露出淡淡青色,似中了毒。

“你還好嗎?可帶有解毒的藥,敷在傷口上?”我的舌頭幾乎打結,因為慕長安背脊上的皮肉越來越黑,如果不及時處理,一定會傷及肺腑。

慕長安搖了搖頭,咬牙道,“或許我今天該命絕於此,你不要白費力氣了,趕緊逃命去吧。”

我悚然一驚,愧疚道,“你不該跟我來山洞,更不該留下保護我。是我害了你。”

慕長安皺著眉,從懷裏取出鋒利匕首,遞給我道,“把受傷的皮肉割掉,這樣就能防止毒液蔓延。”

我大驚失色,卻隻能接過那匕首,快速在火上炙烤,“有沒有酒?”

慕長安指了指山洞的角落,“原本是要打獵助興的,沒想到居然把自己給烹飪了。”

我無暇顧及他的玩笑,形勢險絕,他這份逗樂的心思,著實讓我感受到他的堅強。

“手不要抖,我忍得住。”他將青衣扯下一塊,揉成團放進嘴裏,“開始

吧。”

我盯著那斑駁的黑色疤痕,無比沉痛地拿著匕首,對著那皮肉輕輕一割。每一刀,都如同割在我心上,汩汩流血。

當我終於割掉那些黑色皮肉,看到鮮紅的血液流出時,渾身都濕透了。

“撒上止血粉,然後為我包紮。那角落裏有常備的簡易藥箱,有你需要的東西。”慕長安幾乎顫抖地說出這句話,整個人快虛脫一般。

我快速撒上止血粉,熟練地包紮傷口。

但,我還是不放心,“你有沒有通知大營的方法,你必須立刻回到大營。”

慕長安搖搖頭,“放心,我死不了。”

我無奈,坐在他身側,避過那猙獰的傷口,將大麾小心蓋在他的背脊上,“還有幾個時辰才天亮,你不能再受寒。”

慕長安這次沒有拒絕,因他根本沒力氣反抗。這場人與獸的戰役,他受傷不淺,根本沒力氣反抗我的執拗。

“你到底是什麽?”慕長安說了這句話,就陷入了昏睡。

我盯著他,目光灼灼。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能肆無忌憚觀摩這個男子。

他眉頭皺得很緊,似乎很不安穩。我心中一顫,不自覺伸出手,想撫平那些褶皺。但,我的手根本沒機會碰到他,因為我不敢。

若能不相見,就能不相念。

最終,我還是收回了手。

山洞外,寒風呼嘯。

陰冷的空氣不時傳來,我坐在火堆旁,用力調整體內不平穩的脈息。經過方才拚命的記憶,我已經想到了好些咒語,就連法力,也擁有了不少。

這具身體,不愧是血族的公主,自我恢複和自我修複的能力相當地強。短短的時間裏,我身上的傷口幾乎完全結痂,就連歸來那一掌留下的陣痛,也減輕了許多。

當我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個黑暗的影子。長發覆麵,一身素衣,靜靜站在慕長安身側,渾身散發著陰冷氣息。

她已經發現了我,我看到了一張慘白而扭曲的臉,無比滲人。

那,是一隻鬼,一隻麵目全非的女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