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王琴長長一歎,道:“若是當時不是逞一時之強,今日也不會天人兩隔了。”頓了一頓,續道:“我心中絕望,後悔至極,便在堅持不住之時,門口來了一人,這人身穿著黑袍,蒙著黑紗,我被她救下之後,才知道她便是鬼穀的穀主。她將我帶回鬼穀,幫我解了毒藥,替我將傷勢療養好。她問我說是否想要報仇?我那時心中滿是懷恨,自然是一口答應,於是她便又說了,若是願意拜在她門下,她便教我鬼穀的武功。”

“我念及當時的武功,確實不如冥道人那老賊。心急複仇,便答應下來,而條件則是,在她死後要留在鬼穀當穀主,而且不得出穀半步,我在鬼穀學了幾年,練成了鬼穀的武功,還自創了一門內功,六合神功的剛猛一路的武功,我為了克製他的武功,便創了門陰柔一路的內功來。還創出了一套全然克製他六合劍法的刀法,我滿心報仇,想要出穀後宰了冥道人拿老賊,再找徐蕭比試武功。”

“出穀之事,穀主她老人家已快離世,她拍我有什麽閃失,將一柄斷金如紙的神兵給我,我借著神兵的威力,和在鬼穀所學的武功,一路殺上昆侖,將冥道人那老賊親手砍死,但我也身受重傷,到頭來,還是小瞧了他昆侖派的北鬥七星陣,便在我絕望之時,一個蒙麵客突然出現,將我救下來。”

“他見他出手招式,便知是徐蕭,聽他所言,這些年來都在西域尋找我,他向我認錯,請我回去,但我念及穀主的大恩,雖然心中極是想跟他回去,但卻是無可奈何。他今日得罪昆侖派的人,我怕被人查出,他雖是劍仙,但昆侖不乏武功高強之輩,我擔心害了他,便將穀主交給我的神兵送給他,這不僅是一把寶劍而已,上麵還刻著絕世武功,名為天鍾神功。”

“和徐蕭告別之後,我便回了鬼穀,當了下一任的穀主。此後再也沒和徐蕭再見過。和你們交手的那三人,一個便是冥道人的師弟,前來鬼穀複仇,也算他有能耐,竟然尋到這裏,輸在我手中之後,自願服下藥丸,留在這穀中。而另外兩人,則是二十多年前來到的,那二人是為了尋找血刀神功而來,也是輸在我手中,留在穀中。”王琴將故事講完,心中似也放下包袱一般,對雲劍道:“我對不起你娘,還有你。”雲劍搖了搖頭,王琴繼而歎道:“我本是好意,但沒想到這天鍾神功最終害了徐蕭。我一人害了你們祖孫三代,真是罪孽深重。”

雲劍流淚道:“外婆,您千萬別這麽說。”陳佩之問道:“對了,那,那雁北天為何會拜在鬼穀的門下?”此事也是雲劍所想知道,想起雁北天到如今還在一直追查的事,隻覺與他拜在鬼穀門下大有可能。王琴冷冷道:“我是給這畜生騙了!二十多年前,我為了尋覓下一任穀主,卻在西域遇到了雁北天。”

當年雁北天將徐蕭震下山崖,也是殺人心虛,倒是讓雲涯兩人逃走,此後他在江湖之上四處尋找雲涯。旁人不知徐蕭已死,自是還以為天鍾神功還在徐蕭手中,自也不敢去取。他在江湖之上,肆意妄為,自是結下不少仇家。

這日來到襄陽,投在一家客棧,所到之時,雁北天便覺察不對,隱隱有人跟蹤監視。雁北天心道:“毛蟲小賊,多來幾個也照樣殺掉。”當下隻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時過午夜,雁北天的窗戶被人輕輕撬開,那人還未動作,驀地一把刀刺來,穿過那人胸膛。

雁北天冷笑道:“是人是鬼,通通給老子滾下來!”聽得砰砰數響,從屋子四麵八方衝進來四個黑衣人,雁北天一話不說,立即出招,這四個黑衣人武功不凡,出手招式極為淩厲,顯然並非江湖無名之輩,雁北天冷笑道:“有膽來找雁某,卻還蒙著臉,看來你們也知道羞恥二字如何寫呀!”

一人怒喝道:“死到臨頭,還敢廢話!”此人年輕氣盛,而且口氣之中殺意濃重,另一人沉聲道:“我們來搶天鍾神功,絕非一己之利,幾十年前的那場中原浩劫想必你是知曉,這門武功隻會禍害四方,還望你能體諒,將這武功交給我們!”雁北天冷冷道:“這隻不過是你們為了自己的私利而滿口謊言罷了。”

另一個沉聲道:“大家別再跟他廢話了,此人連自己的師父都下得了殺手,如此沒有人性之人,多說無益。他既然不肯交出來,那咱們隻好自己動手了!”雁北天沉聲道:“天鍾神功不在我手中,要找神功,向徐蕭要去!”一人冷冷道:“徐蕭已經不在了,天鍾神功當然是落在你手中。”

雁北天臉色變了一變,那人繼而又道:“我們四人曾去六合山找過徐蕭,但那裏荒廢好久,我們四人細細調查,發現了崖邊的一些痕跡,斷定他是被人所害,推下山崖,雲涯在江湖上為人極是仗義,號稱四俠劍之一,何況他的妻子是徐蕭的女兒,下手之人必是你無疑,你放心,此事隻有我們四人知曉,你把天鍾神功叫出來,我們便放你一條生路,這不僅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中原武林的安危。”

雁北天臉色又是一變,他那日殺了徐蕭,心中害怕,因此並沒有去查看現在痕跡,沒想到居然被人查了出來。當下冷冷道:“你們口中說得好聽,其實也不過是垂涎那天鍾神功而已,到底還是為了自己的目的。”那個聲音較為老的人道:“我們真的是為了武林蒼生……”那個年輕的不耐煩道:“跟這中人多說無益!咱們盡快動手便是了!”說著當先出掌,打了過去,其他三人微愣,也急忙出手。這四人聯手起來,端的是風聲鵲起,雁北天如不是靠著精通的六合派絕技,恐怕撐不過百來招。

雁北天見這四人雖然功力高深,但出手招式,卻都是江湖平常武功,不由得心中大奇,再想他們蒙麵而來,驀地恍然心道:“原來如此,他們如此之做,顯然是為了刻意隱藏身份,是以連本門招式也不敢使出。”想通這點,精神頓時為之一震,他見左首一人正使到一招“花開半合”,這是天和拳的招式,雁北天記得徐蕭當時給他講解武功,曾將江湖之上那些平常武功網羅起來,借此作為對比。分解各家武功的精妙。

徐蕭武功來自天山派,天山派的武功自來都是隨心所欲,由心而發,是以徐蕭並無拘泥於本門武功之上,其他門派的武功,也多是獨有見地,雁北天想起徐蕭所言,當下搶先一招“倚欄望月”,那人心中一驚,回肘撞來,轉身一閃,雁北天等的便是這個時候,驀地施展六合劍法的絕招“天外來客”,長劍一擲,啵的一聲刺穿了那人胸膛。

但此人竟也凶悍至極,回手一抱,將雁北天捆了個結實,雁北天左手鋼刀劈下,將那人砍做兩半,驀地後背一痛,中了幾鏢。雁北天忍住疼痛,心中卻是稍微放心,隻因這鏢並無淬毒。雁北天來不及拔掉,轉身和另外三人相鬥,這三人對六合劍法顯然甚為忌憚,不敢相近。

不過多時,雁北天後背已然被血染透,雁北天漸感體力不止,激鬥之中,卻一人瞧出機會,一掌打中左胸,噗的一聲,吐了口血。雁北天身子飄出窗外,摔下樓去。那三人到了院中,卻不見了雁北天,三人對望一眼,沒想到他重傷之餘竟然還能如此迅速逃走,一人低頭一看:“他走不了的!”

三人沿著地上所留的血跡追了過去,一路到了林子中,這三人見此地無人,才施展各自的輕功,不過多時便追上了,先前那人頓了頓腳,道:“咱們上當!”這些血跡的主人竟是一隻野狗,臀部一條劍傷,顯然是雁北天所砍。

雁北天止了血,搖搖晃晃的走在林間,但他失血過多,眼前逐漸模糊,最終倒了下去,雁北天沉沉的昏了不知多久,朦朧之中,仿佛看到了徐若蘭,拿著濕布,正要為他敷上,雁北天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嗚咽道:“蘭妹!蘭妹!你是嗎?”

那女子驚愕片刻,柔聲道:“是,是我,你乖乖養傷罷。”雁北天喜極而泣,道:“你,你再也不要離開我好麽?”那女子點了點頭,道:“我再也不離開你,你好好養傷罷。”雁北天緩緩點頭,目光始終不離女子,嘴裏隻是喃喃道:“蘭妹,蘭妹,我不是在做夢罷。”

雁北天沉沉睡去,再次醒來之時,已是豔陽高照時候,那女子已經不在,桌旁放著水盆,雁北天坐了起來,後背的傷勢已經處理完畢,他冷靜下來,開始打量情勢,自然知道徐若蘭已嫁給雲涯,而且他殺了徐蕭,莫說相見,縱然相見,也是不可能出手救自己,想必自己是被人所救,重傷之下,腦中生起幻想,認錯了人。

雁北天調息一下,但覺除了身子虛弱以外,已然沒有大礙。他摸了摸身後傷口,已經包紮上藥,想起自己仍是被人追殺,坐耐不住,翻身起來,他正站起,門唉的一聲推開,進門是個女子,手捧著一碗藥,她見了雁北天,微微一驚,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已經醒啦。”

雁北天看了看女子,卻驚呼道:“蘭妹!”那女子低聲道:“這位公子,我原本以外你是重傷迷糊才認錯了人,你現在清醒了,怎麽還認錯啊?”雁北天細細一瞧,這女子和徐若蘭著實太像,本來天下之大,長得相似之人也不奇怪,但雁北天曆經傷痛,卻沒有細想那麽多,疑惑道:“你,你真不是蘭妹?”

那女子輕輕一笑,道:“我本姓王,均州人士,現在是趙府的夫人,不是你說的蘭妹。”雁北天尷尬道:“對不起趙夫人,恕雁某無禮了。”趙夫人笑道:“想必你心中很愛你的蘭妹罷?”雁北天道:“你和她真的很像,如非她已經和人成親了,我都不相信你不是她。”趙夫人疑道:“莫不是霞妹……嗯,不對不對,不可能。”自語一番,說著將藥放在桌子上,道:“這些是我讓大夫開了傷藥,你喝罷。”

雁北天點了點頭,他見了這女子,心中頓生一股莫名的信任,將藥一口喝下,道:“趙夫人,我帶著的劍呢?”趙夫人道:“你說的是那把重劍啊?你放心,我想那把劍應該很貴重,所以藏了起來。”她走到櫃子,從裏麵取出一把劍,遞給雁北天。這劍是徐蕭傳給他的,是以不自禁中多了幾分重視。

雁北天伸手接過,道:“多謝!”趙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好生調養,我要去看看我女兒了。”說著離開房間,雁北天呆呆目送她離開,竟是瞧得癡醉一般。雁北天在趙府調養了幾天,原來趙府的主人已經去世了,但趙家世代原是高官,留下了不少財產,倒是不必擔心日後生活。

雁北天調養完畢,他深知江湖之人,無不想找到自己,害怕給趙家帶來禍害,縱然心中不願離開,卻也非走不可。這日便要向趙夫人辭行,趙夫人道:“雁公子,那你多加保重。這些盤纏,你帶在身上吧。”雁北天道:“這,這如何是好?”趙夫人微微一笑,取來一個包袱,道:“裏麵我放了些衣服,這天時也快入冬了,保重身子要緊。”說著塞在雁北天手裏。

雁北天心中一酸,多少年來,隻有小師妹徐若蘭曾這般關懷過自己,當下深吸口氣,道:“趙夫人,你這恩情雁某絕不會忘記,日後有什麽事,你隻要開口,雁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趙夫人微笑道:“你隻要照顧好自己便是了。”說著哄了哄懷中的孩子,道:“雲兒,快向叔叔再見。”

這孩子大概一歲多,生得白胖,煞是可愛,嘟囔著小嘴,擺了擺手,算是作別。雁北天哈哈一笑,帶著衣服和盤纏離開。出了趙府,雁北天不知要向何處去,但覺天地之大,無所容身,心中打算:“先避過這風頭,日後再來找雲涯。”當下辨定方向,決意先逃到西域躲避一陣。

到了中午時分,來到一處酒肆休息,忽地路上塵土飛揚,一隊人馬匆匆趕來,這些人個個矯健凶悍,腰間佩著長刀,當先一人後背負著大斧,一臉濃胡,雁北天害怕給人認出,稍做易容,這些人他並不認得,但卻暗中留心,以防萬一。他坐在角落裏獨自喝酒吃肉,卻暗中偷聽他們的對話。

隻聽那個滿臉黑胡的男子道:“癟三,點子可打探好了?”那人笑道:“妥妥的!寨主您放一百個心吧!”那黑胡男子哈哈一笑,道:“老子今夜可要好好幹一票!大家一起發財吧!”那癟三笑道:“誰不知道咱寨主是號稱黑風一把斧的趙黑胡啊!天下沒有辦不成的事!”

趙黑胡道:“總舵主派我完成這件事,咱無論如何就要完成他!來!咱們幹杯!喝完好上路!”雁北天心道:“原來是群劫匪。”心知事不關己,當下也不再注意,見那些人風風火火的往東邊而去,結完賬後便上馬離開。路上,雁北天越想越是不對勁,驀然想起:“黑風一把斧?莫不是西安的連環十八寨的黑風寨?聽說他們專門劫殺官員有錢人,這襄陽……不好!”

當下勒轉馬頭,急急往東飛奔而去。雁北天狂奔一陣,天色已然漸黑,趙府建在襄陽城外,趙大人癡迷風水之說,經一風水大師指點,便建在一處郊區,這些年來,除了趙大人早死之外,倒也相安無事。雁北天來到林間,天色剛剛入黑,心道:“按那些賊人來說,得再過了一個時辰才會動手,趕得上!”

心念一頓,腳下坐騎驀地慘叫一聲,跌落在地,雁北天當即飛了出去,黑夜之中幾縷白光閃過,從林間射來幾枚鋼鏢,雁北天一招“清風拂柳”叮當擋下。凝眼一看,卻是幾天前在客棧偷襲自己的那三人,雁北天心急如焚,厲聲喝道:“你們快滾!否則今日雁某絕不留情!與你們拚死一決!”

那三人被他這視死如歸的氣勢駭了一跳,那個年少的蒙麵人道:“怕你作甚!”手舉鋼刀,砍了過去,雁北天大怒,施展六合劍法,與那人纏鬥起來,那人有意隱藏自家武功,被雁北天一頓拚命般的攻擊殺得手忙腳亂,幾次遇險,不禁驚呼救命道:“你們倒是快出手啊!”

另外兩人對望一眼,也是出手相助,雁北天形若瘋子,拚命出招,將三人殺得一陣倒退,而他身上也中了不少招,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如此拚命,即便是武功高過於他的,出招之際也得斟釀斟釀。那三人對望一眼,出手之際加重真氣,將雁北天困在其中,雁北天見時辰已過,心中如火在燒,隻恨不得將眼前三人撕碎了!

便在此時,林中傳來一聲道:“你們三個東西要不要臉,居然圍攻一個,要不要老朽去告訴你們的師傅啊?”他說了三句,卻變幻了幾個方位,從東從西,不知哪裏所發那,那三人臉色大變,對望一眼,遲疑片刻,紛紛轉身逃開,此後到了幾年後殺雲涯時,雁北天方才知道出手救他的人是鶴仙翁。

雁北天雖然身心疲憊,但卻不敢逗留,他平素隻有大笑神明,從來不信佛說,此刻心中竟自暗中祈禱保佑,願趙夫人平安無事。那馬被暗算死掉,雁北天奮力狂跑,趕到趙府之時,趙府已被火光包圍,時不時傳來女人淒厲的叫聲。

雁北天一顆心直沉而下,抽出寶劍直接衝了進去,隻見庭院躺著幾十具家丁仆人和婢女的屍體,斷肢鮮血橫流一地!一股血腥味直衝鼻間,讓人疑是到了屠宰場一般。一個人走了過來,手裏還拽著一個女人的頭,對雁北天道:“你是哪來?誰的手下,怎麽沒見過你?”

雁北天轉過頭來,雙眼赤紅如血,一張臉扭曲變形,如鬼如神,驀地白光一閃,那人斷做兩半,上身砸在另一個劫匪之上,那人平時宰人倒是睡好吃好,全然不怕,但乍見自己同伴屍首,卻嚇得驚叫一聲,指著雁北天道:“你,你是誰?”

雁北天不去理他,直接衝到後院,隻見院中還有幾個有些武功的仆人再做抵抗,雁北天仗劍一路殺過去,衝進趙夫人的房中,首印眼簾的是一個拿著斧頭的男人,在他麵前躺著一個滿身鮮血的美麗女子,那男人手中抓著一個嬰兒,道:“呸!這賤人竟敢反抗老子!既然如此,就先拿你開刀!”

說著將手中嬰兒往地上重重一砸,突然眼前人影一晃,雁北天已將嬰兒接在懷裏。趙黑胡吃了一驚,道:“你是誰?”雁北天淒厲的嘶聲叫道:“今日的人,一個也休想活著。”手中長劍猛然一進,啵的一聲刺入趙黑胡胸膛。趙黑胡吐了口血,摔倒在屋外,驚呼道:“快來人!殺了他!殺了他!”

從四麵八方衝來幾十個人,見了見雁北天,立即動手,雁北天拚命廝殺,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身上中了多少刀,隻覺靈魂出竅了一般,身子的力氣全部都抽幹殆盡。雁北天看了看被鮮血染紅了的嬰兒,想起趙夫人,急忙撲了過去,一手抱起她,晃了一晃,道:“趙夫人,是我,是我啊!”

過了片刻,從趙夫人嘴裏傳來一縷輕聲:“雲,雲兒可好?”雁北天流淚道:“雲兒活得好好的,她一點事都沒有!你放心,今後我會把她當做自己親生女兒一樣看待,決計不會讓她受一點兒委屈,一點兒傷害!”趙夫人嘴角微微一翹,似欣慰一笑,道:“今,今日來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家的仇人,我,我有一個妹妹,她在房州,嫁到了柴家,我,我怕她也遭人毒手,希望,希望你日後能照看好她,算,算我求……”一口氣沒上來,就此死去。

雁北天含淚道:“你放心,我,我會替你照顧好你妹妹的!”當下俯身抱起趙夫人,出了院子,大院之中四處燒著大火,死屍遍地,雁北天走了一夜,尋了個清靜優美之所,將趙夫人安葬在此。抱著沉睡過去的雲兒,輕輕道:“雲兒,從今日你便是我雁北天的女兒,我會替你娘好好照顧你的……”

雁北天修養了三日,身子才恢複,他懷裏抱著個嬰兒,隻想找個清靜之所好生撫養,但一路之上卻不斷遭人追殺,卻是連環十八寨的人,當時趙黑胡在手下掩護之下逃了出去,回去報信,總舵主大怒之下,傾派寨中高手,追殺雁北天。雁北天武功雖高,但數月追殺下來,卻已是九死一生,何況還要照顧雁雲。

這日雁北天逃到西域,終究被人追上,雁北天將雁雲綁在胸前,準備與他們決一死戰,追殺到這裏,連環十八寨派來的十八位高手已隻剩下六人,然而這六人武功各有千秋,決計不能小覷。幾番交手下來,雁北天為護雁雲,手臂後背,已經被砍了十來刀。

鮮血泊泊流淌,瞬間將整個人染得鮮紅,雁北天撫摸了懷中的雁雲,心道:“趙夫人,雁某有負重托,沒能照顧好雲兒,我這就帶著她來見你。”正準備帶著雁雲自殺,卻聽得身旁一聲慘叫,一人的胸膛被掏了幹淨,死狀甚慘。饒是雁北天殺人無數,見了也不禁駭了一跳。

那些人大驚,紛紛望去,隻見一個黑袍人站在那個麵前,冷冷瞧著這幾人,雁北天曾聽徐蕭說起過鬼穀穀主,再見那死人那人傷口再後背,頓時明白,跑了過去,一把跪下,王琴冷冷道:“你是要求我救你?”雁北天將雁雲解下,道:“我隻求你救下這孩子!雁某一生從未求人,今生也隻求這一次!拜托了!”

王琴看著雁北天手裏的嬰兒,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徐若蘭,母性大起,何況他早認出了雁北天所使的武功乃是六合派的,心中也早有打算救下,道:“你起來吧!”雁北天一愣,不知她是想救還是不想救,但見她緩緩走向另外五人,這五人對望一眼,紛紛殺了過去,不消片刻,盡數死在王琴手下。

王琴不想暴露身份,因為並未問起雁北天緣由,而雁北天生性沉默,自也不會多說,因此王琴隻知道雁北天救下一個女孩。卻不知這其中有緣都皆因自她的女兒。雁北天所深愛的小師妹。雁北天為了報仇,便留在鬼穀學武,幾年後重出江湖,將仇家殺個一幹二淨,但這二十年來,卻始終不知道那三個蒙麵人是誰,當時若無這三人,趙家絕不會慘遭滅門。

他想起鶴仙翁,憑當時的語氣推測,應該是知曉這三人身份,於是便想劫持雲劍去向鶴仙翁討出答案,但豈知突遇風沙,而雲劍卻被雁雲暗中放走。雁北天道:“雲兒,你沒事罷?”雁雲搖了搖頭,低聲道:“爹爹,我放走了他。”雁北天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道:“這種話不用說了,你平安無事爹爹就已是欣慰不已。”

兩人走了一段路程,見到前麵躺著一人,對望一眼,走了過去,雁雲將那人一轉過來,驚呼道:“是你?”那人似乎被吵醒了一般,微微睜開眼,看了看雁雲,笑道:“原來是雁姑娘啊,沒想到會在這裏相遇。”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雲塵,他和陳佩之三人也遇到了風沙,結果走散,行得疲憊,便就地睡下休息。他知這是大道,勢必有人經過,介時一可問路,二可坐下順風車,何樂而不為?卻不料人是有,但卻是雁北天。雁北天冷冷道:“你怎麽也在這裏?是追雲劍過來的麽?”雲塵含笑點頭,瞧了瞧馬車,笑道:“他可是在車上?”雁北天冷哼一聲,道:“即便是在,他休息坐好車。”雲塵道:“如此說來,我那堂弟是不在的了?”雁北天道:“風沙之中失散,是死是活,問老天去罷!”當下領著雁雲離開。

雲塵想也不想的便跟了上去,雁北天瞧了瞧他,驀地笑道:“你願跟來那是最好不過!”忽地伸手一拿,抓向雲塵。雲塵不意他突然出招,心中微微一驚,方臂一震,躲了開去。雁雲頓足叫道:“爹爹!”但雁北天充耳不聞,隻管出招,霎時之間,兩人拆了十幾招,均是不分高低。

雲塵叫道:“你打什麽主意?”雁北天道:“要你隨我來一趟!”雲塵道:“你便是趕著,我也不走,何須怕我不跟?”雁北天冷道:“非要你不是自願跟上才好!”雁雲想起雁北天抓雲劍,乃是為了向鶴仙翁換來消息,當下單刀已拔,向雲塵砍了過去。

這下雲塵著實一驚,見雁雲招招全然拚命,舍不得手,隻得一味躲避,被雁雲一招鬼爪神功抓得急是一躲,雁北天驀然施出“天鍾神功”,身形爆發,一把扣住雲塵,瞬間用鬼手點穴法連點雲塵幾個穴道。雲塵呆立在場,張著嘴巴,不知該說如何。

雁雲噗嗤一笑,伸手在他臉頰之上捏了一捏,笑道:“想不到你也有今日。”雲塵結舌道:“這,這……”雁雲又是噗嗤一笑,伸手夾起雲塵,將他帶上了車。雁北天架開馬車,得得去了。走了數日,雲塵穴道仍未解開,但數日來,卻過得瀟瀟灑灑,笑道:“美人同伴,去地獄也好。天堂也罷。”雁雲道:“你這便忘了你堂弟,全然不擔心了?”

雲塵道:“他若有事,我擔心亦是不能救他,他若沒事,他豈非是白白擔心,人生在世,圖個快樂罷了。”雁雲啐了口,道:“沒良心的!”雲塵哈哈一笑,雁北天忽道:“你說的倒是不錯。”馬車停下,雲塵張頭望去,隻見停靠在一棵柳樹旁,前麵是一條不寬的江河,乃是黃河上遊分支。

在河畔坐著一個老頭,專心垂釣,雁北天下了馬,雲塵見那老頭有趣,也想跟上,但卻被雁雲一把按住,索性便順勢倒在雁雲懷裏。雁雲嬌羞無比,想要推開他,但卻又怕他下去攪局,低聲道:“你要是敢亂動手動腳,我就宰了你。”雲塵含笑點頭,依偎在美人香懷,如癡如醉。

雁北天下了馬,走上前去,道:“雲涯的兒子可找到了。”那老頭眼中精光一閃,直射雁北天,道:“是你?嘿嘿,反正找不到,既然你親自送上門來,不如就拿你開祭,祭奠雲涯。”雁北天道:“我此行前來不是來和你拚命的,雲涯的兒子現在在我手中,我隻要你一句話。”

鶴仙翁臉色一變,看了看馬車,道:“你說得當真?”雁北天拍了拍手,雁雲推了推雲塵,道:“你看看車窗外邊兒。”那鬼手點穴法奇特無比,不僅將筋脈封住,運不了功,雲塵自是聽他不著,當下將頭探了出去。鶴仙翁一望之下,疑是雲涯複生,當即信了,道:“要什麽話?”

雁北天道:“或許你早就不記得了,其實二十年前你曾救過我一命。”見鶴仙翁愣了一愣,料是果然記不得,又道:“那年在襄陽城郊外的樹林裏,你曾用天籟傳音功嚇走了三個蒙麵客,救下了一個年輕人。”鶴仙翁沉吟片刻,實在想不起來,他平生做過的好事太多,常是留聲不見人,著實沒有印象。

雁北天又道:“那時你說了,若是他們不再走,你便要告訴他們的師傅,而那一夜,趙家府上被人盡數殺光。”說著這裏,鶴仙翁忽然眼睛一閃精光,點了點頭,道:“老朽記起來了,沒想到你就是當時的那個年輕人。”雁北天長歎道:“若不是他們,趙家也不會被滅了滿門。”

鶴仙翁沉吟道:“你要我說出那些人是誰?”雁北天點了點頭,忽地單膝跪地,道:“我這一跪和雲涯的兒子性命還換你這句話。”鶴仙翁默認半晌,搖了搖頭,道:“事關重大,若是任由你胡鬧,江湖之上豈非又要腥風血雨。”雁北天沉聲道:“你不知趙家死得多慘!每每憶起此事,雁某便夜不能寐,日不能食,雁某隻想討個公道而已!”

他見鶴仙翁還猶豫不答,便起了身,道:“前輩受雲涯的承諾困擾多年,也是無法解開了,雁某現在就去殺了他,好為前輩解惑。”鶴仙翁寒聲道:“你敢?”雁北天道:“不瞞前輩,晚輩早就練成了天鍾神功,就算是前輩,也隻得眼睜睜的看著雲涯的兒子被我殺死!”

鶴仙翁臉色變幻一下,雁北天又道:“我答應前輩,隻找他們三人算賬,絕不牽連無辜!”鶴仙翁歎了口氣,道:“望你信守諾言。”雁北天道:“今日答應了你,他日縱然粉身碎骨也會履行。”鶴仙翁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出來,雁北天臉色變了一變,道:“竟然是他們!嘿嘿!嘿嘿!”拱手道:“前輩告辭!”叫雁雲放了雲塵,便帶著雁雲獨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