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洞口處僅有二尺來寬,高也不過二尺,林劍爬進洞內,隻覺一股陰風拂麵,一陣寒意直透心裏。洞內稍為寬敞,有三尺來高。林劍隻需彎下腰便可行走,他卻不知,他這一細微的動作便救了他的命。這洞深不見盡頭,四周牆壁粗糙,洞頂時凸時凹。這怎麽看都隻是一個未經造砌、渾圓天然的洞穴,哪裏像個墓葬?林劍心中疑慮,但還是高舉火把繼續向前行。林劍繼續向前行走了約有一頓飯的功夫,仍不見常憶先,更不說盡頭。山洞曲折難行,四處皆是陡壁峭石,稍不留神便將頭破血流,還好林劍身子尚小,不至於碰觸到洞壁的堅石。林劍隻覺這洞越深入,裏麵的穢氣便越重,初入洞時倒還可以,越深入氣味越濃,頭不覺已有些發暈,林劍強自運功提神,他知道自己若是在這裏倒下,那便永遠不會再醒來。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忽地“撲”的一聲,火把在最後一點火光閃爍中熄滅了。林劍心頭一凜,暗道:“苦也!”山洞內頓時一片黑暗,林劍伏在這黑暗之中,一動也不敢動,他甚至可以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這四周黑的恐怖,靜的可怕。隻有林劍的呼吸聲,以及那逐漸加強的心跳聲。林劍歇息了一會兒,努力讓自己平靜下心來,他自與蔣不通相遇以來,著實經曆了許多驚心動魄的事,在這大風大雨背後,林劍也練就了一定的毅力。他少息片刻,便開始摸索起來,他始終認為,事情不做終究是不會有轉機的。事已至此,林劍已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他隻有前進。林劍害怕撞到牆上尖利的淩石,是以行動十分小心,相當遲緩,林劍也不知自己在山洞內摸索了多久,他開始疲憊,正在絕望時,希望的曙光卻在這時候亮起,林劍看到這條隧道盡頭處的亮光,有亮光的地方便代表著出口。林劍不由得歡呼一聲,急忙朝亮光衝去。

林劍終於接近亮光,他伸手觸摸那溫暖的光芒,當他衝破光芒時,這一切卻似乎隻是個玩笑。隻見一個方圓十丈來寬的巨洞赫然顯現於眼前,洞頂出有一個破口,月光自那裏而來,正好照射在洞口處。林劍頹廢坐到,心中一下子失望之極,他忽地想到:“縱然這不是出口,但我豈不可以照原路返回,我又何須傷心失望?”他天生豁達的性格,心情好了起來,便開始回顧四周。林劍剛一轉頭,心中忽地一陣寒意。隻見常憶先和過如風兩人相臥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林劍暗道:“他們怎會倒在那裏,莫非這裏有什麽野獸毒蛇之類的東西?”他越想心頭越是寒。環顧這巨洞,借著冷清的月光可以把這裏的環境看得清楚。隻見洞四周除了畸形突兀的岩石之外,寸草無生,更無洞穴之類的東西。

林劍心中稍稍放心,但他始終不明白常憶先兩人為何會倒在此處,林劍心想:“他們兩人或許是昏死了,或許是睡著也不一定。我且過去看一看究竟。”他提起小刀,以作防身。小心翼翼的靠近常憶先。林劍未曾注意腳下,走近之時不小心踩碎了常憶先帶進洞來的火把,隻聽得“哢嗤”一聲脆響。林劍心頭一驚,急忙揮出小刀,但常過兩人卻似未驚覺般,還是一動不動。林劍心剛放下,忽地驚疑起來:“他們莫非是詐死來騙我靠近,使我掉以輕心以便製服於我。”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林劍受過常憶先一次當,故此警惕了許多。林劍悄悄俯身拾起一塊石頭,用“天外之隕”的技法投向常憶先的左腿,他心存仁慈,不忍攻擊要害。那石頭呼嘯一聲擊中常憶先的左腿,常憶先左腿立即給開了個口,林劍心中一驚,也不知是石頭鋒利還是自己出手太重。隻見從常憶先腿上傷口處流出的血赫然是黑色的。

林劍一驚:“莫非他們中了毒?”他急忙躍了過去,隻見常過兩人臉色紫黑,顯然是中毒的症狀。林劍心中恍然:“怪不得那一擊便打得常憶先左腿開裂,原來是中毒後皮膚鬆弛,失去了彈性。”要知練武之人肌膚都會比尋常人的堅硬,一旦中了毒便會鬆弛下來。林劍心中暗自忖道:“他們究竟是怎麽中毒的?”他回過頭再看常過二人,隻見兩人的手腳和臉都有刮傷的痕跡,顯然是進洞時撞到了牆上的尖岩。過如風臉色比常憶先深黑,顯是中毒較深。林劍低頭看見過如風的傷腿,已然明白:“過如風本身有傷,是以中毒較快,也更深。”林劍望著這二人的屍體,心頭也不知是何滋味。這兩人為了那劍宮成的“寶藏”,不惜使用任何手段,但到頭來還不是南柯一夢,還枉自送了性命。林劍歎道:“身外名利終是空,何必要白白陪上條性命呢?人生無來回,命僅有一條,不珍重的死了也是活該。”

林劍轉身往洞中央走去,他心想:“這洞頂既有破口,我何不往那兒出去。”但抬眼望去,那洞頂足有五丈來高,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躍上去的。林劍心中歎道:“看來也隻得從長計議。”他內心明白,若無火種的話,要原來返回幾乎不可能,那洞道曲折彎曲,洞內岩角尖利,他不知常憶先等中毒還好,一知便再也不敢冒險。若是撞個頭破血流,到頭來終會和常憶先等落了個同樣的下場。自己適才不小心踩碎了常憶先帶來的火把,而這洞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沒有火把,便出不得去。林劍心中暗自傷神,臨死前也見不得爺爺一麵,心中越想越是傷心,撲倒在地上哭了出來。

林劍趴在地上,忽地聞到一絲水聲,林劍一怔,收起了眼淚,將臉貼在地上,用心靜聽,果然有潺潺水聲。在這洞下麵竟有水流,這說明洞下麵另有天地。林劍驚喜不定,暗道:“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下去的法子,隻要有水至少不會渴死。”林劍打起精神,四下摸索起來,但這洞表既無缺口,一腳重踩下去也是堅硬無比,下麵雖有天地,但卻如何下得去?林劍找了半晚,又饑又渴,模模糊糊倒在地上睡著了。待他醒來已是明日清晨。林劍在陽光溫柔的沐浴下睜開雙眼,他伸了個懶腰,心中重新盤算,心想這下去的法子是找不到的了,還倒不如借著這清晨斜斜而來的陽光試著照原路走走看。他心下一定注意,便開始做了起來,林劍走近洞口,又回顧了一下常過二人的屍體,一咬牙,心中暗道:“怎麽死都好,我也不能閑著死!”當下小心走了進去。林劍心中雖充滿著除死無大事的**,但還是不敢走得太快,起初走了一兩丈還有陽光微微照射到,之後便又完全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林劍又慢慢走了四五尺,不由得垂頭坐下。那一腔**已在這短短的四五尺距離內消磨殆盡。

林劍正要返回巨洞,忽地一陣風吹來。在這洞內有風吹來不算奇事,但林劍卻驚喜無比,因為這風是從他的正麵吹來的!這說明在他對麵的黑暗中還隱藏著一個洞!他心中又懼又喜,實是難以用筆墨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林劍想道:“我且先出去,找個火種入這洞探個究竟。”他走出洞口,取下腰帶,將那踩碎的火把重新綁了起來,又取出火絨火石,將其點燃,林劍自語道:“這個應該能燒個一盞茶的時候,勝敗在此一舉了。”當下走進山洞,借著火光一照,那洞壁上果然有個一尺半寬的洞。林劍心中暗喜,這洞雖小,但林劍憑借這練金梭蛇手的功夫,要縮進去卻也容易。林劍沉氣一縮,身子如蛇般溜了進去。隻見那洞內又是一條蜿蜒是隧道,隻是這洞漸漸的往下伸長下去,林劍越走越心喜,心道:“這洞往下伸去,說不定便能帶我到洞下那有水的洞。”約莫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火把已漸漸暗下,而那隧道卻還是沒有盡頭。林劍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若在這裏失去光源,卻是無論如何也回不去的。

林劍急忙撕下衣衫,包住火把讓其保持繼續燃燒。林劍知道時間有限,腳下加緊步伐。那山洞走到後來更是曲折無度,林劍隻覺轉得暈頭轉向,卻不知正在這轉來轉去之中忽地便轉出了山洞。林劍一怔,還自不相信,手中的火把恰好在此時燒完。出現在林劍麵前的卻是又一個五丈方圓的山洞,不同的是洞廳中央有一水潭,譚中水聲不斷,顯是一潭活水。林劍也不知是喜是悲,隻覺今生隻怕永無走出這山洞的日子。林劍走到潭邊,捧了口水喝了下去,他已一天未入滴水,此時喝下這清涼的潭水,不禁喉嚨清涼,連頭腦也清醒了許多。林劍看了一下周圍,隻覺這洞與尋常的洞有所不同,這洞,竟像是一個墓!林劍心頭一陣寒意襲來,莫非這真是那劍宮成的墓,而自己卻正巧給撞見到。

隻見這洞洞頂朝南方向有幾個小洞,奇怪的是竟有陽光從那裏照射進來。而朝南方向的石台上赫然擺著一個石棺。在石棺前直直插著一柄劍,那劍劍柄已經鏽跡斑斑,劍稍處卻像似給利器斬掉般,缺了一塊。但劍身卻還猶如剛出爐般,舊鋒如新,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林劍心道:“這把劍想來也有些年代了,如此破舊。”他卻不知這把劍有一個大來頭,武林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林劍輕輕地走了過去,他低頭凝視著這把劍,忽地伸手握住,用力一拔,那劍竟紋絲不動,林劍心中一驚,他隻道自己未曾運力,這次運盡全力往上一提,那劍依舊毫無動搖。林劍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插劍之人好深的功力!林劍仔細瞧這把劍,劍身在陽光下竟閃爍著字跡。他側著光線一瞧,隻見劍上刻著“非雪”二字。林劍心想:“這非雪隻怕便是這把劍的名字,隻是為何要起個如此閨氣的名字,隻怕隻有劍宮成他自己才知道。”林劍轉而走向那石棺,他心中好奇,極為想看一看這個傲笑群雄、桀驁不群的奇人。林劍走到石棺前,隻見那上麵刻有一行小字:來者是緣,開館相見。林劍一怔,心頭一陣寒意襲來。心想:“好,他既要與我相見,我難道便怕了這個早成白骨的古人?”

林劍在石棺前扣首拜了拜,心中默念道:“劍老前輩,晚生林劍無心打擾,請勿見怪。”林劍雙手握住石棺兩角,奮力一提,那棺蓋緩緩移起。一陣白霧冒了出來,林劍心怕有毒,急忙閉起呼吸,將棺蓋移在一邊,自己退到石台下。等那白霧散盡之後再走過去探看。隻見石棺中安安靜靜躺著一具骸骨。那屍體身上穿著一套周朝時期的服裝,表明他是周朝人。林劍見那屍骸雙手放在胸前,緊握著兩本殘舊的書。林劍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拿起了書,盡管那屍體身上的白骨早已散落在地,但那雙手還緊緊握住書,林劍費了好些力氣才拿出了書。林劍將書放在棺蓋上,拿起一本名為“夢談曆誌”的書翻起來看,隻見在首頁上寫著:“劍宮成非吾之真名,吾名早已忘懷。吾師取字夢談,吾三十歲劍術大成,故自號劍宮成,意為劍功大成。”林劍讀到這裏,不禁脫口讚歎道:“此人好狂傲的口氣!”心想:“劍宮成既非其真實姓名,夢談又是他的字,那他真實姓名卻是什麽。”

林劍繼續看下去,可惜劍宮成並未寫出來,他說的“早已忘懷”,隻怕是不願記起來而已。那書上繼續寫道:“吾記此書,並非寫吾一生,乃為記一大事,吾一生逍遙自在,迥然一世,僅為此事遺憾而終。此事須當由吾三十歲說起。”林劍翻到這一頁,卻見這一頁上夾著一張畫,林劍將畫張開,隻見畫上描繪這一位體態豐腴的女子,這畫雖已陳舊,但仍掩不住那女子絕世的容貌。這畫畫得宛若真容,紙上淡淡的微香猶如是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林劍心下讚道:“當真是栩栩如生!不想這劍宮成的丹青竟如此出神入化。”林劍再看那畫,在畫上還題著一段話:雖隻逢麵三朝,卻是三世難忘,難以筆繪其殊,仙女媲之不凡。餘一生而無摯友,亦無良伴。終身付於劍。卿為佳人,不應草莽。卿家高堂,餘意難表。夜夜廝守窗外,苦哉樂哉!林劍呆呆出神,他還是個情竇未開的少年,自是不能明白劍宮成那“苦哉樂哉”的心情。

林劍回過神來,將畫輕輕放在一邊,又看起書來,書上寫道:“那年吾正劍術初成之際,氣態狂傲。手敗了不少名家。”“時為春日,吾遊開封郊外,偶遇出行雕車……”林劍隨著文字,漸漸浮現那近百年前劍宮成邂逅畫中意人的情景:春分時節,這正是郊外出遊的好時機。在開封城外車道上正行著一隊馬車,車身裝飾華麗,顯是官家貴人。而車後行著一位騎白馬的男子,那男子英姿颯爽,氣勢傲慢。而在男子之後,又偷偷跟著一隊人馬,這非出遊官人,乃是一夥盜賊,而目標自非男子,是那行在最前頭的寶馬雕車。男子正是劍宮成,他三十歲出道,即用此名,而其真實姓名,卻從無人知曉,連他自己也說早已忘懷。

劍宮成遊曆江湖,自是明白那夥賊盜的意圖,此事本與他無關,他一來不原多管這些江湖事,二來他一貫甚厭官家貴人,故此他便決定在下個路口各走各路。不料這或許是上輩子鑄錠的孽緣,亦或是月老的玩笑。在即將分叉的路口,他聞得一陣笑聲,還有看見那纖纖素手,那白玉無瑕青蔥般的玉手。劍宮成自幼在與世隔絕的環境下與其開蒙恩師一起共度了三十個年頭,直到他的恩師終老,方才踏入江湖。劍宮成從未體過男女之樂,更未嚐過愛情果的甜頭,此時那觸電般的感覺是他從未有過的異象。劍宮成不知不覺間又跟著馬車走向下一個路口。而那夥賊人本要在今夜入手,卻因這個男子的加入而推遲,因為他們看出了這男子是個有本事之人,僅從那精光氣斂的眼神便可看出其一流高手的水平。

當天入夜,劍宮成心底裏盼一睹車中佳人的真容,便與其共住一家客棧。卻不料這家人竟將這整個客棧包了下來,連已住店的客人都被趕走,可見這家人的排場之大,身份之高。劍宮成本可到一裏外的客棧打點,但為睹真容,他竟隻睡在客棧外的林裏,晚上偷偷在窗外觀看那佳人的影子。劍宮成輕功絕高,在外守夜的隨從均為察覺。如此過了三夜,那夥賊人終究忍耐不住,將劍宮成悄悄叫了出來,希望他不要插手此事,如事成之後亦可分一份錢財給他。不料劍宮成冷笑數聲,一話未說舉手便將這夥人全手弑劍下。隔日一早,劍宮成又跟著那馬車上路,那車上之人縱使愚蠢,也該明白劍宮成是故意跟著他們的。但聽得一個女子輕聲耳語,吩咐婢女去問個明白,婢女交代了隨從,隨從一應即到。那隨從顯是也橫行慣了,一上來便毫不客氣地問劍宮成為何要跟著他們,劍宮成生平從不說謊,便坦言說道要想見上那車中之人一麵。這一句話引來了那些隨從婢女一陣嘲笑,若在平時,他們非喪命此地不可。但劍宮成卻也不知什麽原因忍了下來,未曾出手。那車中之人顯是也聽到了劍宮成的話,一陣猶豫,終於從車窗探出了頭,劍宮成血液霎時為之凝結。這就像那春梅綻放,百合乍開那般美麗,柳眉杏目,宮髻雲鬢,嬌白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紅暈,劍宮成不由得瞧著癡了。那佳人頗為羞澀的問劍宮成可以走了嗎,劍宮成張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隻是硬生生地點點頭,然後策馬離開。眾人都不禁愣住了,這是多麽不可思議的場景。那些隨從婢女們都不禁一愣,頗有掃興的重新上路,一路上還喋喋不休地談論此事。

劍宮成此後遊曆江湖,在武林上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以劍聞名,對敵素來不過九招,因此江湖上的英雄豪傑送了他一個輝煌的外號“九斬神魔”!林劍讀到此處,不禁感慨一聲。心想:“劍宮成對這位官家小姐一見鍾情,心生愛慕。但這終究是流水落花,劍宮成指的一生憾事,隻怕便是此事吧。”林劍放下書本,肚子“咕咕”一叫,方覺自己一日未進食,肚內早已空空如也。林劍肚子一餓,便即想起爺爺,心道:“我久未歸家,又未和爺爺說起。他老人家回到家中見我不在,定當焦急萬分四處尋找。爺爺老來年邁,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罪責可深重啊。”他越想越焦急,拋下書不管,便四處尋找起出路。林劍將這個洞尋了個底朝天,除了那幾個天窗般的小洞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洞。

林劍回頭望了望進來的那個洞,歎了口氣,頹然坐倒。林劍爬到潭邊,又喝了幾口水。他心灰意冷,無聊之際又拿起了書看,林劍翻開書,隻見這頁上寫著:顯德九六年正月甲辰。權臣趙匡胤謀反叛國,逼恭帝禪位……那一年,劍宮成正遊路過開封,適逢上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陳橋兵變”。劍宮成知那官家小姐乃住開封,心憂其安危,便潛入京城。其時正趕上王彥先追殺忠將韓通一家。劍宮成動了義憤。韓通乃後周名將,對國家百姓貢獻很大,他不僅擅於打仗,對工程之業亦是十分擅長。興修水利,礦建城道。對百姓造福可謂頗深。劍宮成雖厭當官世家,但對其卻頗為尊敬。他聞得王彥先要抄韓家滿門,欲保韓氏一脈,劍宮成先趕到韓府,欲先救走韓通後人。殊不料到時他竟驚呆了,原來那日在郊道上所遇的佳人竟是韓通之女,其時王彥先的兵馬已經趕到,劍宮成揮劍保韓氏姐弟二人,在韓家忠將的掩護下,劍宮成終帶其二人衝出重圍,逃至南方。劍宮成始知韓小姐閨字非雪,其弟單名衝字。

劍宮成救走其二人,立即成為通犯,一路上追兵無數。劍宮成在逃亡途中,曾指點過韓衝武功,劍宮成所指皆是他武學上的心得,使得韓衝大受其益。劍宮成仗著精湛的武藝數次渡過難關,但久戰下來終非對手,最後在潭州一戰,韓小姐身受毒箭之傷,其弟韓衝在此戰中失散,生死下落不明。劍宮成悲憤之下,手刃來追殺的全部高手共三十一人。但卻也挽不回韓小姐的性命,韓小姐在臨終前將一張黃紙交給劍宮成,托付他能尋找到她的弟弟,並將此紙交與其弟,若她的弟弟不幸身亡,便找機會將此紙交給柴氏後人。劍宮成含淚答應,韓小姐便在劍宮成的懷中平靜死去。劍宮成悲葬了韓小姐,從此流浪天涯,四處尋找韓衝。但人海茫茫,韓衝又是全國通緝要犯,這便似大海撈針般,劍宮成苦找五年而無結果,其間走遍了全國各個地方。劍宮成終認韓衝不在人世,便想轉而入京。其時趙匡胤建宋代周,封恭帝柴宗訓為鄭王,其後人世襲王位,做個有名無實的王爺。

劍宮成本想到京城去將黃紙交給柴家後人。但卻在江陵遇到當時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個大魔頭,而這五人竟是來搶奪那張黃紙的。一番苦戰下來,劍宮成手廢五人,但自己雙腿卻也從此殘疾,劍宮成不放心將黃紙交托別人替自己完成諾言,更何況他生平無結心好友。他雙腿殘廢,莫說要到進入守備森嚴的王府,便是到達京城也是個難題。何況他生平殺人無數,黑白兩道的仇家甚多,如此出去,隻怕未出江陵便已落做黃泉之鬼了。劍宮成苦於無奈之下隻有隱居在江陵,而這張黃紙便從此成為他今生的憾事。林劍讀到此處方才明白劍宮成所指之憾事非不能與韓小姐廝守,亦非韓小姐之死,而是這個困擾他一生的諾言。這個諾言是他對韓小姐愛的承諾,而這個諾言他卻永遠無法實現了。林劍讀得津津有味,這些事是劍宮成親身經曆的,而非宋史所記載,劍宮成所記之事是在宋史中所讀不到的。林劍心想:“先生所教的曆史與劍宮成所寫的有些差別,宋史上說韓通一家當場被滿門抄斬,後太祖皇帝追贈為中書令。而事實上韓家是被劍宮成救了兩個出來,但韓小姐已中毒箭身亡,而韓衝也下落不明,劍宮成已確認其死,這看來宋史上說的倒也不差,隻是隱埋了一段史事罷了。”

林劍回首望了那把劍,想道:“原來非雪便是韓小姐的姓名,難怪名字頗有胭脂氣味。”不禁又想道:“這黃紙究竟是什麽來頭,藏著什麽秘密?要劍宮成因此而差點付出性命。而這張黃紙現在卻又在何處?”。林劍心中想到,手中又翻開書本,果然在一張夾頁之中發現了一張黃紙。這張紙通身淡黃色,紙上既無字跡又無圖案,林劍將紙拿在手中翻來覆去也瞧不出什麽名堂。他將紙放在書上,書頁中還記著一段話“吾終此洞,望後來有緣人,可學吾之劍法,執此黃紙,付與柴家。”林劍心道:“劍法?是了,劍宮成以劍聞名江湖,號稱九斬神魔,殺人不過九招。這劍法自是奇絕。”他浮想當年劍宮成執劍嘯傲群雄,無人是敵的場景,不禁動了心。林劍轉頭看向另一本書,他伸手拿起了書,微微顫抖著翻開來,隻見書頁上正正方方寫著四個大字:“蕭雁劍譜”。林劍心中一陣狂喜,想道:“這名字起得倒是頗為蕭瑟孤獨,不過這倒也相當符合劍宮成的一生。”想到劍宮成一生孤獨,寂寞終老,不禁感歎一聲。他卻不知道劍宮成取此劍法的名字還有另一層意義,便是蕭雁正是他的恩師的名字。林劍隨即翻開一頁,隻見這頁上畫著一個男子,劍宮成丹青妙手,這男子畫得栩栩如生,頗有神韻。隻見這個男子手持長劍,在白紙上舞了起來。劍路古怪曲折,似刺非削,難以捉摸。劍招更是詭異難測,林劍越看越是驚奇,他驚奇的倒不是這劍法的奇絕,而是這劍路竟頗似金梭蛇手的套路,不對,應該是金梭蛇手形似這套劍法,隻因這套劍法較之金梭蛇手更為詭異複雜。

林劍心中驚奇,忽地想起那金梭蛇手秘籍,伸手一探懷中,卻覺那本秘籍不在,才想起當時自己出門時將秘籍放在家裏,他自己對那本秘籍已熟記於心,自不用再隨身而帶了。林劍心想:“待回到家中再看吧。”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已回不去了。林劍在看那劍譜,隻見在頁麵上細注著一行小字:避敵之實,攻敵之虛,招無虛例,收發隨心。劍宮成所講的正是武學上至高無上的瑰寶。若練到這層,則足以並肩天下武林高手了。林劍未登殿堂,其中道理還不能明白。隻得翻過一頁,隻見這頁上同樣畫著一個男子,那男子手勢奇特,左右拐曲,去路不明。林劍再翻過幾頁,忽地明白了一個道理,暗道:“原來如此!這劍法出招詭異,總讓人無法測定。待得敵人露出虛實,便可乘虛而入,攻其不備。”心中想通了這一層,大是欣喜,不知不覺間已忘記饑困,忘記自己身處的困境,全心全意隻在這部劍法上。

林劍如饑似渴的讀著這本劍譜,似在這本劍譜上可以得到比食物更飽的東西。他翻開每一頁,頁上都會描繪著圖畫,下麵則都批有注釋,以及一些訣竅,林劍學了金梭蛇手,可以說已有些功底,再來學這劍法本已不難。林劍讀了大半天,身子雖然疲憊不堪,但精神卻比平常更好。他歇息了片刻,靠在石棺邊休息,眼睛正望著水潭。隻聽得“咚”的一聲,林劍竟看到一條魚浮出了水麵一下,他甚至不敢相信,使勁揉了揉眼睛,在定睛一看,那潭中確確實實有一條魚在閑遊。林劍意外驚喜,心想:“這潭子有魚自己至少不被餓死,劍老前輩選得真是個好地方!”林劍解下腰帶,撕成兩半,又將其接在一起,做成了條長繩,繼而將隨身帶的小刀綁在腰帶上,握在手中,另一隻手則拿緊腰帶的另一頭。林劍暗自咽了口沫,輕輕的移步靠近。但水潭清澈透底,魚又極為靈敏,一見生人靠近,立即遊到潭底,躲進礁石不出來了。林劍並不氣餒,他隻要抓得住希望,便不會再鬆開手。林劍趁著魚還未出來,悄悄地躲在一塊岸石後麵,從側偷偷的探出頭,觀察魚的動靜。他知道隻要在魚的後麵,魚便瞧不見他。

那魚躲了一陣子,覺察周圍已無人,便又遊了出來。浮出水麵吐氣冒泡,林劍抓緊時機,手裏刀脫手而去,“撲通”一聲射進水麵,但由於水上水下頗有距離,這一刀射偏了,魚又急速遊回潭底礁石。林劍好生失望,這一次魚隻怕不等個半個時辰不會出來了。林劍無奈,隻有苦等,適才讀書聚精會神倒還好,如今苦等食物上門,不覺肚餓感越來越重。林劍咬牙挺著,想勒緊腰帶挺著肚餓,卻連腰帶也沒得勒。時間隨著流水一滴滴流逝。隻見一個氣泡浮了出來,那魚正隨著氣泡遊了上來,這次魚警惕了很多,隻是在水麵一沾,便又迅速遊下去。林劍恨得咬牙,心道:“這魚倒真狡獪得緊!”如此魚浮吐了十幾下,才放下心來,大膽的在水麵上吐氣。林劍將左手腰帶放下,張開成爪勢,準備放手一搏。他見時機已成,舉手飛刀朝射向魚頭,隨即身子立即躍出,左手抓先魚尾。那魚受了一驚,這一刀沒能取它性命,便立即遊向潭底。林劍喝道:“哪裏走!”身子撲進水潭,伸手一抓,立即抓住魚尾,隨即一個翻身,將魚拋向岸邊。林劍在朦朧的水底似乎看到了些亮光,他不及細想,立即遊出水麵,拿上腰帶翻身上岸。

隻見那魚正在岸上掙紮跳躍,林劍哈哈一笑。這番功夫果然沒白費。林劍取出小刀,將魚結果了。拿到潭邊用水清理了內髒,漱洗幹淨後便生著吃了。這魚雖是生吃,但卻極為新鮮,林劍吃得津津有味。當下飽餐了一頓,精神更是好。林劍望著魚骨,心中想著那個水底的亮光。他忽地想道:“在這深洞之潭中竟有魚在生存,而這潭又是活水,如此說來,這潭水定是從外麵流進來的。”又想道:“這魚與我在溪裏抓到的魚一模一樣,照此看來,這魚很可能便是從外麵的溪流中遊進這深潭的。”他越分析越是覺得自己是對的。心中又重新燃起出去的希望。

林劍走到石棺旁,將棺蓋移好,拿起那兩本書,想道:“我要出去必須從水裏麵遊過,這兩本書是不能帶出去的了,隻得暫且放在這裏,待我回到家後,他日有空時再來拿。”林劍將書疊齊放在棺蓋上,自己向石棺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默念道:“劍老前輩,你一生英雄,林某今日有幸學得你的真傳,實是三生榮幸。此來是緣,林劍日後自當完成你的心願,將黃紙交與柴氏後人。我日後學得你真傳,也算是你的隔世弟子,徒完師願,不算為過。”林劍默念祝禱完畢,便起身走向水潭,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盡量讓真氣流通四周。頭一載,“撲通”一聲躍入水中,他自小在溪裏玩耍,頗懂水性。後來又學了內功,閉氣能力已不遜濱水之漁夫。林劍知道時間有限,他算計自己能閉多久的氣,如不能到達出口,還得有時間再回到洞內,免得淹死水中。林劍接著衝勁一遊到潭底,隻見潭底礁石後隱有亮光,林劍朝著那亮光遊去。繞過礁石,一個寬四尺的洞顯現眼前。而亮光正是從洞內發出的。林劍排了口濁氣,腳一蹬礁石,借力衝進了洞。他知道縱然洞後麵不是出口,但總會有透氣的地方,否則陽光也就照射不到了。

林劍剛一遊進洞,立即被一股漩渦卷了起來,身子在洞裏飄轉,林劍縱是一身好功夫,在這大自然麵前也隻得任由擺布,正所謂人力無法勝天,一個人縱然有多大能耐,也休想鬥得過上天。林劍被這股漩流轉昏了過去,待到他醒來時,已在藍天白雲之下了。林劍悠悠睜開眼,一眼就見到陽光,這是多麽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在曾經是那麽陌生。林劍一覺自己沒事,便立即起身,回顧四周,原來自己被水流衝上了岸,他斜斜望去,隻見遠方有一個洞,那個洞是多麽的熟悉!原來自己便在那條自己常玩耍的小溪的上遊,而那個洞正是蔣不通住過的那個洞。林劍心中恍然大悟,暗道:“原來並非是這小溪的水流進山洞,而是山洞水潭的水流到小溪,那水潭底下隻怕便是條暗河。”林劍重回故地,心情之好自不用說,他心裏雖極為高興,但仍記掛著爺爺,休息一番後立即動身跑回家。

林劍到達家門,隻見籬笆門敞開著,林劍心中一喜,隻道林秋便在家中,當下正要衝進去,卻聽得一聲陌生的嗬斥。他心中一驚,急忙停住腳步,暗覺不妙。隻聽屋內傳來了聲音:“老頭,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說不說出我家公子的下落!”又聽得一個聲音回複道:“哎,我要怎麽說你才相信呢?我的的確確不知道你家公子的下落。”這聲音正是林秋的。林劍心中一塊石頭放下,聽到林秋說話,知其無恙。林劍心道:“究竟是何人膽敢威逼我爺爺。”他悄悄移步靠近,伏在窗前偷望而去。隻見屋廳中的方桌圍坐著四個人,而林秋卻坐在一旁。林劍見林秋沒受虐待,心中對這四人的怒氣消了三分。他見那個叱問林秋的人身材高大之極,長得濃眉大眼,國字方臉。而另外三個,坐在北首的那個卻是一個矮小的道人,但一副高傲的神態卻仿佛他是世上最高的人。在東邊的是一個老實模樣的漢子,一直默默不語。最靠近林秋的卻是一個管家打扮的人,四人之中屬他最為焦急。

隻見那管家哀求道:“老漢,你就說出來吧,如是我家公子托你不說,你也不打急,隻消我找得到我家公子,保管你沒事。”敢情他是認為林秋是受了那位公子的賄賂威脅才不敢說出來的。林秋長歎了口氣,還未說話,那個國字臉大漢便似按捺不及,猛一拍桌子,怒道:“你到底說還是不說!”那一張方桌硬是給他拍去一角,可見其外家功夫甚是不錯。他隻道這一下定可嚇得林秋說出來,怎知林秋確實不知,憤憤地說道:“我不知便是不知,你要我說我卻從何說起!”那大漢立身而起,林劍隻道他要加害林秋,立即一運氣。大漢剛一站起,那老實漢子也隨即起身,攔住那大漢,道:“鐵大哥且息怒,這事實不關這老漢,你對這一介農夫發怒也沒有用。”那姓鐵的漢子怒道:“虧你還是個成名人物,怎的做事婆婆媽媽的,讓開!”說著伸手一推那老實漢子,但那漢子卻一動也不動。那姓鐵的這一掌雖是隻用了三分力,但那老實漢子一動也不動便化解了他這一推之力,足見其功夫之高明。姓鐵的暗吃了虧,更是大怒,厲聲道:“方正!你是要跟我對上啊!”林劍不想那方正不僅為人極為講道理,武功也如此高明,心中對其頗有好感,隻是還不知他們究竟為了何事而來。

那管家見勢頭不妙,立即起身勸阻,連連道:“你們倆都是老爺請來的貴賓,若是動了手,傷了情麵,老爺怪罪下來,卻叫老兒如何是好!你們倆瞧瞧老兒這點情麵,收收手吧!”姓鐵的漢子哼了聲,道:“好,今兒瞧在過管家的麵子上,鐵某便饒你姓方的一次。他日再有此類事發生,到時莫怪鐵某不留情麵!”他心中實在無把握打得過這漢子,但嘴上仍是不軟。方正微微一笑,道:“是,小弟謹記在心。”他還真是極為老實,別人一讓步,他立即便退,這在旁人看來,或許有些孬種,但殊不知這正是做人的高境界,要做到這“不浮不躁,得饒且饒,行事為人,不露鋒芒”的境界的確是不容易。這方正顯然在修養心性方麵頗有心得。

林劍心道:“這叫做方正的人確實是個好人,隻是未免太過老實。”那個矮道人適才在一旁冷眼相看,此時忽地開口說道:“咱們是受過大哥之托來幫忙尋人的,要是動起手來,傳了出去,可別丟了貧道的臉。”這人說話細聲細語,但氣態倒還真是狂妄的可以。姓鐵的大漢一聞言臉色驟變,稍一猶豫,又發作起來,他怒道:“不平道人,你可是要插上一份麽?”不平道人怪笑道:“貧道素來不和庸人莽夫動手,貧道此行乃是為尋過大哥的公子而來,不是要和人打架,你鐵擎柱若是不服氣要來打上一架,那得瞧瞧他日貧道是否有空。”他滿口大話,說得大言不慚。鐵擎柱怒喝一聲,伸手抓先不平道人,他是個易受言激之人,發起怒來什麽也不管。

不平道人顯然輕功十分高,待到鐵擎柱一爪抓到肩頭還不閃避。鐵擎柱暴喝道:“看我不捏碎你!”一爪抓實了下來。不平道人一聲冷笑,身子一遁,他本身便矮,這一遁身人幾乎鑽到桌底,鐵擎柱人高馬大,似不平道人這種矮子正是其克星。隻見不平身子一晃,閃到林秋麵前,伸手抓向林秋。眾人隻道他要和鐵擎柱動手,不意他竟然中途一變,對付起林秋來。林劍大吃一驚,身子飛撲了進去,伸掌拍向不平。不平也吃了一驚,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他是個老練之人,雖慌不亂。反手一抓,拿向林劍手腕,林劍身在空中,不能變招,情急之中便使出了金梭蛇手的功夫,隻見他不退反進,出掌伸手一縮,如蛇般饒上不平的手,伸指點向不平胸前的俞府穴。不平不意他有此招,但他身法極為靈活,俞府穴被輕點了一下便立即縮身退後。

眾人見不平吃虧,都不禁吃了一驚。林秋更是吃驚,失聲道:“劍兒!”不平道人怒火中燒,大喝道:“好小子,你是什麽來頭,竟敢對本道爺如此無禮!”他大怒之下並未聽見林秋的話。隻有鐵擎柱在旁看得樂。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好俊功夫!”他走過去拍了拍林劍的肩頭一下,算是讚許。林劍見他並無惡意,也就並沒有運功抵抗。鐵擎柱見林劍如此放心,不由得更是高興,哈哈一笑,豎起大拇指讚道:“好兄弟!不想你武功好,膽子也忒大!”他上一句話叫林劍為“小兄弟”,這回竟直稱其為“好兄弟”。林劍心道:“這人雖是脾氣暴躁,但為人卻極為爽直。”當下微微笑道:“你既無惡意,我又何必防你。”鐵擎柱笑得更大聲,道:“好!鐵某生平便最喜歡你這種爽朗之人!最討厭的便是那種婆婆媽媽之人!”說著斜眼睨了方正一眼。林劍暗暗好笑,心想:“這姓鐵的到這時還不放過那方正。”方正卻似不知一般,也不回話。

不平見自己竟被人排擠在外,不由得更是惱怒,一躍到林劍麵前,怒道:“你這小子耳聾了嗎?道爺說的話你沒聽見嗎?”他身材甚矮,站到林劍麵前個子與林劍差不多。林劍見他身材不高,本身的底氣便更足了。當下昂首道:“你憑什麽來傷害我爺爺。”他不僅沒有回答不平的話,反而問起不平來,不平一愣,道:“你的爺爺?”說著手指了指林秋,他實不相信林秋這一介農夫能教出武功如此好的孫子來。林劍道:“不錯,我爺爺又沒招惹你們,你們幹嘛為難他。”方正一直在旁默然看著,此時開口說道:“小兄弟,我們並沒為難你的爺爺,我們隻要他說出過公子的下落而已。適才鐵大哥過於激動,如小兄弟心懷介意的話,方某在此替鐵大哥賠禮。”說完真的就一揖到地。這人雖然老實,但說話客氣體麵,說到做到,也不愧為在江湖上混的。林劍見他行禮,自不好意思,急忙還了一禮。鐵擎柱怒道:“要你這老實種多管閑事!”但心中也不禁感激他的好意。

林劍道:“你們憑什麽認為我爺爺知道過公子的下落。”他心中也是猜出了那過公子的身份。鐵擎柱是個急性子,當下正開口要道,卻讓不平道人搶了先,他總認為自己不說話吃了虧。隻聽他道:“我們剛打聽過過公子的下落,知他就在這附近,而這附近隻有你爺爺一家農戶,我們不去問他哪該問誰去?”他此時雖是在敘述,但總不改一貫傲慢的語氣,讓人聽著極為不舒服。林劍微皺一眉頭,道:“但我爺爺不是說了他不知道了嗎!你們又何必苦苦逼問他。”不平道人冷笑道:“過公子在這裏人生地不熟,你爺爺又是這裏唯一的農戶。他不去問你爺爺要去問誰?”此人說話言辭鋒利,咄咄逼人,林劍未經世麵,哪裏是這種老江湖的對手,被他問得倒一時無語。不平得理不饒人,冷冷一笑,道:“隻怕是你爺爺收了人家的錢財,不肯露嘴吧!”林劍怒道:“你……”他激憤之下,竟不知說什麽好。

鐵擎柱和方正見他欺負一個後生,本動了義憤,但念在同來尋找過公子的份上,也不好插嘴阻攔。那過管家也道:“林公子,林老漢,你們就行行好吧,過公子是我家老爺唯一的命脈,你就說出來吧,我等自有重賞!”他隻道林秋貪幕錢財,要以此來打動他。林劍心道:“可惜你過家從此便絕了種。”他心裏想著,嘴裏自然不能說出來。林劍還未想到如何辭詞。林秋卻開口道:“你家過公子是一人出來的?”過管家道:“是的,我家公子那日出門隻在家裏留下一封書信,說是有事要出去一下,叫老爺不必擔心。我家公子向來不出遠門,如今又不交代要出何處,如何不叫人擔心?本來老爺事務繁忙,也就不多加打理,隻叫我們這些下人出去在附近找找。但這一晃半月,仍不見音訊,老爺也開始擔心起來,他有事難以抽空,便托付他的這幾位世交好友幫忙出來尋找。”說著指引著鐵擎柱,道:“這位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柱擎天鐵擎柱鐵英雄!”順勢引向不平道人,道:“這位道爺便是嶗山清風道長的愛徒,江湖號稱‘柳下雙飛燕’雙刀刀法和輕功江湖聞名。而這位相貌老實可近的相公便是江湖上人稱‘雲中遊龍劍’的方正方大俠!”

林劍早知他們的名字,再聽完他們的外號也不覺繁瑣,但覺江湖人規矩甚多,稍一失禮便將得罪於人。蔣不通和林秋也時常教導他,禮讓三分人,言行不過分。林劍當下也拱手,學著客套話道:“諸位俠名聞耳,今日見得,實是三生有幸。”他第一次說江湖客套話,說的不由得有些忸怩。鐵擎柱和方正也拱手還禮道:“小兄弟客氣了!”隻有不平大剌剌的不還禮。鐵擎柱怒道:“你這人也太沒禮貌了!在江湖混這麽久,還不懂得禮數麽?你要是欺林小兄弟年紀小,我鐵某可是第一個不服!”他為人好管閑事,口直心快,想到什麽便說什麽,因此也常常招惹別人。但別人一般總看在他慷慨好施,極講義氣的份上能過且過。不平卻不吃這套。不平道人怒道:“你鐵擎柱算是什麽東西,也敢來教訓道爺!”鐵擎柱大怒,暴喝一聲,蒲團般大的手掌隨喝聲拍向不平。

不平怒道:“憑你也敢動道爺!”隻見他矮小的身軀輕輕一閃,不起塵煙般滑到一旁,方正驚道:“絕塵輕煙步!”林劍問道:“什麽是絕塵輕煙步?”方正道:“這絕塵輕煙步法乃是清風道長的絕技,號稱在江湖中還沒閃不開的招。”林劍道:“這話怎講?”方正解釋道:“這話之意便是江湖中任何的招數,這一步法都能在一招之內躲避開來。不想不平道長也會此步法。”他們說話間鐵擎柱和不平已過了十幾招,但均被不平輕巧地閃避開,任鐵擎柱如何變招出招,都碰不到不平的一寸衣履。不平邊閃避邊得意笑道:“不想遊龍劍方大俠學識如此淵博,你說得極為不錯。我這絕塵輕煙步天下無雙!舉世難有並肩!”他越說越是得意,到最後竟大笑起來。鐵擎柱卻是越打越是惱怒,破口罵道:“你這矮冬瓜有種別跑!你這臭老實頭要你多嘴!”他最後一句卻是在罵方正。林劍瞧著不由得有些相信了,但他厭惡不平那狂傲的姿態,心中想幫著鐵擎柱。不平腳下一滑,從容閃開鐵擎柱一招,還不忘鬥一下嘴:“道爺乃出家修道之人,有種無種又有何妨?”鐵擎柱氣得哇哇大叫,手上攻勢愈發猛烈。過總管想勸解開來,但他一來毫無武功,而來他說話也無分量,卻是如何勸解得開?

林劍還真想不到他出家之人竟會說出這種話,他靈機一動,張口大聲說道:“你這絕塵輕煙步法又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平大怒道:“你小兔崽子說什麽呢!”林劍道:“你這步法縱然閃得了別人,但殺得了別人麽?”不平怒道:“如何不能?”口中是如此說,但鐵擎柱攻勢猛烈,又占先機,不平倒還真無法抽手還招。若不平一開始出招反擊的話,仗著那套絕妙的步法,要在十招內打中鐵擎柱不算難事。但此時讓鐵擎柱占到先機,鐵擎柱為人雖然魯莽,但這一身橫練的外家功夫可一點也不含糊。他一招接著一招,招招剛猛無比,不平縱是武功高過於他,也不敢直接接招。這樣一來,不平也隻有躲招的份了。

林劍瞧出便宜,口中毫不饒人,當下哈哈笑道:“不平道長好俊的步法,當真是躲盡天下所有招數!哈哈哈,可惜隻有挨打的份兒了。”鐵擎柱知道林劍在幫自己,手中招數更是加緊,逼得不平再無空閑說話。林劍冷笑道:“原來絕塵輕煙步不過如此!”方正道:“小兄弟,你這話說得可有些輕下結論了。這絕塵輕煙步精妙無比,看不平道長隻學了三四層罷了。”林劍心下不以為然。方正見他二人鬥下去毫無意思,再下去可能真的動起手來,心中盤算著如何勸解開他們二人。林劍心中也在盤算著待會如何回話。正在他們兩人各自盤算時,鐵擎柱與不平道人又過了十來招,不平心中受氣,不免心浮氣躁,這套步法實屬道家功夫,最忌心不平,氣不靜。不平這一來犯了大忌,步法略顯泄滯。鐵擎柱見出機會,立即一招“撥雲見日”,左手一引,右手直拍向不平。不平心氣全亂,已無法再施展絕塵輕煙步,若是強行便免不了傷經斷脈之禍。

不平眼見無法躲避,隻能硬接,他不隻步法精妙,手上功夫也十分了得。但見他伸手一靠鐵擎柱的鐵掌,一沾一引,消化了來勢,左手手肘狠狠一頂鐵擎柱的胸口,鐵擎柱發了狠,雙臂猛然一個環抱,死死箍住不平。不平立即出肘頂住鐵擎柱。方正一驚,腰中佩劍“嗖”的一聲立出。劍柄托在不平的手肘上往後一引,不平手肘正撞在鐵擎柱的手肘曲處,兩人均受了力,分別一個旋轉各自散開。方正這招用得極巧,借不平之勢撞開鐵擎柱之力。鐵擎柱望了方正一眼,呸了一聲,道:“他奶奶的,要你出手多事!”說罷竟悻悻走開,頭也不回的出了門,揚聲道:“鐵某跟這種人待不下去了!過大哥那裏鐵某自會去謝罪!鐵某在此別過。”他口中雖未指名,但大家心裏都明白,他所指之人自是不平道長了。

不平冷冷哼了聲,道:“與這種人在一起,當真辱了道爺的清名!”他竟也自拂袖而去,卻連個話也未交待。過管家直瞧得傻眼,要攔也攔不住,隻有苦苦哀歎。他不由得把眼轉向方正,方正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方某既答應過大哥幫忙尋找過公子,便不會半途而費的。”過管家大喜道:“如此多謝方大俠了!小的真不知如何謝好!”方正揮手搖道:“過管家客氣了。這是方某理當該做之事。”林劍雖覺方正沒像鐵擎柱那樣一走了之甚為可惜,卻也覺得他說的話很有道理。方正回過身道:“事過人走,還請老漢說出過公子的下落來,我等感激不盡。”敢情他到現在還認為林秋隱瞞了過公子的去向。

林秋道:“方大俠也是明事理之人,這過公子所謂何來你們也不知,又豈能判定他是一人前來,既不是一人前來,有人作伴,他們之中自然是有人知道此地,既有人知道此地,又何必要來問我這一介農夫?你們說過公子向來不出遠門,此番從河南大老遠的跑來江陵,自是有目的的了,他有此目的,自然會準備充足,不至於到這個陌生之所再來問人吧?”這一番話分析得有條有理,說得方正難以開口,最後隻能道:“想不到老丈竟是不露高人。”林秋微笑道:“方大俠言重了,老頭子我隻是年輕時作過鏢手,混過幾年,懂得些江湖事而已。更不是什麽高人,說出來讓人見笑。”他畢竟是當鏢手混過來的人,說話深得些江湖經驗,說出話來教人不得不信。方正拱手道:“打擾老丈了,在下等就此告辭。”林秋也拱手道:“不送。”林劍目送方正兩人匆匆出門。

林劍心道:“還是爺爺厲害,幾句話便說得方正無言以對。”林秋籲了口氣,林劍跑到林秋身旁,笑道:“爺爺,你好厲害啊。幾句話便將人說走。”林秋苦笑一聲,道:“劍兒,你還不明白,若不是先走了兩個,隻怕不好打發。”林劍奇道:“卻是為何?你照樣說出來,他們不還得走?”林秋道:“這個不同,爺爺先告訴你一個江湖上行鏢的道理。在江湖上走鏢不隻是要疏通關係重要,看人更是重要。譬如那鐵擎柱行事莽撞,易怒易粗,與他細說實是對牛彈琴,還有那不平道長,為人心高氣傲,不聽於人,此類人最是難以讓其心服口服。隻有那方正,為人比較正派,但卻過於老實,而且他已走了兩個同伴,自是也待不長久,所以他才會信服我說的話。”說著歎息了一下,道:“這些觀摩人的知識都是當年厲總鏢頭教我的。”

林劍知他又提起傷心往事,不敢插嘴說話。林秋沉默了一陣子後,又道:“話說回來,你昨天究竟跑到哪裏去了,害得爺爺找了你一整個晚上。”林劍心下愧疚,低聲道:“爺爺對不起。”他心中思忖了一會,不敢瞞著林秋,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林秋越聽越驚奇,呆了半餉,才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要到此處尋找過公子,原來他倒真的來過。”林劍道:“爺爺,怎麽辦呐,過如風現下已死,他們尋是尋不到的,我隻怕他們到底還會回來找你。”林秋道:“這個難說得很呐!現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林劍一咬牙,道:“爺爺,我想學那蕭雁劍法,我若學成了那劍法,就不必怕他們來傷害你了。”林秋遲疑道:“這……”但終究念在孫子的一片孝心,答應了。

隔日清晨,微光傾射大地,灑下一片光明。林劍早早起身,到屋外練武去,他日加勤練武功,便是要重新回到那墓穴,拿出劍譜。林劍一早準備完畢,帶上防水的油布回到那條小溪,隻見浪花依舊,小溪還是日日夜夜不倦的流淌。林劍精神飽滿,當下深吸一口真氣,跳進小溪,遊進那山洞。林劍這回做足準備,不似當初那麽狼狽。林劍遊了一會兒,便已覺身旁水流加速,已知離那漩渦不遠了。林劍一咬牙,奮力一衝,頓覺身旁水流急速旋轉,身子立即被帶動起來,林劍雖可任由那水流將自己拋出漩渦,但洞內四處礁石豎立,一個不好隨時便將命喪於此。林劍早已打好注意,他將身子貼近洞壁,靠在漩渦下處,如此一來便不易被水流卷進去。但如此前行相當緩慢,林劍體內真氣難以支撐,隻能作罷。當下悻悻的回頭遊了出去,心想當真是出來容易再進去難。

林劍心中沮喪至極。心灰意冷之下隻得喪著頭回家。林劍在家中練完功後閑著無事,便想到屋後一個小水池釣魚,以前林秋總以他年紀還小,擔心他的安危而不讓他去,但現在林劍十多歲了,又學了武功,再要去林秋也隻是叮囑他“切要小心”。林劍高高興興的帶著漁具去了魚池。但他卻不是唯一一個,林劍到達時已有一個白發老翁坐在池邊釣魚,林劍當下悄悄地坐在旁邊,他屁股剛一坐下,那老頭便開口道:“小娃娃,你也來釣魚嗎?”林劍吃了一驚,他見老頭坐在那裏聚精會神的觀察魚的動靜,本意是不想打擾他,才悄聲坐下,哪知這個老頭卻極為敏銳,一下子便發覺他。林劍道:“不錯,這個魚池是你的嗎?”老頭道:“當然不是,你問這個幹嘛?”林劍道:“既不是你的,我要釣魚又幹你何事?”那老頭哼了聲,道:“你這小娃娃好大的膽子,敢和老朽如此說話。”林劍道:“哼!你莫不是也和我爺爺一樣,嫌我小不讓我到池旁來釣魚?”

老頭嗬嗬一笑,道:“你小不小和我有什麽幹係?你愛釣便釣,我不阻攔你,你若掉下水,我也會不救你的。”林劍翹起嘴巴道:“我會遊泳,這水我又怕他作甚?”老頭道:“這池子的水可深呐,而且岸高石頭滑,水性稍微不好便將做個淹死鬼。”林劍看了看岸邊石頭,果真如那老頭所說的一般,岸邊布滿青石,一塊塊都長滿了青苔,如真掉下水,當真不易上來。林劍心中有些害怕,但仍是嘴硬,道:“我才不會掉下水呢,你這老爺爺要是掉下去,還得我來救你呢!”那老頭不再說話,專心地看著他的釣線。林劍見他不回話,便也不理他,自顧拿出漁具出來釣魚。這一晃是半個鍾頭,一點也沒動靜,林劍轉過頭看那老頭,他也是一條沒釣上來,心想是這池子魚少罷。當下忍不住問道:“老爺爺,你在這兒坐了多久了。”老頭道:“一兩個時辰罷。”林劍道:“那你是一條也未釣上來嗎?”老頭卻道:“你別說話,魚來了。”林劍轉眼看那水池,隻見水麵浮動著金光,卻沒見到魚,林劍道:“沒魚啊,你看錯了吧?”但那老頭卻沒理他,似乎魚便要上鉤一般,專心致誌的看著水麵。

忽地“噗”的一下,魚線動了一下,林劍大喜,叫道:“魚上鉤了!”老頭時機把握的很好,隻見他一甩魚竿,一條金色的鯉魚隨即躍出水麵,在陽光閃著金光,說不出的美麗。林劍看得癡了,老頭抓住金魚,臉上終於露出笑容。林劍看他把魚鉤取出來時驚呆了,那老頭用的魚鉤竟然是一條繡花針!林劍張大著口說不出話,也難怪老頭坐了一兩個時辰一條也未釣到。林劍呆了呆,吃吃道:“老爺爺,你,你真厲害。古有薑太公釣魚,卻一條也未釣到,最後隻釣到個周文王,但老爺爺你卻真的釣到魚了!”老頭聽林劍將他喻比薑子牙,臉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心中幾分歡喜,道:“這個又有何難?老朽高興的話還可以在水底住上他一年半載。”他的確是有閉氣潛水的本事,但如此說來卻不免誇大。林劍本見他神通本事,心中有幾分敬畏,但聽了這話,不禁覺其浮誇。道:“你用繡花針釣魚的本事的確厲害,但你說能在水底住上一年半載我卻不信。”老頭自知自己適才得意過頭,說話輕大,但話一出口,難以收回,隻得硬著頭皮、厚著臉皮道:“老朽從不撒謊,不信我可試給你看。”

林劍道:“好啊,你若可以在水底待到太陽下上我便相信你。”老頭心中暗鬆了口氣,心道:“待到太陽下山又有何難?”便道:“好,你在此等著,老朽要到水底睡上一覺,太陽下山時你再叫醒我罷。”說著便真站起,準備下水,林劍看了心有不忍,道:“老爺爺,我看就此罷了吧,你老人家萬一有個差池,可叫你家人擔憂啊。”那老頭發了脾氣,怒道:“老朽神通廣大,武功蓋世!你少來囉裏八嗦的。老朽又無親人,叫誰擔憂去?”說著“撲通”一聲便跳進池子去。林劍驚得起身,張頭望去,已不見老頭身影。林劍心中忐忑不安,一麵擔心老頭會出事,一麵卻認為他神通廣大,真的能在水底待上一天。林劍也忘記釣魚了,全心全意注視著水麵動靜,看老頭是否耐不住浮出水麵。林劍看了整整一個上午,也不見水底上有何動靜,隻有水麵上時不時浮出一串串氣泡來,林劍心道:“莫不成他真的能像魚兒一樣在水底呼吸,亦或是他是個老神仙。”他心中猜疑不定,林秋已遙遙呼喊他回家吃飯。

林劍回家匆匆吃過午飯,回到水池邊,隻見那漁具仍在,水麵亦是無動靜,林劍又待了一個時辰,心中不禁擔心起來,暗道:“莫非那老頭淹死在池底?”他越想越是驚懼,當下脫去上衣,一個魚躍跳入水中,這池子雖是魚池,但在陽光下倒也清澈,林劍遊進水底尚可看得見,隻見那個老頭直挺挺的躺在池底一動不動,林劍大吃了一驚,急忙遊了過去。他吃力地扶起老頭,將其伏上背上,奮力的遊向水麵。林劍吐了口廢氣,遊出了水麵。他先讓老頭的頭浮出水麵,自己被壓在水下,林劍挺著氣,仗著自己幾年來刻苦的修行,拚著一口真氣努力遊到岸邊。他雙腳踩在岸邊暗石上,將老頭扶上了岸石。但那老頭一動不動,無法攀上光滑的石頭,林劍終究頂不住,腳下一軟,雙手一鬆開,身子往下沉去,忽覺手上一緊,身子被提了起來,“呼”的一聲拉出了水麵,接著被摔在地上,但卻不覺疼痛。林劍抬頭一看,隻見拉自己的人竟是那老頭。

林劍呆了呆,隨即大怒,罵道:“好哇,你這老頭竟然假死,害得我差點淹死在池中!”那老頭生平極少有人敢當著他的麵粗口罵他,一聞不由得大怒,隻聽得他悶雷般的吼聲道:“你這娃兒當真是放肆得緊!你,你竟敢在老朽麵前粗口罵老朽!哼,老朽自在水底睡得好覺,你卻來打擾。還敢口出狂言罵老朽,哼,若不是看你年紀尚小,今兒定要你知道厲害!”林劍原出一片好心,見他久不出來才下水救他,卻不料招來一頓怒罵,心中頓燒無名火,他倏的一下躍了起來,怒道:“哼!我若不是看你年紀大,尊你為老,今兒也要好好教訓你一頓!”那老頭大怒,心中忽地數轉注意,改口道:“好啊!你若動得老朽一根寒毛,老朽今兒便認輸了。”林劍最厭別人小瞧自己,聽得老頭出口輕視,心中大怒不已,他迅速擺了一個架勢,大聲道:“好!在下有僭了!”老頭見他頗有武功根底,本想見識一番,不想林劍擺的卻是一套尋常五行掌的架勢,心中頓覺失望。林劍心中雖是大怒,但也忘不了蔣不通的囑咐:這一套金梭蛇手功夫一使出來,便往往要致人傷殘,他和這老頭既無深仇大怨,又是一時激怒所致,自然不能使用這種歹毒的武功招式。林劍雙掌一錯,拍向老頭腹門,老頭見他一動手便入敵深處,不由得暗中搖頭。心道:“這下子當真魯莽得很,出手毫無經驗。”老頭輕功了得,腳下一閃,便即避開,林劍近日來遇到的皆是輕功高手,心中有些惱怒,大喝道:“有本事不要躲躲藏藏!接我一招試試。”不料那老頭這一次竟不發怒,反而嘻嘻笑道:“嘿嘿,你這小子見識淺薄,殊不知躲避也是門本事。”林劍哼了聲,雙手加緊,但憑他暴雨般的攻勢也碰不著老頭的毫毛。這不由得使他想起當日鐵擎柱與不平那一戰。林劍心想:“隻要激怒他,使他氣息混亂便可趁機而入。”林劍罵道:“你這臭老頭,隻會學了耗子的本事來賣弄,還敢假死來騙我。”他是村野孩兒,要說粗口話一點兒也不難。卻不料那老頭竟看出他的心思,晃腦笑道:“你想激怒老朽來使老朽我露出破綻,好讓你趁機而入麽?嘿嘿,小子,老朽修行可深呐,你這點小小的計量怎會瞞得了我?”林劍激怒那老頭不成,自己反倒被激怒,喝道:“有種被跑,吃我一掌!”說著奮力一掌拍出,那老頭忽笑道:“好,我便接你一掌試試。”說完身子立定,伸掌一出,接住林劍拍來的一掌。林劍“呼”的一聲被彈開丈外,摔在地上好不疼痛。而那老頭卻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