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狼嚎響徹,二人欲阻已來不及,守門四人霎時就消失在原地,向這處急衝過來。

蘇伏神色微冷,劍印方動,曼珠沙華便迎空,劍光高漲,宛如楊柳倒垂,在一陣陣嗚嗚咽咽的慘叫聲中,數隻狼妖霎時化作漫天碎末。

公孫樓反應也是無比迅疾,當即盤膝落座,探手入褡褳,卻取出一卷畫軸來。畫軸淩空懸浮,自主攤開,筆墨落間,頓有毫光綻放。

恰此時,四個僧人攜無匹佛力,宛如開閥的洪水,為首一個挈著一柄禪杖,叮叮鐺鐺的脆響中,佛力以其為鋒矢,向二人碾壓過來。

蘇伏望了一眼畫軸,一展身形,夷然不懼地迎去,劍印為首,紅河在半空嘩啦啦地湧現。

“北境幽魂孤清照,山河無極畫中來……”

公孫樓漫聲吟唱,畫軸瘋狂地拉長,席卷,倒轉著旋,將這溶洞四壁鋪蓋籠罩,連那衝來的四個守衛也在其間。四周景致疏地變幻,竟是改天換地,嘩地一聲,高空竟有銀河倒懸,落在紅河之中,勢氣狂漲,遂以劍印為鋒矢,與那佛力正麵撞在一處。

轟——

由畫軸死死抵受二者碰撞靈壓,山壁竟無傷損一絲一毫。然而承受二者之壓,公孫樓麵色頓然蒼白,止這一下,便令他身受重傷。

蘇伏全然沒有後顧之憂,自是不留餘力,左手劍印卻與飛劍勾連,悄然動間,寒芒劃過天際,一個守衛應聲慘叫,跌落在地。

那為首挈禪杖的是個禪師,作金剛怒目狀:“你等找死,便莫怪貧僧辣手無情!”

禪師未動,依附他身側的兩僧先動,一左一右向公孫樓衝去。

蘇伏身形一閃,便將二人攔下,以劍印與二人拳掌相擊,紅河漫湧,與佛力激烈碰撞。鬥了數息,他覷見一個破綻,曼珠沙華自半空垂落,劍光如柳枝滌**,轉眼分化三道,嗤嗤嗤三聲悶響,其中一個守衛血灑長空,慘叫著跌落在地,眼見是活不成了。

另一個大怒,賣了個破綻,順勢倒退數丈,撚了一個寶山印,大口一張,便是一記如雷咆哮。

其將一身修為盡都附在這一記神通之中,佛力勢如奔雷,竟衝開紅河阻礙,目標卻是公孫樓。

引動狼妖時,四人尚不知入侵者如此棘手。如今畫卷籠罩四壁,改天換地,將此間劇鬥掩蓋,無人能夠察覺。若將公孫樓殺死,便可傳訊出去,屆時其同夥插翅也難逃。

說時遲那時快,蘇伏幾乎瞬間洞徹他手段,身形一閃,便來到公孫樓前,以自身軀體為他擋下這一重擊。咆哮衝擊轟然撞在妖體上,衣衫頓然破碎,露出精裝上身,也將他震得氣血翻湧。同時引動曼珠沙華,嗤地洞穿其腦顱。

咆哮戛然而止,虛空鬥然裂開,一柄禪杖叮叮鐺鐺,攜萬鈞之力,自裂縫內擊出,直探蘇伏心脈。杖未至,餘波便已令蘇伏胸悶難當,以妖體強度,換個尋常真人來,隻怕餘波便會將之心脈震碎而亡。

這一連串變故,卻是在瞬息之間變幻。蘇伏頓然明白,對方不惜以命相誘,使他回護公孫樓,這禪師則早在暗中等候這一擊。不由暗自讚歎,對方一個照麵,就大致摸清自己底細,這一番應對,隻在電光火石之內發出,事先半點溝通也無,默契之至,卻令他束手束腳,劍域暫時失去威懾。

讚歎歸讚歎,此時曼珠沙華方才殺得一人,欲回護,已是不及。若是避開這一擊,公孫樓必然無法幸免;若不避開,妖體能否擋下這一擊,尚未可知。

麵臨此困境,耳邊不由響起青華夫人的聲音:“春雨煮酒,霜草不意。你要切記,此劍訣出必見血,若不見血,便是你殞命之時。”

想起與青華夫人的第三局對弈,原本以為勝券在握,不料那一道劍光,將他布局徹底粉碎。

其實他一直不甚明了個中精巧玄妙,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此時此刻,在禪杖擊中自己之前,默運法門,將劍氣在體內以一種玄妙的方式搬運,不及眨眼功夫,虛空鬥然裂開,竟見劍光滌**,自那禪師頭頂灑落,事先絕無半點氣息。

蘇伏臉色微微錯愕,這一式劍訣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閃現之快,隻怕真人靈識都無法捕捉。左右四方,九天十地,隨心所指,隨心所欲。

這一番變化,那禪師未及眨眼,便已感受危厄臨頭,當機立斷撤杖旁退。其心神難定,心想這劍修如此高明,隻怕來自劍齋,怎麽劍齋要插手佛門內事了?

殊不知蘇伏一臉高深莫測,全然是裝模作樣。其體內氣息岔亂,血液倒流,概因卻才使的劍訣,其運力法門,比眾不同,險些令他岔氣。

這才明白青華夫人所言之意,這是一式要命的劍訣。

內息岔亂足足持續兩息,蘇伏強行將之收攏,歸到正道。

禪師終於反應過來,挈杖搶上來,再度重重地擊來。此後兩人對攻十來回合,蘇伏劍路取的便是一個死中求生,這禪師方才以命搏命,先自膽怯退避,此時又怎是蘇伏對手,很快被他抓個破綻,刺死在地。

修為愈高,愈是怕死,此言用在佛門,也極為得宜。

公孫樓見狀,收了畫卷,卻是滿臉蒼白,道:“劍君已破劍道第二境,假以時日,隻怕年輕一輩沒有敵手。”

蘇伏將屍體毀去,搖頭道:“神州有個杜挽傾,深不可測,某無把握勝他。”

說著,取了枚百草丹予他。

稍事靜坐,公孫樓便迫不及待地拉著蘇伏來到那道黑鐵門前。隻見那門,高有三丈,寬兩丈,目測怕有數尺厚。兩扇門合攏下,可見其上雕刻一個黑色蓮台,上靜臥著一隻威武異獸。

兩人對視一眼,皆知此乃苦海前最後一道難關了。

蘇伏舉走兩步,欲將門推開。孰料黑鐵門突地極為燙手,他心中微驚,倒退兩步,卻見黑鐵門竟如燒紅的烙鐵那般亮起來,其上異獸宛若活過來,冷漠地盯著二人:“你二人甚麽來路,擅闖禁地,吵本尊好眠,找死不成?”

“二先生……”兩人微微拱手作禮。

“甚二先生?大先生也無用……”異獸音聲未落,一口烈火便噴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