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方瑜心頭一驚,臉色微變,隨著她喝聲,便見一個身影緩緩落在他們眼前。

此人眉目略有些胭脂氣,約莫二十五六年紀,著淡紅錦衣,其上繡了牡丹圖案,腰間束了一條深紅玉帶,看其咽喉明明有著喉結,卻給人一種矯揉造作的違和感。

“你是誰?”方瑜神色不定地問著,看其裝扮,心頭不禁泛起一陣嘔感。

二女停下,宮月衣橫劍在前,凝神警惕著來人。

來人一手撚了蘭花印,輕扶眉頭,一手撚著鬢角一絲烏發把玩,音聲幽幽道:“人家是誰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姑娘須將劍令下落交代一二……”

方瑜擰眉說:“我不知你在說甚……快讓開,莫阻我道。”

“哦?”

來人一臉憐惜道:“你不說,人家隻好將你這如花容顏劃上幾道溝壑……”

隨著他音聲,蘭花印拂動,便有幾道細細寒芒射向方瑜,後者卻仍未反應過來。

“哼!”

隨著來人動手,虛空便降下一圓盤,將那幾道寒芒擋下,便聞著幾聲微弱的撞擊,那寒芒被阻落地,頓顯出其真容,乃是幾枚繡花針。

來人雙眸微凝,麵色不改,語調卻轉冷:“莫老五,你要阻我?”

莫老在家中排行老五,若將青州修界比作房屋,而在兩大門閥的籠罩下,散修的生存空間就半截屋簷這麽大,彼此間算是知根知底。

莫老身形自虛空落下,那擋住繡花針的圓盤倏然縮小,至他指尖滴溜溜旋轉,聞著來人音聲,他麵無表情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花憐影,勸你莫找不自在。”

方瑜見眼前突現一個人影,嚇了一跳,聞著此言,方知此人竟是自己護衛?她心頭稍安,望著一臉茫然的宮月衣,心頭微歎:“若月衣能修道,定可綻放無比璀璨的炙熱,惜她同我一般,毫無根骨……唉!”

隨即一臉嫌惡地望著那不速之客,心道此人名字同他人一般讓人犯嘔。

花憐影心頭泛著殺機,雙手突同作蘭花印,落於地的繡花針隔空便有感應,突毫無征兆地刺向莫老。

莫老豈會不知,一切盡在靈覺掌控中,雖他靈覺無法如蘇伏那般,可在心內虛空演化影像,然憑著多年鬥法經驗,他沒有絲毫猶疑,指尖圓盤驀地漲大,眨眼竟變作了一個巨型圓蓋,其全身黯黑,瞧不出材質,那圓蓋淩空便將繡花針與花憐影一同罩住。

花憐影一手蘭花印虛頂,有著靈氣噴薄而出,將罩子定在空中,二人一時僵住。

如此近距離觀看修士鬥法,宮月衣亦是頭一遭,她有些出神,心頭羨慕不提,耳邊卻傳來莫老音聲:“將大小姐帶回府去,且寬心,花憐影絕不敢正麵挑釁方家。”

聞著音聲她才回神,她果斷將方瑜扛起,腳尖一點,便敏捷地躍上屋頂,縱躍間,帶著方瑜消失在夜色裏。

花憐影自然知道,其心頭怒極,麵色變得陰冷,音聲尖銳道:“莫老五,今日便送你下六道界,與你那些窩囊廢兄弟見麵。”

另一手蘭花印倏然化作道印,嘴裏念念有詞:“神兵具象,隨吾心意……”

他冷目微咪,依附在旁的繡花針突節節漲大,不一會便化作幾柄飛劍,隨著他道印遙控,黑漆漆的圓蓋頓被破開幾個洞,隨之便節節龜裂,而後在一聲悶響中化為無形。

花憐影身形升空,快意冷笑道:“你這烏龜罩不甚管用,再不使點真本事,殞命時切莫怨我……”

他話音未落,便見一道金色光柱衝天而起,莫老早在他破罩之前便撚訣,其目突圓睜,口唇啟合,依稀是:“讓你見識見識窩囊廢們自創的法決。”

“落星群!”

那道光柱倏然爆裂而開,便見漫天光點落下,花憐影大驚,禦使飛劍擋在頭上,並咬牙切齒地對著莫老說著:“莫老五,你竟敢違反劍齋禁令,你這是在找死。”

二人鬥法,卻不知暗中隱了一位旁觀者。

李淩雲躲於二百多丈外,心有餘悸地望著那爆散的金光,隨即心頭湧上一條計策,便對著隨從道:“那方瑜此時無人護持,正好下手,你且裝扮一二,去將劍令下落逼出,不可泄露身份,你可明白?”

隨從恭敬應命:“屬下明白,定不教殿下失望。”

言聲方落,身形便轉去追方瑜,留下李淩雲仍暗自觀摩,見識高手鬥法,乃是無比寶貴的經驗,他怎會錯過。

……

蘇伏自酒樓出來,靈覺稍一辨認方向,徑自向方府方向行去,在他潛意識裏,方瑜有著一個凝竅修士守衛,哪裏會有甚危險,是以慢悠悠地逛著回去。

行至半途,忽有感,抬頭去望,便見一道金光暴散,方圓百丈皆在其籠罩範圍,肉眼望著,竟似群星隕落,而在蘇伏靈覺裏,這璀璨光華凝聚了無量靈氣與道韻,絕非等閑。

“群星”落下,城內凡人豈是傻子,結合方才酒樓摩擦,知道仙師在城中鬥了法,雖有人口中叫囂著“劍齋禁令”之類的詞匯,終隻是說說而已,仍隨著人流緊急避開了這一片範圍。

蘇伏正好奇誰在城內鬥法,便隱了氣息靠近,卻意外地看到了李淩雲,便將靈覺探去,恰聞著李淩雲的命令,眉頭微挑,心念微轉,頓明白過來,那兩個鬥法之人定有一人乃是方瑜的護衛,不禁暗忖:“這個李淩雲倒知機,此時方瑜身邊確實最為薄弱,我是袖手旁觀,趁機探聽結果好呢,還是救人?”

李淩雲隨從遠去,蘇伏心念急轉,便繞過李淩雲悄悄跟去。

“方瑜此女心地其實還算不錯,對我雖常惡言惡語,倒不曾虧待過我,且我現在身份仍是她護衛,自然應盡責,過個幾日便離開,總有法子探聽到劍令的。”

……

宮月衣扛著比她高一些的方瑜,起落在一個個屋頂上,忽然便覺得這條路好長好長。

便在這時,耳邊突傳來破空音,她欲躍起的身形險險頓住,一道利芒刺破夜空,落點正是他腳前,便見一把樣式普通的長劍直挺挺插在地上,二女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方才躍起,已然被刺穿。

“反應果真敏銳,不愧是方大小姐的貼身護衛之一。”

音聲有些遠,轉眼便至近前,宮月衣將方瑜放下,定睛望去,疑惑皺眉,她不認識此人,卻不妨她將長劍出鞘,冷冷指著對方。

方瑜卻冷笑道:“方言,原來是你,我說你怎沒有回供奉堂,卻是天天在外城等著我落單呢。”

來人正是剛被方瑜踢出貼身護衛行列的方言,他有著氣感境修為,卻被蘇伏踩在腳下動彈不得,從那時開始他便知道蘇伏定是修為比他更高的修士,他沒有回方府,而是在外頭等待機會,果被他逮個正著。

他有些興奮,兩次躍動,身形便落在二女近前,望著凝神警惕,卻不敢先出手的宮月衣,不禁有些暢意,大笑道:“方瑜啊方瑜,今日你乖乖將劍令下落奉上便罷了,若道半個不字……”

言著,他微微晃著頸脖,整整衣襟,舔舔嘴唇,目露**光,邪邪笑著,一步步逼近道:“若道半個不字,今日便嚐嚐一龍二鳳的滋味。”

宮月衣擋在方瑜身前,一步步緩緩退著,感受到他目光是那樣的惡心,她強忍著出手衝動,卻不能一殺了之,此人實力極強,這是她的直覺,首重乃是保護方瑜,其它皆屬次要。

方瑜凜然無懼,其雖緩緩退後,卻冷冷道:“你可知我為何驅逐你?因我早便察覺你野心,非但覬覦劍令,便連我身體亦垂涎萬分,還想染指月衣,我告訴你……”

她一字一頓,斬釘截鐵道:“你……做……夢!”

方言正好行至長劍邊上,一把拔出長劍,麵露猙獰,冷笑著:“賤人,你以為你有幾分姿色,若非你身份,便是求我,我亦懶得碰你,待會在我**,可莫要求饒啊。”

此言好生違心,其第一眼見著方瑜便想將之據為己有。

其長劍一擺,毫無花哨地直刺而來,宮月衣長劍橫架,頓感一股沛然巨力引導而來,比之太守府前那位銀甲衛士更強,這是她心頭精準的判斷。

她心頭冷沉,一股莫名道意隨著內氣緩緩傳至長劍,便格開方言,美眸眨也不眨,瞬間搶步上前,長劍發著微光刺去。

方言嚇了一跳,隨即便惱怒,他修為低下,認不出宮月衣道意,隻為那一瞬自己感到恐慌而惱怒,其自懷中摸了一張符篆,張嘴對著指頭一咬,便將血沾上符篆,而後一揮手,那符篆便化作一道火光去燒宮月衣,乃是最基本的烈火咒。

他不敢消耗太多靈氣,隻好以血氣催動符篆。

烈火燒來,宮月衣不閃不躲,蘊有她道意的長劍狠狠上劈,這一刻夜色都被她手中長劍劃開,空氣似被硬生生填入異物,便見烈火咒還未燃盡便被撲滅。

“啊!”

宮月衣正欲搶攻,哪知背後傳來方瑜驚呼,武鬥時豈能分心,可方瑜在她心中幾是親姐姐的存在,豈能不慌,便在轉頭瞬間,她看見方瑜被一道黑影擄了去,未及她反應,已消失在夜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