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罷!終究還是要分出結果的!”

嶽陽城外,嚴世光得到挖掘小隊的匯報,土地不知為何變得堅硬如鐵,挖掘極為吃力,隻挖了不到半尺便難以為繼。

桑榆冷冷嘲笑:“你不是要等瘋劍紫霄麽?”

“紫霄前輩心性難定,哪怕殺死火雲,也不定會回轉,終究還是要靠我們自己!”嚴世光說著,抬頭望了望天色。

“而且拖久了,怕軍帥怪罪,時辰不早了啊!”

桑榆冷哼一聲:“你果然是一條忠心的好狗,但妖軍死傷你該如何是好?”

嚴世光搖頭苦笑:“自然由軍帥定奪,還請桑榆大人出手,滅一滅火雲洞威風,好為我軍提聚聲威勢氣。”

桑榆卻沒有應下,又喚來隨侍:“去找兩個嗓門大的,站於城門口大喊,就說妖軍馬上攻城,勸火雲洞馬上開城門投降,否則一旦破城,雞犬不留!”

“遵命!”隨侍領命而去。

嚴世光眉頭微微皺起,他愈來愈無法理解桑榆的行為。

不多時,就有兩個身高有將近二丈的虎族與熊族壯漢來到陣前,兩人的血脈都蘊含中位妖族對生靈的壓迫,所以兩妖的咆哮對於城中凡人而言,格外的恐怖。

原本就因火雲洞的變故而心生惶然的凡人,在這兩妖的狂吼之下,登時壓抑不住心中恐懼,紛紛衝出家門,往著南、北、西三個城門逃去。

嶽陽城霎時如炸了窩的螻蟻,紛亂的嘈雜好似壓抑了許久一樣,猛然爆發出來,就有潑天之威。

饒是吳用尚存數分冷靜,也被這景象怔了數息。旋即眉頭深深皺起,凡人爆動也好,逃亡也罷,都無法損八荒根本,妖軍是為了什麽做這無用功之事?

他不知對方用意,索性傳訊讓諸位師弟稍安,且觀形式發展。

然而過去半柱香的功夫,也未見妖軍動靜,城中凡人早就做好逃亡準備,雖無秩序,三麵城門洞開,又無人阻礙,倒也走了個幹淨。

嶽陽城不算很大,約莫有十來萬凡人。

“稟部帥,城中已無凡人!”

神律軍中軍種參差不齊,一個會飛的翼類妖族落下來稟告,桑榆不耐煩地睜開眼睛:“真是可惡!憑白耽誤我許多功夫!”

也不知她說的是誰,眾妖心中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誰耽誤誰功夫。

桑榆忽自地龍身上騰起,雙足並立於地龍脊背上,她的眼睛忽然閃爍藍芒,好像兩顆晶瑩透亮的藍寶石一樣,其身突然湧出妖帥勢氣,一道肉眼可見的淺藍波紋轟然擴散開來。

於她左近的嚴世光與其座下地龍被一股無形力量推出丈許,地龍嗚鳴著趴伏於地,他的帥冠散亂,滿臉震驚,駭然想著:這樣純粹的妖氣,她與柳軍帥,恐怕不相上下。也不知陛下怎樣想的,竟將她放在蘇伏身邊,供他驅使。

這道淺藍波紋可並不隻是妖帥勢氣,乃是桑榆的本命神通。

“將士們!”

桑榆緩緩轉過身來,她的美眸透著絲絲的興奮與狂熱,她高舉手臂:“踏平火雲洞,殺光他們,殺殺殺……”

“殺!殺!殺!”

妖族最是好戰,在淺藍波紋下,三萬神律軍的瞳孔突然變得猩紅,跟隨桑榆一起發出暴喝,聲威直傳九重天。

每一聲都會凝聚大量血煞,三聲過後,沸騰至頂峰。

桑榆興奮一笑,回過身去,玉指呈爪狀,虛引著血煞狠狠撕裂虛空。

“嗤嗤——”

那血煞形成爪子模樣,狠狠劃過半尺厚度的城門與兩尺厚的城牆,二者仿佛紙糊的一樣七零八碎,又碾數下,通往嶽陽城的大門便轟然洞開。

城樓上的吳用身化火光,落於城中一處高屋頂上,他麵色沉靜如水,一點也不懼血煞聲威,隻是暗令眾師弟準備好。

“殺!”

桑榆做了個進攻的手勢,三萬神律軍如同狂暴的怒浪,每踩一步,都令大地顫抖不休。

嚴世光驚疑不定,他早就聽說過訛獸的天賦神通極為可怕,但從未見過,他跟隨軍帥多年,除了軍帥以外,都不曾見過他以外的妖能夠僅憑己力就能調動血煞。

這血煞極耗妖軍體力,並且非常難以調動,神律軍中唯有眾部帥與統領聯合一心才能調動。

桑榆上任才多久,根本無法令所有將士服氣,原本應該不可能調動血煞的。

嚴世光很快反應過來,他驅策地龍緊隨桑榆身側,然而城中沒有任何動靜,他猛地抬頭望向吳用,隻見對方神情漠然,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妖軍,也沒有逃跑的意思。

桑榆連連打手勢,三萬神律頓時化作一盤散沙,宛如泥石流般沿著城中四麵八方的街道流去。

嚴世光大驚:“桑榆大人,不可分兵啊,且還如此之細,隻會被個別擊破!”

桑榆還未語,吳用忽然長笑一聲:“啟陣,今日便教這些妖怪有來無回!”

身處八荒的八個方位的火雲洞弟子瞬間將體內苦修多年的火行靈氣輸入陣基。

下一刻,整個嶽陽城的地麵忽然浮現玄之又玄的法陣紋路,一個妖軍腳下突然衝出一道火舌,唰地一聲響,其連身上甲胄一起化為飛灰。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一隊,眨眼便有數百個神律軍無聲無息地死去,這令血煞之氣稍淡,軍心微有騷亂。

嚴世光心神一震,暴喝一聲:“火雲洞的八荒南明離火大陣,全都回來!”

桑榆眸中藍芒驟盛,淺藍波紋似乎更深了一些,幽幽的聲音傳遍整個嶽陽城:“八個陣眼的方位,你們已經感應到了,本帥會賜予爾等不懼火的力量,給我殺了他們!”

“哈!不懼火的力量?”吳用笑出聲來,“這是什麽下三流的傳教宣言?”

“啊?真的不怕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令所有人與妖心神俱震,隻見數十道火舌席卷過一個街巷,其間百來個妖軍原以為無法幸免,可卻驚喜地發現安然無恙。

吳用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臉色微沉:“你們在幹什麽?”

“不……師兄,我們……我們什麽都沒做啊……”

“都是廢物!”吳用掐訣,又是數道火舌席卷,然而數百妖軍安然無恙。

嚴世光簡直驚呆了,他望了望桑榆,嗓子突然有些幹燥,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是幻覺,這是妖術!”吳用簡直難以置信,不由連連掐訣,數十道的火焰衝天而起,此次更是有上千妖軍被焚燒,讓他絕望的是,仍然無用。

妖軍們發出狂笑,動作卻沒有慢下,因這幕場景被嚇破膽子的數個弟子驚慌之下居然棄陣而逃,卻慘死在四麵八方都有的妖軍圍攻下。

“不……我不信……”

最大的仗恃突然間失效,吳用陷入了癲狂之中,他喃喃自語地掐訣,可是陣基已破,他已經無法操控八荒。

大名鼎鼎的八荒大陣,就如此輕易地破除,玄之又玄的陣紋再沒有浮現,七個嚇破膽子的火雲洞弟子六個被殺,一個落在妖軍手裏。

吳用終於自迷失中清醒過來,才發現已經被妖軍包圍,心知大勢已去,他望了望被擒獲的同門師弟,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麽,慘笑一聲:“原來傳聞是真的!”

嚴世光打了一場從軍以來最輕鬆的仗,他坐在地龍背上,入城以後就沒有再移動過。

這讓他有些憋悶,他也是個妖族,他也極為好戰。

“什麽傳聞?”他急於弄清事實真相,不由問出口。

吳用沒有回答,他深深望了一眼桑榆:“你不要以為你贏了,隻要師尊不死,你殺了火雲洞那麽多弟子,他一定會報複的,哪怕你是妖皇的弟子……”

桑榆入城以後也沒有移動過,但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疲憊,她冷冷一笑,正要開口時,九重天之上突然傳來令人心驚肉跳的劫雲波動。

“這是?”

她驚訝地抬頭望去,隻見天空不知何處出現了一片劫雲,緊接著一聲慘叫與怒罵更是讓眾人臉色古怪。

“啊……是你這個賤人……我死也要拉上你……”

“轟隆隆——”

天空突然閃過一道刺目的雷霆,一道暴烈的雷聲轟然響在所有人心底。

然而隻這一聲,過後再無餘息,那片恐怖的劫雲忽然散去了,然後所有人便看到一個小黑點急速地落下來。

落點正是吳用所立高屋前的街道,一眾妖軍怪叫一聲,頓然作鳥獸散。

小黑點迅疾落地,砰地一聲重響,濺起漫天煙塵。吳用先是一怔,隨後猛撲過去,待煙塵散去,眾妖才看清那是一個人。

他已經沒有人形的模樣,死狀淒慘無比,吳用抱著他,先是呆滯,片刻後有些哀傷,悲慟,緊接著是憤怒,最後一張沉穩的臉突然猙獰:“我……跟你們拚了……啊啊啊……”

他整個突然化成火,就好像一大蓬火焰即將爆發開來一樣。

“咻!”

便於此時,一道刺耳的破空音自上而下,眾妖眼前閃過一道鋒芒,火光突然黯淡,然後熄滅。

吳用翕動著唇,想要說一些什麽,但直到他的眼睛失去神采,也沒能吐出一絲的聲音。

“真是無趣!”

眾妖這才從發現紫霄不知何時凝立虛空,她臉上的表情不是很愉快,就好像一個餓了許多年的人被搶了食物卻又不能搶回來的表情。

她微微招手,自吳用體內“嗖”地出來一柄小巧的紫色飛劍,落於她的手心消失不見。

“多謝紫霄大人相助……”嚴世光連忙向她行禮。

紫霄懶懶地擺擺手:“火雲洞已滅,接下來你們自己看著辦,我回去了!”

語罷已是仙蹤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