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劍轟然斬落,圍觀的眾人紛紛使靈光護體,可是,卻再也沒有然後了。

成形的七曜巨劍斬在魔屠血河上,化成點點星芒,消散在空氣裏。

雲溪不由目瞪口呆,原本以為十拿九穩的破陣,居然在最後關頭出了問題。

“蘇伏,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讓我們來!”黃連霸不耐煩地叫著。

身處陣中的眾人最明白發生何事,除蘇伏以外,也都是目瞪口呆,他們自打修煉以來,七曜合一,若是失敗,七曜根本無法成形,從未出過這種詭異現象。

“再來一次!”紀修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蘇伏。

眾人再次列陣,仍由方舟子開始,依次到蘇伏,信願之力貫穿始終,渦旋大漲,聲威比前次還要猛烈,旁觀人中修為較弱的忍不住封住耳朵,單純由能量構成的風暴,每一息都在撕裂虛空,傳出非常尖銳的鳴嘯,震得他們血氣翻湧。

此次渦旋沒有改變形狀,沈義雙手變幻成道印,猛然振臂,渦旋席卷成尖錐狀,狠狠撞向高空的魔屠血河。但在半途,蘇伏心念又動,一同高舉手臂,渦旋再次形成巨劍。

原本以為必然是一次驚天動地的碰撞,然而許久許久,當忍不住閉上眼睛的人們睜開時,隻看見七曜合一的餘光徐徐消散。

“這根本不是七曜合一!”沈義作為天辰,需要引領七曜,費力不討好不說,大半衝擊也由他承受。

兩次失敗,他的靈氣消耗近半,強忍法體傳來的陣陣空虛之感,他強忍怒氣,望向蘇伏:“蘇兄,能否請你認真一些……”

蘇伏沒有回應,而是閉眸側耳傾聽,似乎感應到什麽,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沈義看到這幕,怒火攻心:“蘇道友!若你看不起我們玉清宗的七曜神無,那麽就由你來想辦法破陣罷,我不奉陪了!”

他語罷怒氣衝衝就要離開,蘇伏連忙苦笑道:“且住,情況且容我稍後作答,在下保證第三次絕不會有意外!”

沈義的怒氣來自於蘇伏的“耍弄”,還有玉清宗看家本領在所有人眼中變成耍猴一樣的把戲,不然以他們這些精英弟子的心性,很難被挑動心緒。

這時閑雲真人笑而不語,紀修竹確證了自己猜測,紀隨風沉吟說道:“沈師弟,既然蘇兄做了保證,你便原諒他一次,我相信他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沈義這才止住腳步,冷聲道:“那就再來一次,開始罷!”

方舟子搖頭苦笑,但很快肅然,星術呈現,七曜依次。

其實紀修竹閑時與他講解過許多次《人寰經》與七曜合一的要訣,七曜中每一個人的靈氣放出量都必須保持在一個平均的範圍內,若是某個人的靈氣控製不好,都可能令七曜無法合一。

前兩次蘇伏故意在最後時刻增加信願之力的投入,渦旋形成巨劍模樣,是因為他的心念在其中占據了大半,但引來的後果卻是,七曜當場潰散,才會出現這樣驚奇的一幕。

此次全身心投入,到得最後階段,蘇伏特意取了其中幾道純粹的顏色的信願之力,不單單隻是信仰,還有代表親近的線條,人寰的奇妙在於,信願之力的多重結構,信仰隻是其中一種,與蘇伏有關係的人都會生出信願之力,這才人寰最高妙的地方。

此次在蘇伏的特意選取下,七曜的聲威比起前兩次要更強大,並且更為凝練,明明是狂暴的渦旋,在其餘人眼中,卻像是一座巍峨雄壯的高山,沉穩而強大。

陣外人並不知道其中貓膩,隻覺聲勢一次比一次強大,卻一次更比一次讓人失望,以為七人還未磨合完畢,是以對此次也不如何看好。

於是,一個彈指之後,天空中魔屠血河驟然被撕開一個口子時,他們的表情才劇烈變化,遠遠觀望的妖軍們差一些跪倒下來,這是怎樣可怕的力量。

“轟轟轟——”

各種顏色摻雜的渦旋,絞碎了整個魔屠血河,此時正是寅時,天邊恰好泛起一絲魚肚白,而就在魔屠血河煙消雲散時,東方突然投照下來一抹曦耀,像似神光一樣照在所有人的臉上,因此暖暖的,似乎被困數日的陰鬱都被這暖光洗滌。

並非劫後餘生,卻給了所有人重見天日的感覺。

“哪裏逃!”然而一聲暴喝破壞了這份溫暖,隻見蘇伏突然化作劍光衝天而起,眾人才發現一道黑影竄向遠空而去,但其顯然受了重創,很快就被追上,兩人在半空鬥起來。

“諸位少待!”他臨走前留下這一句話,顯然不希望別人插手。

沈義睜大眼睛,仔細看了片刻,才恍然醒悟,旋即搖頭:“明說不就好了,害我悶了一肚子氣!”

紀隨風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說道:“萬一對方聽得到呢,蘇兄向來如此,你習慣便好了。再說受點悶氣算甚麽,你沒看那廝的臉都黑成鍋底了。”

沈義一聽,頓感心裏平衡,舒泰多了。

遠空處,那黑影可不正是東都留下來看守“囚犯”的曲沐,他對血陽驚神陣最為了解,自然是他留下來。

蘇伏第一次破壞七曜,是為了引起曲沐的注意力,當對方過來查看時,必然好奇裏麵動靜,所以肯定會進入魔屠血河查看,以其閱曆,必能認出乃七曜神無。

於是此時第二次七曜開始,他見其中一人是蘇伏,料定玉清宗湊不足數,需要蘇伏臨時搭手,但那聲威著實嚇了他一大跳,所以他必然會躲。

然而第二次仍然隻是空響,他的膽氣大了一些,第三次索性躲在血河中,嘲笑著被奚落的蘇伏,他可能認定七曜無法簡單成功,便躲在血河中思量應對的對策,就近觀看或許有破敵妙計。

可蘇伏正是為了引他來,才故意如此,所以在感應到血河中多了一道強大氣息後,他就知道曲沐上鉤了。

這時曲沐已然知道自己中計了,他的臉上帶著刻骨恨意,猙獰著說道:“區區一個小輩,竟敢算計於我,也罷,你想死就成全你!”

虛空不斷有幽獄顯現,他見對方並沒有一擁而上,膽氣頓時上湧,雖然被對方暗算受傷,卻沒有將蘇伏放在眼裏。

“這就讓你知道,真人與螻蟻的區別所在!”曲沐獰笑一聲,伸出手去,眨眼間所有幽獄連成一體,他將蘇伏困住,數百條橫七豎八的黑柱憑空而現,刺向了幽獄的所有死角。

“去死罷,狂妄的小輩!”他臉上的獰笑愈來愈盛。這些黑柱上都凝聚著他畢生修行的魔氣精華,隻需擦破皮,魔氣就會湧入對方法體,連真形都沒有,根本無法抵抗魔氣侵體。

“就是它了!”在這緊要關頭,蘇伏卻突然閉上眼睛去感受,當年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蘇府上下所有人恐懼的表情都烙印在他的骨子裏,他們便是慘死在這些黑柱上。

“曲沐,屠殺凡人對你來說,真的那麽有趣麽?”

蘇伏神情冰冷,緩緩開口,但此時黑柱與他隻有咫尺之遙。

曲沐獰笑一聲:“其實並不那麽有趣,不過他們死前的慘叫最為美妙,乃是這世上最動聽的聲音,我也想聽聽你的慘叫,桀桀桀……”

電光火石之間,蘇伏的法體突然一震,道理之氣衝天而起,幾根黑柱首當其衝,被道理之氣彈飛。

“劍意!”

曲沐瞳孔微微凝縮,對方已經領悟劍意雛形,僅僅雛形,就令他頭皮發麻,他五百多年的修行之路,從未遇到過類似境況,一股從心底滋生的恐懼讓他首度認清自己,悲哀的發現,原來自己停滯數百年的修為不能寸進,是因為早已失去奮勇直前的勇氣,麵對一個才領悟劍意雛形的小輩,居然生出恐懼之心。

“大荒獄——”這時因為反省,他突然沉入一種讓他喜悅不已的狀態,平時凝滯不動的修為突然鬆動了,再沒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了。

隨著喝聲落地,幽獄突然扭曲,周遭空間驟然變幻。

這是一個血淋淋的空間,周遭由黑柱子圍攏,沒有封頂,但是極為狹窄。其上滴著鮮紅的血液,向下落去,沒有回聲,像似無盡的地獄般。曲沐喜不自勝,超脫以後,他的勢氣領域終於完善。

普通真人的勢氣大抵與所修功法相關,而勢氣領域,則與自己對於功法的領悟有關,所以修士的勢氣千奇百怪。

譬如姬玄清的螭龍劍意,那是她勢氣領悟大成的現象。同級修士鬥法,一般不會讓自己陷入對方的勢氣領域中,那將陷入極大劣勢。

“小輩,沒想到今日因你緣故,修為得到突破,機緣之道真是奇妙,不過你還是給我死罷!”曲沐猙獰大笑。

勢氣領域中,他心念動,便是翻天覆地的劇烈動靜。無數的黑柱子落下,像似無數毒蛇一樣噬咬而來。

“這是,我的憤怒!”然而蘇伏如此說道。

下一刻,他幽深如冥淵的雙眸,突然血紅,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焰,積壓了數十年的憤怒露出冰山一角,他提起劍指,無視所有黑柱,平平刺向曲沐。

“八百裏紅河兩岸驚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