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陰天,小雨。

北地聯盟的反撲非常狂暴,而兩大聖地一步不讓,戰場就像一個絞肉器,令兩州弟子迅猛消耗,無時不刻有修士敗亡,屍體倒在雨中,此時此刻,哪一方退一步,勢氣必將大跌,每個還活著的人都咬牙堅持。

這讓兩大聖地對北地聯盟有了一個新的認識,比起毅力,堅韌,他們絲毫不輸多少。

轟轟轟——

十來個散修盟修士衝入一座縣城,兩大聖地的小分隊如今隻剩五人,三個劍修兩個玉清弟子。

打頭一個乃是實證院一個小隊長,他臉上掛著冷笑,身未動,飛劍先行,雨幕被刺穿,首當其衝一個散修被刺破腦顱跌落城中。

“不要怕,他們人少,殺……”

眾散修祭出法器,各色靈光衝將過來。

“天罡正數,五氣相隨,敕令火雷聽吾號令……”

兩玉清弟子已有配合默契,各自撚決,虛空湧現數條火雷,衝阻對方法器一瞬,隨後其中一個繼續釋放火雷,一個則取出一張玄妙莫測的符篆,靈氣激活以後,其上符文脫落,盤繞著火雷而去,在半途威能劇增,竟化作火龍咬去。

數道法器靈光幻滅,幾聲慘叫,又跌落數個散修,餘下七個咬牙奮進,將法器催發到極致,當啷一聲,將那飛劍撞飛。

餘下兩個劍修對視一眼,身上都有浩然氣湧出,雖然有些雜質,但在二人全力之下,兩道劍氣一前一後交錯著斬去。

啊啊啊——

慘叫聲先後響起,散修一方陣勢潰敗,那些祭煉不到十層的法器根本擋不住浩然氣,隻一個照麵就損壞,更別提他們隻是普通凝竅散修,在散修盟中也沒有得到什麽真傳。

餘下最後兩個散修見勢不妙,調頭就跑。

小分隊沒有追,這已經是第三波反撲的敵人了,他們的精氣神在這幾日中消耗太大了。

為首一個實證院小隊長疲憊地收回飛劍,與眾人一起落下,說道:“你們先去歇著,我來警戒……”

眾人沉默,沒有多說什麽,將那些散修身上的丹藥靈石搜刮後,便去休息,以備不知何時就會來到的下一波侵襲。

……

轟——

定康縣城大門被大力破開。

“哈哈哈,給老子衝,特許你們大開殺戒……”

此時下著綿綿小雨,風羽任由雨點落在身上,拍開亂飛向他的木屑,一臉興奮,當先踏入定康城。

身後是十數個風越一脈的弟子,各各發出狂笑,有些迫不及待的,身化骷髏越過風羽,衝了進去。

“狂妄!”

就在城門口,一聲暴喝如驚雷響起,周遭毛毛細雨突然硬化成冰針,噗噗噗地刺向身化骷髏的北邙弟子。

啊!

那弟子慘叫一聲,化回原形跌落,才見對方手中有一張外觀奇異的符篆,約戒尺長短,寬有半尺,呈黑色,其上用紅朱砂書寫著玄妙符文,隨著對方身上靈氣狂湧,那些符文似乎脫落符篆,於虛空舞動。

呼呼呼——

城中驟然刮起颶風,一絲凜然寒意驟然襲上心頭,隨後便見方圓百丈內居然開始飄落雪花,伴隨著細密雨點,使得欲衝的北邙弟子頓在原地,興奮之情一掃而空。

“法符!”

風羽嘿嘿一笑,臉上露出殘忍:“以為爺爺就沒有麽?”

他從懷中取出同樣形狀但不同顏色的法符,靈氣輸入,正要激發。

咻咻!

冷不丁兩道森寒劍光從虛空鑽出,居然刺穿了法符,餘勢不止,風羽悚然而驚,雙掌驀然相合,阻了飛劍一瞬,他瞳孔驟然凝縮,急聲喊道:“父親救我……”

“哼!”

那激發法符的玉清弟子神情突然巨變,隻覺這一聲冷哼如同警鍾一樣敲在了他的心頭,令他直欲落荒而逃。

可身為兩大聖地弟子的驕傲讓他沒有動,下一息,他的臉色煞白如紙,因為虛空突然形成巨大的手掌,摧枯拉朽地將風雪拍成粉碎,法符砰的一聲悶響,脫手而飛。

“快逃……”

他想也未想就發出警示,然而逃字尾音尚未落下,就被那手掌按成肉泥,鮮血四濺,離得最近的正是方才被擊落的北邙弟子,他的頭臉沾了些許肉末,不禁又興奮起來:“哈哈哈,敢和我們北邙宗作……”

砰!

對字沒出口,他也一同被巨掌摁成肉泥。這一幕令餘下的北邙弟子驚呆了,剛剛湧上心頭的火熱瞬間冷卻,滯於原地,一動不敢動。

同時有四道靈光衝天而去,巨掌隔空一拍,便有“嗚嗚咽咽”的骷髏頭幻影閃現,餘下四人盡數被骷髏追上並慘叫著落地,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多謝父親……”

風羽嘿嘿笑著將飛劍取下,隨手一丟,身為風越一脈的太子爺,他從來不缺靈石,要這飛劍根本無用。

“小羽,管好這些廢物,不要讓他們連累你,為父也不是每次都能來得及時……”

風越“語重心長”地說罷,那巨掌就消失無蹤。

手段看似玄奇,實則隻是大宗師對“勢”最基本運用,所謂一法通,萬法通,大宗師隨手拈來便是神通,根本無需修煉,隻要一個念頭。

風羽笑著說道:“父親放心,孩兒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兩父子一個打不過就搬救兵,一個以大宗師的修為殺死連超脫都沒有的敵人,居然沒有一點慚愧的自覺,難怪風越那麽喜歡風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攻破這城後,風羽顯得有些意興闌珊:“算了,別殺人了,那些凡人又沒惹咱們,都去歇歇,說不定很快有敵修殺上門來,對了,把那法符給我,其他東西你們分了罷……”

眾北邙弟子沒有意見,就算有,也不敢說出口。法符乃是稀缺之物,往往能對勝負起到關鍵作用,同階比鬥,有法符者勝算大增,所以就算有靈石都不一定能買得到。

這定康城有點大,卻不是郡城,從其外貌可以判斷,定康城較為窮苦,城中凡俗之人早在開戰後就瑟瑟躲在家中地窖,根本不敢出來偷看一眼,生怕殃及池魚。

定康城中的世家大族已成為廢物,他們家的供奉都被兩大聖地以暴力趕走,城中自然就更加冷清了。

風羽一開始還覺得攻城一類的事情很好玩,兩州大戰很刺激,可是漸漸就失去了最初的興奮,他覺得凡俗城池熱鬧一些好,這樣還能從中找出一些漂亮的姑娘調戲調戲。

他有些無趣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頭,正想著就此回去算了,街角冷不丁衝出來一個人,一個女人,確然而言,一個十七八年紀的少女。

“啊——”

她的目的地似乎是街對麵的小巷子,但是衝到一半,眼角餘光瞥見風羽,一個不留神,被石頭絆腳,她驚呼一聲,整個人朝前撲去。

風羽眨了眨眼,身形一閃,在她摔出不雅姿勢前將其攔腰抱住,順勢將她身子一翻,便見到了一副不知所措的嬌俏臉孔。

“你……”

對方的俏臉雖然有些驚嚇意味,可那一雙眸子如同琉璃一樣純粹幹淨,好似洗滌了他的心靈一樣,本想出言調戲,話到嘴邊卻變成:“你叫什麽名字?”

姑娘瞪大美眸,心想這人是誰,長得好好看,聞著對方身上氣息,她的心頭猶如小鹿亂撞,俏臉微紅:“你……能不能先讓我……起來……”

風羽微微一怔,旋即溫和一笑,便將她扶起:“對不起,你長得很好看,我看入迷了。”

“不知羞……”姑娘以為他出言輕薄,就要離開。

哪想到風羽這一次還真的是由衷之言,見姑娘要離開,本性流露,有些痞氣地拉住她的手:“姑娘還沒告訴我芳名,怎麽就要走了?”

那姑娘又羞又氣:“我……我叫徐玉蘭,你快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

風羽樂了,但他卻真的放開了她:“我說,現在大家都自身難保,躲在家中不敢出來,你就算喊了又能怎樣。”

徐玉蘭揉了揉手腕,正要說什麽,身後傳來輕微腳步聲,她臉色微變,回身望去。

隻見幾個身著仆人裝束的壯年男子輕手輕腳的轉過街角,悄悄窺視一眼,都是大喜:“那賤人在這裏,快把她抓回去,不要讓老爺等急了……”

徐玉蘭嚇得花容失色,兩手各提裙裾:“快……快跑,被他們抓住就完了……”

風羽微微一怔,有些好笑地望了望那些凶神惡煞但明顯膽氣不足,四處張望的仆從,似乎害怕周遭蹦出道靈光取了他們性命一樣。

他想了想,卻沒有動他們,而是小跑著跟在徐玉蘭身後。

“你你……你倒是跑快一點,他他……他們快追上來了……”徐玉蘭見風羽落後她一大截,居然又回身抓住他的手一起逃。

這姑娘也確實很會跑,看著纖弱,沒想到耐力這麽好。

風羽感覺很有趣,就這麽被她拉著,在小巷子裏七彎八拐的,直到後麵沒了腳步聲兩人才停下。

徐玉蘭終究是凡人,喘了老半天的粗氣,才漸漸緩過來:“你……真是笨死了,如果不是本姑娘救你……”

說到這裏,她的美眸睜大,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攥著風羽的手,因為過於用力,有些發白。

她連忙鬆開,貝齒微咬:“你居然占本姑娘便宜……登徒子……色狼……下流……”

風羽張了張嘴,一時居然哭笑不得,他風羽要女人太容易了,多的是女修士排隊投懷送抱,今日居然被一個凡人女子罵得這樣慘。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說,他突然覺得,徐玉蘭身上有一種特質,一種很吸引他的特質,她並不算很傾國傾城的俏臉,綻放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光輝,使他怦然心動。

心底深處,似乎有一些什麽東西開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