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伏回來了?”

這是眾人的第一個反應,淨虛真人含笑不語,從方才的情景來看,蘇伏這個後輩弟子是越來越有趣了。

“弟子不認為玄門會背叛我,那些冒充玄門的人的根底大概已經知道了。”

空氣突然響起蘇伏的聲音,嚇了眾人一跳,居然能瞞過他們的靈識和靈覺,這已經出乎常理之外。

李淩雲更是驚駭莫名,他不知道蘇伏在外頭十多年又得了什麽機緣,竟有點忐忑,心情七上八下,有點複雜,似乎自己被對方,越甩越遠了。

但更讓眾人驚訝的是令他們毫無頭緒的暗殺者,居然已經查到根底了?玄門隻是一個小小的凡間教派,有這樣的辦事效率?

水洛澤覺得蘇伏不會背叛劍齋,所以他最想幫蘇伏澄清,便問:“那些人都是誰?”

“那些人是軍隊安插到各個世家大族的血衛。”

“何為血衛?又是誰下的命令?”姬玄清追問著。

蘇伏說道:“那是我還沒有拜入劍齋的時候,在金鱗城遇到了幾個血煞繞體的凡人士兵,我有一個朋友,對領軍之道尤為擅長,他辨別出來,那些士兵都是經過百戰的精銳,稱為血衛不為過。後來我建立玄門,讓門徒自去查探,發現大律朝廷很早就在培養血衛,他們悍不畏死,對大律忠心耿耿,全都是死士一樣的存在。”

“胡說八道!父皇絕不會背叛兩大聖地,蘇伏,枉我方才還替你說好話,你這麽攀誣我李氏,究竟有何目的?”李淩雲借方才立下道心誓的餘威,聲色俱厲,表現得有些激動。

蘇伏不以為意道:“淩雲師弟忘記了麽,那幾個士兵就是你的護衛,不過那時候你我修為還低,看不出具體差別來,也是常事!”

提到那時候,那時候是兩人恩怨的開始,李淩雲怒氣更盛:“即便我那幾個護衛是血衛,你何以判斷暗殺者便是血衛,何以判斷這是軍隊的命令?即便是軍隊安插,也是軍隊的事,與我父皇何幹?”

“你激動什麽?我也沒說與李潛有關……我隻是把玄門調查的一些結果說出來罷了,至於如何判斷,那是首座和淨虛真人的事。”

此言之意,自然是這裏沒有你李淩雲說話的份,哪邊涼快哪邊去。

李淩雲自然能夠領會,所以更是怒不可遏,不過他最終還是壓下了怒氣,反唇相譏道:“我不像你,事涉生父,如何能夠淡然處之?還有,就像你說的,你我不曾對決,高下未分,你憑何用師弟稱我?”

畢竟是天之驕子,蘇伏心裏暗讚,若是換做以往,他又會覺得棘手,李淩雲是那種愈是壓製,反彈愈是猛烈的類型,但是現在,他已經無需再顧忌,因為李淩雲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超越他的成就,他有強烈自信,就算他再有天大機緣,也不可能是自己對手。

這份自信讓他能夠從容麵對李淩雲的尖銳反擊。

“憑仗當然很多,比如問心路我就先你一步,不過我沒有閑情同你爭論大小……”

蘇伏轉向姬玄清說道:“姬師姐,百煉邪天蟲懼寒,門中想有寒符庫存,若是不足,可發飛劍傳訊山門,加緊趕製寒符,最好人手皆備幾張,可防偷襲。”

姬玄清點螓:“肖大師已然出關待命,若是寒符的話,他與學徒一夜趕工便能足量,不過肖大師近載身體每況愈下,門中法符不是很多,師弟認為應該如何利用?”

“劍修不用法符,將法符予更能發揮其威能的玉清師兄,想東都也不見得有多少法符可用。這隻是建議,師姐可自行斟酌。”

姬玄清點點螓不語。

方奇眼眉微動,心想法符何等珍貴,這位素未謀麵的劍君居然如此大方,不由對他好感大增。

蘇伏又轉向解湛兮:“解師姐,各個小分隊以五人為佳,可抽一人交由你率領,免得關鍵時刻人手不足,目前首要探出東都占據凡人城池的目的,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都可以交給玄門去辦。”

“當然,這也是建議,師姐自行斟酌……”

解湛兮點點頭,又搖搖頭:“多一些人手自然是好的,可是玄門如今嫌疑尚未洗清,即便我們幾個能理解,其他師弟也不見得能夠原諒,此事你想妥了麽?”

蘇伏笑了笑:“我可以保證,隻要按我的方法,今夜就能查出誰是奸細。”

“哦?”羅明吉見他一副“發號施令”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若是不能查出奸細,你自承是玄門出了問題麽?”

蘇伏一聽這口氣就知道他心裏所想,不由覺得冤枉,這可是顧青雲讓他說的,若是沒有顧青雲的暗示,他才懶得出謀劃策。

“若是不能查出奸細,師兄可以將我當做奸細處理……”

是人都會有脾氣,羅明吉在他背後說了那麽多壞話就算了,當麵又要讓他為難,所以話裏不由帶上了刺。

他不等羅明吉開口,複又說道:“方才我已和那幾個臥底聯係,探出一件事,世家大族裏有許多供奉來自散修盟,早年弟子就曾與幾個散修盟的修士相鬥過,那時還好奇散修盟的人為何逗留青州,原來他們圖謀青州不是一日兩日,此盟建立之時,恐怕就在向青州滲透著,如今大半世家大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

眾人都有些難以置信,散修盟雖然算是個大門閥,但底蘊薄,弱不禁風,像瓷器一樣一碰就碎,但就是這樣的散修盟,卻敢滲透青州,膽子太大了。

蘇伏第一個遇到的散修盟修士是陳有為,拜入劍齋以前最凶險的一次生死也是拜散修盟所賜,然後太元山脈遇花憐影,此人甚至還想謀奪玄門,散修盟在青州著實費了不小的功夫,所以那幾個棋子透露此事時,他馬上就信了八成。

顧青雲不置可否地說道:“散修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想做散修的散修。隻要散修盟能在青州取得立足之地,便能成立門派,他們便不再是散修,為了這個理念,他們願意付出所有,因為純粹,所以可怕。你認為應該怎麽解決這個危機?”

蘇伏淡漠地說道:“每探查一城,以惶惶之音廣而告之,戰事開啟,未免誤傷,勒令所有散修暫時退出青州地界,否則殺無赦!”

眾人皆是一驚,蘇伏好重的殺氣。

羅明吉冷冷道:“如此一來,兩大聖地不就成了眾矢之的,以往劍修隻是瘋子,今次過後,怕還要被冠上殺人狂魔的稱謂……”

眾人沉默不語,準備聽聽蘇伏的應對。

“我想問在場諸位一個問題!”

眾人看不到蘇伏,自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劍齋是劍修門派,玉清宗則屬於正宗道門,為何兩宗能夠融洽相處?按理而言,兩宗理念應有很大偏差,一者舍生忘死,以命搏命,一者攻防兼守,沒有明顯弱點。”

方奇笑道:“應有兩點,一是戰略需要,二是兩宗宗旨在大的方向是相同的,大局不衝突,就存在融合的可能性,說不定日後玉清會多出一脈劍修,劍齋亦可能多出一個道院。”

蘇伏很意外,這個方奇的思想跟自己很接近,他輕聲一笑:“這位師兄說的不錯,正因為師兄說的兩個大前提,所以我們還有一個跟別人不同的地方。”

方奇驚訝道:“是什麽?”

“我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蘇伏說道,“正因為不在乎,劍齋多個道院隻不過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那麽就算被冠上一個殺人狂魔的稱謂,我們就會在乎了麽?是道統重要,還是他人的眼光重要,孰輕孰重,我想首座與師兄師姐們還是分得清的……”

羅明吉一時語噎,竟無言以對,臉色漸漸有些難看。

解湛兮笑著拍手道:“不錯,我們從來不在乎這個,師弟說到我心坎裏了。”

“哈哈!”方奇忍不住大笑,“劍君蘇伏,聞名不如見麵……”

水洛澤也是一臉讚同,欣賞之情溢於言表。

“那就殺!”

就在這時,從頭到尾沉默不語的徐真卿忽然開口了,可能太久沒有開口,他的聲音很沙啞,好像利器相擊時摩擦出來的聲音,殺字更是有別樣的鋒芒。

眾人都有些驚訝,能讓徐真卿表態,蘇伏這一番話還真了不起。

姬玄清望向顧青雲,後者莫名一笑:“蘇伏,本座問你,方才你說的內奸又是怎麽一回事?”

蘇伏說道:“既然玄門被冒充,消息走漏已是肯定,至於到底是誰,隻需一計便可測出。”

“何計?”

大帳內卻沉默下來,就在眾人暗自疑惑時,卻見顧青雲臉上的笑意愈來愈神秘,方才知道蘇伏並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良久之後,顧青雲終於開口:“玄清,你去告訴所有弟子,就說已知百煉邪天蟲弱點,明晨寒符就能到位,還有應對散修盟的布置就依蘇伏,也一並透露。”

說到這裏,他又下了個古怪命令:“今日死傷很重,你等各自為死去弟子傳訊家門,通知其親人知道,弟子們的根底都在戒律院有備案,找玄清索要便是。此戰不易,隨時會死去,所有活著的弟子,自發家書一封,以飛劍傳訊,明晨寒符一到,馬上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