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真成功阻止濁氣,你須助我掩住那玉清宗之人的耳目,紀師兄不會揭發我,便看你幻術能否弄假成真……”

臨別前,蘇伏曾用意識傳音,通過靈魄。可不曾想,不隻玉清宗,還有劍齋,且有兩個長生境高手,他硬著頭皮將幻術使來,還是被識破了。

這是一片竹林,冰涼夜風陣陣拂過,九命哆嗦著軀體,老老實實將蘇伏交代的事情一一道來。

顧青雲聽完,瞧不出喜怒,隻是淡淡說:“是以你用《天狐幻月法》,結合‘幻夢鈴’幻化成蘇伏,又操控它駕馭著渡雲舟自反方向而來,叫我等誤以為那得了功德之氣之人並非蘇伏,如此說來,這個蘇伏還隱瞞了修為?”

“幻夢鈴”正是得知苟魔虎那顆鈴鐺,這幾日沒事便琢磨,漸漸摸出它用法,隻需輸入幻力,可變作任意模樣,由他操控,幾可以假亂真。

“《天狐幻月法》又是從何得來?夜神月那小丫頭豈會輕易傳出此法,遑論偷盜,與我如實道來。”

石泰離得遠,並不知他們在說甚,隻知那個蘇伏竟是幻化而成,他絲毫也未瞧出,顧青雲卻將他打發到此,卻不知為何。

約莫兩刻,顧青雲麵無表情過來,九命耷拉著腦袋跟在其後。

“首座?”

石泰迎去,他亦有滿腹疑問。

顧青雲似有些著惱,板著臉道:“那小子使了歪招將我等耍著玩,你去給他警言,欲入劍齋便莫玩此小花招,本座豈會貪圖他甚麽?”

言罷便見一道劍光衝天而去,映亮了黑夜竹林,轉眼逝去。

石泰不解,蘇伏究竟做了何事讓其印象急轉直下,便轉向九命冷冷問:“你與蘇伏究竟在玩甚花招,惹怒首座?”

他卻不曾注意,那顧青雲說的是“欲入劍齋”,便說明他已知蘇伏目的地便是劍齋。

九命哭喪著貓臉,亦帶著哭腔道:“老爺吩咐我使幻術吸引你們注意,僅此而已。”

石泰冷聲道:“若隻如此,乃是人之常情,首座通情達理,怎會著惱,你與他還說了甚麽?”

“小的不能說!”

九命唉聲歎氣道:“那位顧前輩臨走前與我說,你若想知道便去問他,小的不能透露絲毫,其關係到妖神宮未來……”

聞言,石泰心頭陡緊,他盯著九命足足五息,見其不似撒謊,便止了追問,而後淡淡說:“替我轉告蘇伏,劍齋山門開啟在即,讓他速去。”

言罷身形亦化作流光消失在暗夜裏,九命見著暗暗鬆口氣,這才得以感應蘇伏所在位置,而後身形一閃,徑自去了。

……

青州,承元二十二年秋,南陵郡雲崖縣晉城,突降妖魔災劫,據不確定統計,有萬數凡人死於非命,至此失蹤案漸漸浮出水麵,外界隻知與妖魔災劫有關,具體如何卻不得而知。

城內爆發大劫,不見兩大聖地之仙師下凡救助,是以便將阻了災劫之人定成那位神秘的“浮塵尊者”,晉城一時流行在家擺個“浮塵尊者”長生牌,逢人便言,那“浮塵尊者”當真是救苦救難的天神下凡。

待此消息傳至外界時,已然變成“浮塵尊者”以一己之力擊破別州妖人陰謀,阻了災劫,受到晉城數萬凡人歌頌等等,一時間,有關“浮塵尊者”的事跡被一一挖掘,青州掀起一陣信奉“浮塵尊者”的風潮;更有以“浮塵尊者”為名,民間自組的天神教,以信奉“浮塵尊者”為宗旨,弘揚行善不居功,大無私的奉獻精神。

然而很快便被大律定義為邪教,因有人以此斂財,騙取大量金銀,雖兩大聖地並不會管此類事件,卻引起了大律朝廷重視,很快便施以雷霆打擊。

不過短短幾天,所有明麵上的天神教徒皆轉入暗麵,堵不如疏,如此高壓,反而受到劇烈反彈,天神教信徒不減反增。

這樣結果究竟是好是壞還兩說,凡事皆有兩麵性,而此次事件主角,所謂的“浮塵尊者”……還巧了,確乃同一個人,若非蘇伏收了大量濁氣,焦獄界大門早便順利打開,現下又有不同結果。

而他確曾留過浮塵這個名號,而尊者不過是凡俗之人自主加持。

凡俗有凡俗精彩,修道有修道滋味,兩個並不息息相關,卻又息息相關的不同層麵,其傳遞消息有時會緩到令人發指,身為此次事件主角的蘇伏,便對此一無所知。

……

時令漸轉,初秋既過,深秋便來,處處可見凋零的夏花,枯黃的落葉,便連往日涼爽清風亦帶了一絲寒意,叫人忍不住裹緊衣物。

距那南陵郡兩萬多裏,有個平尺郡,郡城喚作金鱗,乃是青州出了名的商貿之城,單本地人口便有二十來萬,外來商戶、旅客、勞者……常住人口應在二十八萬上下,這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比之晉城要大上數倍,乃是青州少有的巨城。

大律對平民相對寬容,不比神州,青州不許有販賣人口行為,是以青州見不到普通意義上的奴隸,自王府丫鬟到酒樓跑腿,皆稱勞者或勞工。

而大律有法,想離開本城,便需向官府報備是探親、訪友或遊玩,再或者欲到某城謀職,更需上報欲謀何職,並需經測言之器檢測。

測言器乃是修士為凡俗之人所設,專司測其有無撒謊痕跡,據傳有些修為低下的修士亦無法瞞過此器。

雖繁複,比之神州,卻又寬容得多。

金鱗城往東去,便是青州有名的太元山脈,橫貫青州以東,幅員遼闊,足十萬裏之遙。間中有無數妖獸、靈怪散布,又有大量散修在此山脈隱居修煉,其核心處,便是天下聞名的“元磁山”。

“元磁山”便是劍齋山門所在,天下所有劍修皆向往的聖地。

……

金鱗城宏偉壯闊,自高空俯瞰,可見內外二城輪廓,外城單城牆便有四十多丈,高達二十五丈的城門除了讓人心生驚歎外,更多卻是對此鬼斧神工的敬畏。

因唯有持偉力的仙師,方可將城牆築得如此高大。

這一日,將近酉時,南城外有一騎風塵仆仆而來,騎馬之人頭戴鬥笠,身著粗布衫,胸口微敞,隨著馬匹奔馳,隱約可見其有一圈絡腮胡,腰間別了一把連鞘長劍,約莫有三尺二寸,拖得老長,其肩蹲伏一隻微眯著雙眸的黑貓。

此時黃昏,入城之人已少,是以無需排隊,這人來到城門外徑自下了高馬,便有兩個銀甲持槍衛士上前雙槍交夾,擋住其路,其中一個便喝道:“你是何人,可有入城公文?”

騎馬之人解開鬥笠,便露出其麵容,其鬢處果有一圈絡腮胡,長相平凡無奇,一頭黑發垂直散落,僅腦後一束緊縛,一望可知乃是流浪武師,青州到處都有這樣的人,是以並未引起太多注意。

其微微笑著說:“好教官爺知道,在下公文不慎丟失,可否通融一二,在下欲入城謀個護衛……”

言罷悄悄塞去一錠碎銀,約莫二三兩,這護衛把臉一板,其手狠狠一拍,便將這武師手上銀子拍飛,隨即怒喝:“呔!膽敢賄賂我?我告訴你,沒有公文休想入城,快快離開此地,否則莫怪我將你當做賊人拿下,可沒好果子吃。”

這銀甲衛士心頭卻不屑道:這點銀子便想買通我?你當這裏是甚地?

那流浪武師仍笑吟吟,其肩上黑貓雙眸突張開,微有紅芒發出……

“滾開滾開,方家大小姐的馬車你們亦敢攔,活膩了?”

便在這時,身後有馬車疾速駛來的音聲,又有一男子呼喝,不一刻便駛至城門下。

那銀甲衛士聞著方家大小姐,身形莫名一顫,正欲躲開。

“停!”

卻有音聲自馬車裏傳出,那男子忙“籲”地一聲,將馬車停了下來。

武師循聲望去,便見兩頭體形俊美而健壯的馬匹,套著一輛華貴的精致車架,停在城門口。那趕車男子一副小廝打扮,其不敢怠慢,先自車上下來,而後掀開幕布,便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自車上跳下。

她紅衣罩體,玉頸修長,膚如凝脂白玉,素腰一束,手握一把精美連鞘長劍,其顏嬌俏可人,隻是雙眸透著淩人之意。

她大步走來,先是一臉傲然地打量武師,而後理所當然道:“你等為何為難我家武師,還不快快讓道,否則馬上打斷你們狗腿。”

其音聲亦是嬌中帶俏,很是可人,隻是語氣實不敢恭維,隻從此幕便可看出此女跋扈。

那兩個銀甲衛士忙不迭退開兩邊,遠遠仍自陪笑說:“方大小姐,我等有眼不識貴人,望乞饒恕則個。”

城門邊站了一排銀甲衛士,卻沒有一個敢上來攔人。

這位大小姐滿意地“哼”了一聲,徑自上了馬車,從始至終不曾與武師搭過話。

那趕車男子上了馬車,馬車複徐徐而行,見武師仍愣在原地,便不耐煩地喝道:“喂,你還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