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頭入到峽穀裏麵,就發現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個空曠的山穀。

有一條小溪貫穿這山穀,而在小溪的兩邊,林立許多屋舍,似乎都是匆匆建製,是以並不規整。不過氛圍還算熱烈,似乎都對青衣歸來感到歡喜而出來屋舍相迎。

“依大人回來了……”

“依大人,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青衣露出笑顏,揮舞著小手,一一回應。這時約才醜時,天光尚未放亮,他們是自睡夢中醒來,顯見對青衣有著非同一般的愛戴。

這山穀越向裏去,就越狹窄,屋舍也漸少。一行人直到一處略顯氣派的木屋前停下,這時木屋門被打開,有兩個高壯男子行出來,恭敬地行禮道:“夜迦大人已等候多時了。”

晴似乎不能進去,便留在外頭,老頭帶著蘇伏來到裏邊。

有燭火照耀,木屋裏意外的簡潔,隻有桌椅,一重帷幕。帷幕後,臨窗靠著一個修長的身影,全身都裹在白袍裏。

老頭當先入去,且行且言:“族主大人,依已平安歸轉,多虧這位蘇小友。”

那人緩緩轉身,隻見得一副嬌顏,膚若凝脂,氣如幽蘭,嬌媚無骨,入豔三分。鼻似懸膽,藏嬌口,碧玉含。兩縷柔順青絲自白袍裏探出來,隨著她轉身而輕輕舞動。

誰能想到,有著夜迦之名的白星族族主,竟是個千嬌百媚的女子。

“甚好,方才我感應到獵生者氣息,果然教依撞上。”

夜迦眼中閃爍奇光,望著蘇伏,淺淺笑說:“蘇郎如此俊俏相貌,加之能與獵生者對抗的實力,怎麽浮生界從未聽過你呢。”

分賓主坐定,有侍從送來果品飲料,蘇伏輕品一二,讚不絕口。遂才應道:“族主讚譽,愧不敢當。獵生者不死不休,在下也很頭疼。且在下常於深山修行,未聞我名,並不稀奇。”

夜迦道:“那麽蘇郎造訪白星族,必非無來由,還請明言便是。”

蘇伏當即問道:“敢問兩位可知浮遊宮所在麽?”

聞得此言,夜迦與白魔老頭臉色都是微變。夜迦道:“蘇郎自何處得知此名?那可不是善地。”

蘇伏喜道:“族主知道它麽。不瞞你們,在下得知一個有用消息,永淪詛咒與那浮遊宮有關,在下欲往那一行,看能否為浮生界盡一盡綿薄之力。”

白魔去過真界,算得上見多識廣,聞聽蘇伏口氣語音,略感熟悉,正欲開口問詢,卻被小青衣打斷。

“你方才還不懂永淪詛咒是何物,怎麽知道浮遊宮與永淪詛咒有關?”

小青衣氣鼓鼓地瞪著蘇伏,說道:“莫非是在騙我!”

蘇伏笑道:“非也非也,在下下山之前,確不知何為永淪詛咒。不過那消息稱浮生界變化,與浮遊宮有關。想浮生界變化,不外永淪詛咒,是以才有那一問,望依姑娘明鑒。”

白魔道:“你既在山中修行,何來消息告知你此事?在浮生界,沒有部族的人,即沒有信仰。沒有信仰,怎麽會為浮生界奔波。小友不若將目的告知,也好讓我們決定該不該告訴你。”

“這……”

蘇伏微微苦笑,心裏想道:倘拒而不告,隻鬧得不歡而散。鹿泉老人非是完全本土之人,曾於真界渡過漫長時光,想難以騙過,不若如實告之。

想此便道:“前輩法眼如炬,在下因修煉不慎,受了創傷,須浮遊宮裏一件寶物修複傷勢。這傷勢關息在下道途,是以非去不可,還望兩位成全!”

白魔同夜迦對視一眼,後者嫵媚一笑,說:“那你且聽聽這浮遊宮來曆。”

“傳聞浮生界生成時,它便存在。位於此界之巔,極北之地的盡頭。沒有人親眼見過它的樣子。因見過的人,都已經死了。”

夜迦仔細觀著蘇伏反應,又道:“我族記載,浮遊宮有天神管守,乃是神尊居所。一切凡物生靈都不能靠近。至今還不知裏麵具體有著什麽寶物。敢問蘇郎又是自何處聞來此消息呢?”

此界之巔?極北之地的盡頭,說了等於沒說。

蘇伏緩緩搖首道:“此事我不能透露,兩位隻要知道,我對浮生界沒有惡意,並且願為浮生界歸複原狀出一份力!”

“嗯?”

夜迦很快就察覺他話中有話,不由訝然道:“浮遊宮與永淪詛咒有關?”

蘇伏坦然道:“不錯,我得到消息稱,貴族那位化身天道的族主便在浮遊宮。”

白魔皺了皺眉:“我們要怎麽相信你所言為實。”

蘇伏道:“我無法證明,但時日無多,浮生界很快就要迎來一輪新的劫難,那時倘不能解脫,恐怕下場更為不堪。在下所言句句屬實,絕非危言聳聽,望兩位三思。”

夜迦與白魔紛紛陷入沉思,半晌才道:“此事我們需要召集族老商議,蘇郎不若在星澗待過一夜,明晨再給予答複。”

“依,帶貴客下去休息罷,你也莫要亂跑,省得族裏為你擔驚受怕,聽到了麽?”

小青衣顯出一絲調皮,脆生生應道:“知道啦,族主。”

蘇伏無奈,隻得隨著小青衣離去。

他卻不知,夜迦與白魔在浮生界。乃是跺跺腳便會使浮生界抖三抖的存在。盡管如今白星族沒落,這兩人的影響力也非同小可。卻客客氣氣地對蘇伏說話,這一幕傳出去,不知要驚呆多少人。

兩人來到屋外,晴與另兩個壯漢迎來,恭聲道:“靈女大人,方才已將烏尋回,業已安葬於幽魂穀。”

青衣點螓道:“辛苦了,都下去歇著罷。”

晴勞累一天,心神耗盡不說,手臂還斷裂過,聞此再也難耐,行禮之後便退去休息。

蘇伏望了望寂然的星澗,輕聲說著:“依姑娘,白星族全盛時,應當不止這點人罷?”

小青衣聞此,黯然道:“大災變未發時,我族有十萬族人,而今隻剩了數百。永淪詛咒降下那一日,崩滅的浮生界歸複原狀。我族不能修煉的數萬凡人,先就沉淪。部族領地很快被這些凡人與古巫族一起攻破,敵人不會死亡,我方死一個減一個。三年不到,族人大多變成獵生者,族主帶著我們東躲西逃,方才找到星澗,得以暫時喘息。”

蘇伏“嘶”的倒抽一口涼氣,雖同情白星族遭遇,更多卻是對青衣小時遭遇的流離坎坷而心懷憐惜。無怪她無論何時,總是這麽一副清冷模樣。

“那……那個獵生者出現在附近,是否意味著你們又要避開?”

小青衣道:“族主已有辦法對付獵生者,現可以星澗據守,獵生者便是聚再多來,也無法攻破星澗。隻是……”

她說著,望向木屋後麵,那已狹到僅能一人通過的縫隙,幽幽道:“隻是這種日子就快要遠去,我族神晶快要用盡。沒有神晶補充,星澗也無法阻擋獵生者。尋下一個有神晶的據點,沒有那麽容易,這些族人恐要淪落大半……”

蘇伏順著她的目光,心知有異,道:“那裏麵是何地?”

小青衣道:“那是幽魂穀,本是神晶產地,現被一條擁有赤金神鑒的蛇占據了,我族之人進去,便會被其吞入腹中,因不會死亡,就在裏麵承受無盡的苦痛……”

蘇伏心裏一寒,這可比煉魂幡還要駭人。想想被迫在大蛇溶解食物的胃裏,望著自己的肉體漸漸被分解。這個過程也許是一兩個時辰,也許是一兩日,取決於大蛇消化食物的能力。但不管多久,這都是比下油鍋還要可怖的酷刑。更為可怖的是,永淪詛咒下,輪回永遠沒有盡頭。

“白魔前輩與貴族族主,也不能敵那蛇怪麽?”

蘇伏很是奇道:“赤金神鑒又是何物?”

小青衣小臉滿是詫然:“你身為浮生界人,居然不知赤金神鑒?”

蘇伏攤手道:“我很少與人來往,對外界所知不多。”

“赤金神鑒,乃靈巫族秘寶,煉製之法非常困難,是以除了大部族以外,很少能煉出它來。它可點化山精鬼怪,使其開出智識,使其化作得以成就神位之身,可得製作赤金神鑒的部族神力守護。大多用於守護山川河流之用,非常強大。譬如幽魂穀大蛇的赤金神鑒,便是占據星澗的前一個部族所有。”

小青衣再次略過蘇伏怪異處,釋疑道:“可惜的是,在族主帶我們來此時,這部族就已被獵生者滅盡,都變成獵生者往別地去了。這部族未遭變故前,占據幽魂穀,裏麵有神晶礦脈,命那大蛇守護。故我族之人一入,就會被它攻擊。”

“族主倘要出手,那大蛇絕不是對手。可它已開智識,將它殺死,亦會受永淪詛咒影響,到時更難對付。”

“而有著赤金神鑒,我族對付獵生者的方法對於它卻無用……”

蘇伏恍然,隨即陷入沉思:解決這大蛇,或可取信鹿泉老人。暫時不能透露我來自真界的事。想這些靈巫族的人,對真界之人必沒有好感,到時行事反更為艱難。

“時日無多,不能耽擱!”

他想此,便即要自告奮勇,會一會那大蛇。豈料大地忽然“轟轟轟”地數道悶聲巨響,使星澗都被震動。一陣陣的晃動經久不息,真個駭人。

“這是?”巨響自那幽魂穀裏穿出,蘇伏有些驚疑不定地望著幽魂穀入口。

小青衣臉色微白:“是那大蛇,每日這個時辰它都會發作……”